娟子扶着东方朝医院走去。她极像个演员,演的就像小两口,扶着丈夫。而且尽心尽力。
他们找了个偏僻的座位在挂号处坐下。这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流动性大,的确是个隐蔽的好地方。东方佩服这个女
人的智慧。他想,我们有时被固有的不正确的思维所绑架,其实,现实往往是另外一件事。比如眼前的这个女人,以前东方是肯定的唾弃的态度被排斥,而真正接触了,她比那些有着某种光环的女人更加高尚更加有了不起的智慧。
娟子依偎着与东方紧紧的靠在一起。在旁人看来,这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而且娟子的做法恰到好处,没有肉麻也没有冷淡,无法使周围人注意。
突然,娟子看到了三个人。她紧张的直起身体。两眼瞪得滚圆,她的目光随着那些男人的移动而移动……
东方轻声说:“怎么了?”
娟子用手势制止他的问话。东方看见她极为恐惧的摸样,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现在的东方,已经很奢望会出现什么“好事”,那么,没有好事,那就是坏事了。
娟子的目光呆滞还有愤怒,这让东方摸不着头脑。东方正想着怎么让娟子开口,娟子突然站起身……东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娟子,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娟子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是他们……我找了一年多……”说着,她飞奔了出去。
东方下意识的跟着她,没有了进来时的一瘸一拐,他边追边扯去了身上的绷带。
娟子很快追上了这几个人,那些人一看是她,转身就跑。娟子奔跑的速度算得快了,而东方就有点跑不动,这样距离就拉开了。
东方看见,娟子追得很近了,东方特别的着急,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气喘吁吁的慢跑,这时,一幕让他永远不会忘怀的情景在他的眼前发生了……
一个高个男人给了娟子重重的一拳,把娟子打到在地,而惨烈的情景并没有结束,只见几个男人围着她一阵拳打脚踢,只几秒钟就作鸟兽散,四处逃跑了……这时,有人在喊,“杀人了!杀人了!……”东方觉得一阵晕眩,但意志告诉他,应该坚持到娟子的身边。
他跑到娟子的身旁,只见在娟子的小肚上,泊泊的淌出了鲜红鲜红的血……东方手足无措,这时有人已经在拨打110了,……
东方在娟子的耳边轻轻呼唤着:“娟子、娟子……”
娟子睁开眼,嘴唇挪动了几下,发出微弱的声音“走,快走!……‘
东方看见,一辆警车急速驶来。他痛苦的放下她,转身就走。
警察下车,马上看了看娟子,就拿起对话机叫了起来。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的向警察报告当时他们看见的情况,大多说是有有几个男人痛打她还有人用了刀子捅了她……一个老头补充道:“刚才还有一个男人抱起她,这个姑娘还和他说话……”
“说什么?”警察急迫的问。
“声音太小,听不清楚。”老头答。
“那个人呢?”
几个人同时指着东方走的方向:“从那儿……”
警察对那几个人说,麻烦你们和我们一起追过去看看,是谁,你们指认一下……“
有几个年纪轻的就带着警察跑了过去。当然,已经有段时间了,东方已经拐进了一条宁静的小巷里。
他尽量使劲全力奋力快跑着,他这样想,应该是离现场越远越好。
东方跑啊跑,突然前方展现出一条清澈的河流,在不远处,有几条观光小船停在那里,东方凑过去问:“请问你们开到什么地方?”
“芙蓉弯”。
“太好了,我正好想去芙蓉弯。”
“那上来吧。”
东方跳了下去。
但是那船夫并没有开船的意思。东方问:“怎么不开?”
那船夫说,要凑满五个人。
东方说:“我有急事啊!”
船夫说:“急事应该是坐车,这是游览船,速度是很慢的。”
东方说:“已经到了这里了,还是坐你的船吧,还可以沿途看看风景。”
船夫说:“单独带你一个人,我不是亏大了吗?”
东方说:“那你一个人多少钱?”
“10元。”
“那我给50元,行吗?”
船夫喜气洋洋的:“那当然行喽!”
小河是这个小镇有点名气的观光风景点,河面闪着鳞光,沿途似乎在变幻着不同图案的美丽画卷。和风习习,两旁的柳树飘逸着。而东方却无心欣赏这美丽的风景,他突然想起来“丧家之犬“这个名词。觉得非常好笑,他明明知道自己是为“正义”而在拼命,而此刻自己的处境不正是验证了这个名词的含义吗?!
二十分钟后,他被扔在了那个叫“芙蓉湾”的地方。
东方找了个巨大的榕树的背面,拿出地图查看。
原来这里是这个县城的唯一一个风景区。他只得朝着一条老街走去。
突然后面有嘈杂的声音。东方转身一看,是个旅游团对,带队的导游举着一面黄色的旗帜。东方灵机一动,站在那里不动,等着他们,等队伍走近了,他就混进了队伍中间,谁也不在意他。
队伍慢慢行进着,导游的口才很好,滔滔不绝的讲着这里的古建筑。走着走着,他们走到了一座庙宇里。东方抬头一看,
匾额上写着:“东灵禅寺”四个鎏金大字。
导游让他的队员进去烧香,游客们纷纷掏钱去购买香烛。东方也卖了一套“全家福”香烛。跟着其他游客一燃香烛,对着大雄宝殿里端坐着的释迦牟尼佛像下跪磕头。
接着听导游讲解。
导游说,这座庙宇已经存在了几百年,是清乾隆年间建立起来的,经过战火与文革的破坏,在改革开放不久重新改建造的。东方想,怪不得,直得现在还要浓厚的油漆味呢!
在大雄宝殿拜了释迦牟尼佛,两旁的八大金刚,在背面的是观世音菩萨。
走出大殿,东方隐约听到了那犹如天籁之声的诵经声,他循声探去,见不远处有“诵经堂”。
东方好奇的寻找诵经声走去,见朗朗的诵经已经吸引了他,便不自觉的跨进了诵经堂。在后面的蒲席上坐下,聆听起那美妙的佛音:“……复有他方国土,及娑婆世界,海神、江神、河神、树神、山神、地神、川泽神、苗稼神、昼神、夜神、空神、天神、饮食神、草木神,如是等神,皆来集会。复有他方国土,及娑婆世界,诸大鬼王。所谓:恶目鬼王、啖血鬼王、啖精气鬼王、啖胎卵鬼王、行病鬼王、摄毒鬼王、慈心鬼王、福利鬼王、大爱敬鬼王,如是等鬼王,皆来集会。尔时释迦牟尼佛、告文殊师利法王子菩萨摩诃萨:汝观是一切诸佛菩萨及天龙鬼神,此世界、他世界,此国土、他国土,如是今来集会到忉利天者,汝知数不?……”
虽然东方还一时不了解经文的含义,但是凭他曾经研究过佛经的基础,他知道此刻僧人们诵念的是“地藏经”,这是一部伟大的经文,而从僧人们的口中诵读出来是那么的有韵律与感染力,东方不由得微闭双目,嘴唇微动,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这些天,东方一直处于惶恐不安与焦虑的状态之中,而此刻,他觉得一切都“放下了”,身心是那么的轻松、放开……他渐渐感觉人士间的善与恶的搏斗是如此的辛苦,而在另外一个天地里又是如此的安宁与平静……
诵经的间隔,又有木鱼声与小鼓声相伴,东方抬头望去,见几个僧人在敲着木鱼和小鼓。东方的目光突然停留在那敲小木鱼的僧人身上,怎么他的那么的熟悉。他竭力想着……
那不是于小雨吗?
于小雨是他大学的同学,当然也是豪雨林与肖玉珍的同
学,怎么回事?怎么会是他!东方不由得擦了擦眼睛,再仔细瞧瞧……是他,他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虽然人消瘦了点,但是嘴角的那条细长的伤疤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外面传来旅游团集合的声音。
东方决定不再参与他们的“队伍”了,他需要有个答案,是不是真的是于小雨。
好不容易等到诵经完毕。东方就凑近了像似于小雨的僧人。那僧人看见有人凑近他,就朝东方瞧了一下,也惊讶的张大了嘴。
“东方,怎么是你?”于小雨惊讶的问。
东方激动的想握他的手,见于小雨已是手合十在做揖,他也马上做了个揖。
“知道是你于小雨?”
于小雨说:“我现在的法名叫净月。”
“哦,那我应该叫净月?”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东方也应了一句。
净月低声说:“东方你去那间小屋等着我,我马上过来。”说着就跟着僧人们离去。
听到豪雨林的迫害,净月不断的口念“阿弥陀佛……”
当东方将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了净月之后,净月说:“东方,这么危险,你就在这里躲避几天吧,我这就去住持那儿禀告一声,在居士楼里应该是很安全的。”
东方说,“不行,我要完成我的任务啊!躲是没有用的。”
净月说:“那至少你有个安稳的地方,有点时间可以静静地想想周全的办法,你不知道你的脸色有多难看,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是要垮的,你需要修身养性的时间,在我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东方想,净月说的也对,现在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身心疲惫与紧张,再这样下去肯定要出问题的。像净月说的,休整一下也好。他朝净月点了点头。净月单手举上:“阿弥陀佛!”就退了出去。
净月禀报了住持后,带着东方来到“居士楼”,这里有几间干净的客房,东方已经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看见舒适的床,心头一股暖流涌了出来。他真的想好好的睡上一觉啊!
净月说:“这里很安静,你好好休息,不过,明天一早你应该去上早课,我和住持说你是居士。”
东方回答:“这个没问题,我也是信佛的,说不定,以后我也会出家的。”
净月又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道:“一切随缘一切随缘……阿弥陀佛……”
东方问于小雨为什么出家的缘由,净月淡淡的说:“佛为心,道为骨,儒为表,大度看世界。每天念佛,清洗心灵;三千年读史,不为功名利禄;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
净月的话音未落,已经退出了门外…
肖玉珍望着丈夫的脸,心中汹涌澎湃。
贾德才似乎刚刚入睡,即使入睡了,他的双眉还是紧缩着,在妻子的记忆里,他的丈夫几乎没有松弛过,整天肌肉都紧绷着,这让她想起了民间经常讲的一句话:“身在官场,身不由己”。
肖玉珍有时想,丈夫虽然在这个不小的城市里有头有脸的,可是她情愿他是个平民百姓,其实,一个家庭的幸福感是最要紧的,什么金钱地位权利实际上就是一片浮云。
一天,他在杂物间里发现一团东西,好奇的打开一看,是两块“金砣子”,她害怕的差点将它们掉下去。他不知道这是从那儿来到,而丈夫又为什么要放在这里。她想起来坊间的笑话,一个丈夫将私房钱放在杂物堆里,妻子打扫卫生不知道里面藏着许多钱,就一楼儿丢到了垃圾桶里,等到发现钱丢了,真的大把的钱变成了“浮云”……
后来她问了贾德才,而贾德才似乎对这个价值不菲的“金砣子”麻木不仁。他严肃的说:“就放在那,但不要动它。”
本来想好好“教育一下“,而丈夫的一席话让她也纠结了许久。丈夫说,人家到拿了我能不拿吗,这是潜规则,你还要在里面混么?至少以后在那”非常时刻“第一个交代、第一个交出……”
肖玉珍问:“那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够放在那里?”
丈夫的回答让她哭笑不得:“只有放在那里,我的心脏才不至于梗塞……”
丈夫的回答至少让肖玉珍的心里稍微有了宽慰,至少他没有滑动到她不想看到的地方,这个贾德才还是没有“变色”……
“这样看着我干什么?‘贾德才闭着眼睛问。
原来他并没有睡着。肖玉珍的心里一阵酸楚。
“你没有睡着?”
贾德才睁开眼,将头朝上抬了抬:“我其实怕睡觉,一睡就噩梦连连。唉……这个世界已经疯狂了,什么人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肖玉珍一时不明白丈夫的话,可是她实实在在的明白他的苦楚。但是她就是找不到一句话来安抚精神实际上濒于崩溃的他。
其实,肖玉珍很想直截了当的和丈夫摊牌,想拿到聂桦的手机,取得东方的号码。可是她又不忍心让他再背上精神包袱,他不想让这个一个是自己最亲密的人神经受不了而崩溃。所以已经溜达到嘴边的话给吞了下去。
肖玉珍摸了摸丈夫已经秃了前额,心疼的说了句:“我去拿安眠药,不要瞎想,好好睡吧……”
第二天,吃过午饭,肖玉珍将电话打到了贾德才的办公室。铃声响了好久,电话那边告诉他,贾局长去开会了。
肖玉珍马上驱车去了市局,直奔贾德才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里面几个人都不知所措。见了局长太太每个人都恭敬的站了起来。肖玉珍说,“你们局长让我取点东西,可
以进去吗?”
几个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谁也不说话。肖玉珍笑了。“那我自己做主了,因为我拿的东西是我们家的东西,你们应该放心吧?”
当然,她是局长太太,又是检察官,哪有不让她进去的理由。这些人就笑了。肖玉珍也带着微笑进了屋。
她反锁着门。将耳朵贴近门缝想听听外面有什么动静,结果外面还是静悄悄的。肖玉珍完全明白这些贾德才属下的心理素质,在他们的心里,能够少得罪就尽量不得罪,何况他是首长的太太呢。
肖玉珍马上“翻箱倒柜”的找起手机来。可找了半天,能
够找的地方到找过了,还是没有手机的踪影。她只得罢了。临走时,她想起了刚才说过的话,看见橱柜里有几瓶葡萄酒,就找了个袋子走出来。
那些属下看见她拎着袋子,肖玉珍还特意举了举袋子。说了声:“再见了……”
晚上,肖玉珍吃了晚饭就等着贾德才。很晚了,他才回来。见丈夫唬着脸,肖玉珍知道他已经……果然,贾德才脱了衣服,就问:“去我办公室翻箱倒柜的……”
肖玉珍有点难堪,她支支吾吾的:“我想找东西……”
贾德才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纸,放到了桌子上。肖玉珍拿过一看,是一串阿拉伯数字。她的眼眶湿润了,抬起头,看见了贾德才的背影,他此时此刻正在猛烈地吸着烟,浓重的烟雾几乎把已经佝偻的丈夫身影全部的笼罩了起来……
第二天,肖玉珍在午饭后悄悄地拨通了聂桦的电话。“你在哪里?”肖玉珍问。
“在家,看天鹅舞。”
“他们还在监视?”
“当然,我们都成为熟人了。我一出去,都打招呼。”
“聂桦,这样,东方现在的电话我搞到了。你记下……”
“好了,肖姐,说。”
“2182010”。
“行了,我记住了。接下来我该干什么?”
“你试探着打个电话,看看东方现在的状况如何,然后我想办法将电话给刘元。”
“肖姐,你还是没有告诉我我应该干什么?“聂桦着急的问。
肖玉珍说:“其实,你和我一样,已经被监视了,所以我
们要是盲目做事,就有可能给东方增添麻烦,现在当务之急是将电话告诉李书记的人。我们只有等待消息,只有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出力也不迟。”
聂桦说:“我知道了。”挂完电话,她马上打了“2182010”的电话。电话里传来了“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聂桦懵了,他不知道是东方存心关机还是别的。思考了一会,她决定还是等一回再打打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