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医师他怎么这就走了?不是要多待几日的么?”原本安排去照顾老医师的猎户纳闷儿的望着村口那离去的人马,转过来很忧伤的问长老:“是不是因为我太丑了啊。”
长老没有说话,只是拄着杖回了村子,不经意间瞥了一眼阴沉的天空,嘴唇轻轻的抖动了几下,最后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托卡的情况并没有像医师说的那样好转起来,到了夜里,低烧已经变成了高烧。村子里几个老资历的猎户来看过后都摇摇头走了,把辛姆卡眼都急红了。
长老来时怀里带着一本书,天以微亮,进屋的时候,辛姆卡已经是彻夜未眠,走到他身后,长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辛姆卡这才惊觉长老已经进门了,刚要说话,长老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凑上前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托卡的身子,从怀里掏出那本书,皱紧了眉在翻查着,翻了一会儿按了按眉,仔细想想,从奥布兰多他们秋狩回来后这眉头就没解开来过。
渐渐地外面的天色变得亮堂了起来,托卡微微抬起了手,呻吟了几声,辛姆卡忙扑了过去握住他的手,依旧很烫,长老这是也放下了手中的书,感知了一下托卡身体的情况,依旧是摇着头,“还是那个定制。”长老无奈的说,“我依旧查不出那是个什么定制,托卡的觉醒很强势,可一直受到定制的限制,所以。”长老没有说下去,目光在托卡的身上不停的扫视着。
“那有什么办法么?”辛姆卡焦急的问着,“村里不是有许多解定制的办法么,奇异草、水心石?”
“这不一样。”长老停了一会儿,“这种定制我从未听闻过,而且说是定制,只是因为它的许多特性跟定制很接近,然而也有许多新奇的地方,因此究竟是不是定制还不好说。”
“那总有办法可以救他的吧?!”
“也许吧,众神在上,也许众神知道。”长老最后还是站了起来,扶着木杖转过身子,“关于这个定制,我还有许多疑点。托卡暂时还没有什么事,最近我会琢磨如何解开这个定制。”
目送着长老离去,“众神知道。”辛姆卡喃喃自语,抬头望着那奥希斯山,“众神知道。”迷茫的目光逐渐坚定了下来。
所谓定制,普遍看来有实体定制跟符文定制两种,而实体定制就是将自然力量变为一种真实存在的物件,如刀枪剑戟也可能是锅碗瓢盆,都会带有各种不同的能力,至于符文定制就更是千奇百怪了。掌握实体定制的人不多,掌握符文定制的人就更少了,在众神之森的众神后裔当中,没有人能够掌握这种能力,按照思奇上回带回来的说法,咱们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没办法掌握这里的自然力量。
那也就是南方的蛮子了。长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停住了脚步,拄着木杖,抬头望了望奥希斯山,今年入了秋,这叹的气是越来越多了。现在能想到的就是有个南蛮子里数得上号的先知,神不知鬼不觉的溜了进来,偷偷摸摸的掳走了龙狼,同时又发现托卡身上的血脉即将苏醒,然后废了大半天的功夫做了个定制来限制托卡的血脉。
想着长老自嘲的笑了下,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那就只有另一种可能,那个缠在托卡血脉上的东西,不是定制,那就是一种生命体,一种前所未见的生命体。但那会是什么东西呢?
辛姆卡回到托卡的身边坐下,只有众神知道么。辛姆卡默默的想着,奥希斯山的音乐忧伤了起来,像是母亲在心疼自己生病的孩子,缓缓的旋律在轻柔的抚慰着他的脸。辛姆卡回头望着奥希斯山,妈妈,你在山上么?见到众神了么?知道要怎么救托卡么?
想着想着,辛姆卡渐渐的支持不住,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了床上,越来托卡躺着的地方,忙坐了起来,屋子里除了自己已经没人了。
“托卡?托卡!”试着叫了两声,没有人应,跳下了床,甩了甩脑袋提了下神,看外头这天该是下午了,迈着步子要出去时,腿脚还是有点儿虚。出了门,村民们依旧忙碌着,对大部分人而言,这依旧是一个丰收的秋天,脸上洋溢着喜悦,有村民见辛姆卡出了门,忙迎了上来,关心了一下他的身子,又告诉辛姆卡他哥哥托卡中午的时候就起来了,跟没事人似的,已经去校场练习去了。
辛姆卡忙赶到校场边上,看着托卡,搭弓、射箭、一言不发,面容冷峻,这不像是练箭,倒更像是在发泄。
“怎么了?”看了一会儿,辛姆卡出声问了起来。
“没事。”托卡没多说什么,只是手还是抖了一下,又被弓弦打着了胳膊,辛姆卡这才注意到托卡的手臂上已经布满了被弓弦刮过的红印子,记得就算是刚开始练箭时,托卡就只被刮过几下就掌握了要领,再没被打到过。
辛姆卡看着托卡沉默了一会儿,其实心里有许许多多的问题,但终究是没有问出来,也许现在不是个好的时候吧,心里想着,便走了。
在村子的北边长老的屋里,长老正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人。
那人随意的坐在长老的书桌上,一手拿着果子,另一手抄着一本书,《南寻纪》,凌乱的头发,胡子拉渣的颓废模样也掩盖不了那个俊美的脸庞。看了许久后那人从桌上跳了下来,把书仔细的擦了擦,又小心的放好,然后抬头看向长老,紫色的眸子里闪过复杂的神色,“看得出来,你经常翻看这本书。”,长老点点头,走近了些,小心的抚摸着书的封面,“想她的时候就会翻开来看看。”
“现在知道想她了。”那人的话中带着些不忿,语调明显高了起来,像是狂风一般的吼道,“当年逼死她的你也有一份!”
气氛沉默了许久,长老开口说,“你终于还是回来见我这个老头子了。”
“别误会,不是为了阿莲的儿子,我才不稀的回来。”说着又狠狠的咬了一口苹果。
“你知道怎么救他?”
那人伸了个懒腰,“对你儿子有点儿信心好么。我已经搞定了。”
“怎么回事?那是个什么定制?”
“定制?”长老的儿子怪异的看着长老,“老头子你太幼稚了吧,你见过哪个定制会是那样啊?”说着眼神又暗淡了一些,“这里面的事情比较复杂,你还是不用知道的比较好。”
这样的回答长老明显的不满意,“怎么能不知道,很可能有一个先知潜伏在我们村子周围!”
“拉倒吧。”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屑,“我到是一直潜伏在村子周边儿,我可没发现有这么一个牛逼的邻居。”
“你一直在村子周边?”长老的声音中带着些颤抖,“十多年了,你都不过来让老头子我看一眼!”
“你不是把奥布兰多当自己亲儿子了么,看我作甚。”那人明显的有些不耐烦了,“我这次露脸是给你说正事的,我找到云山了。”
“他还活着?”
“半死不活。”说着有些失落,“被一个很厉害的人给控制住了。”
“思奇说云山被仆兵化了,是这次仆兵大潮的幕后黑手。”长老皱着眉说。
“幕后黑手的傀儡吧。”那人想了想,“而且思奇身上估计也不干净。前些日子我感应到针叶林那里出事了,忙赶了过去。”
“针叶林出事?为什么我们都没有接到消息。”
“你们算个屁!”鄙视的骂了一句,“眼里都是屎,能看的见啥!就特娘知道把无辜的人逼到死!”说着又亢奋的骂了起来。长老沉默着,等他骂了一阵才接着说到,“我在针叶林见到了智慧古树,他告诉我战争古树的身上被下了咒,这个咒就连他都没有发现。”
长老的面容严肃了起来,那人继续说到,“通过咒语,那人不仅能感知到战争古树经历的一切,而且能随时夺舍占据他!”
“那思奇岂不是很危险?”
那人摇了摇头,“现在还好,按照智慧古树的说法,在众神之森,他们的力量会受到极大的限制,尤其是现在思奇去了鹰堡,那里更接近众神之森的中心,暂时那人的力量鞭长莫及。不过我这次去时智慧古树已经奄奄一息了,那人利用思奇引出来智慧古树然后吞噬了他的力量。智慧古树给我留下了一个种子让我交给思奇。”
“那云山呢?”
“那人就是操纵着云山的身子来的针叶林。”
长老倒吸一口气,“他是谁?”
“这本书里不是有答案么。”轻蔑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刚要再说些什么时,长老的门被推开了,辛姆卡溜了进来,“长老,我哥哥醒了!”
长老的儿子已经消失在阴影里,长老抚着辛姆卡的头,“这件事儿我知道,我这里还有些事,你先出去吧。”
“可是,托卡他。”
“他没事的,快练习,我一会儿再去看看他。”
“哦。”辛姆卡嘟着嘴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两眼,长老冲他挥了挥手,辛姆卡出门了。
如果辛姆卡这时再回一个头的话,会发现他的疯师傅正从阴影里走出来,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怎么回事?”长老转过头面色有些不悦。
风清扬耸耸肩,“那玩意儿本来就是在他身上的,我只是放回去了而已,不会有问题的。”
“是你们那次南寻?”
风清扬看向了远方,“南边,越过那死亡沼泽,黑龙之乱的决战之地,那里充满了神秘。我们只是去了最外围。”说着又转回头看向长老,“你想知道的,你能知道的阿莲的书里都有写,至于书里没有写的,就让它永远的尘封下去。对你,对这个世界都好。”
“那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你不用管了,等奥布兰多回来,我会跟他一起去试试能不能把云山救回来。至于那个东西,我跟托卡已经将它封印住了。托卡的这段记忆也被我洗掉了,你不要说漏了。还有,对这个村子而言,我已经叛逃了十多年,记住,我从没有回来过。”
说完,风清扬便消失了,出了一粒种子外没有留下一丝痕迹。长老捡起种子,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南寻纪》被翻开着,长老扫了一眼,是记录森林之子的那一页,只是没有心思看,依稀间他仿佛看到了当年,两个小男孩在一旁玩耍打斗,一个小女孩安静的看着书的模样。
转眼画面又是一转,自己的儿子跪在跟前,痛苦而又无助的磕着头,“爹,奥布兰多,你们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阿莲啊,救救她吧,我求求你们救救她吧。奥布兰多,奥布兰多你爱着她的,你不是说你会一辈子对她不离不弃的,你不是说你会好好保护她,守着她的,你快去救救她啊,只要你救她,我就走,我这辈子都再也不出现在你们的眼前,或者你让我死也可以,只要你救她!她是爱着你的啊!”
长老闭上了眼,痛苦的泪水从脸庞滑落,“清扬。”久久的叹息回荡在胸口。
“阿莲~”村外的老树顶上,风清扬依在枝头,对着奥希斯山痛饮了一壶热酒,口中喃喃着,“龙狼已经化血,黑暗就要来了。”说着目光又飘向了村子,小路上辛姆卡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我会替你好好的保护他的。”风清扬猛的灌了一口酒,又消失了。
长老从回忆中回过了神,颤巍巍的拿起了书,“森林之子,洛坎,能操纵战争与智慧,能驾驭任何被他打上了灵魂咒印的生物,拥有着布拉维斯人最后的血脉,黑龙之乱时曾是众神最坚定的盟友,然而在黑龙之乱后被众神抛弃在了极南之地。”
“抛弃。”长老咀嚼着这两个字,众神抛弃了他们的盟友,这简直有违信仰,仁义慈爱的众神怎么会抛弃盟友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我们南寻时无意间发现了洛坎的身影…”中间一段语焉不详,像是在隐瞒着什么,大体是洛坎曾陪着一起冒险过一段,还救过几人,然而这段经历却从来没有听奥布兰多他们说过,相反根据风清扬刚刚的说法,洛坎似乎才是这一次仆兵背后的主谋,它到底是个什么存在?书中又有一句引起了长老的注意,“我总是在洛坎的眼中看到一种异样的色彩,似乎他所求的不仅仅是他说的那么简单,让人不安,我央求风清扬去调查过,后不了了之。”
长老合上了书,这才发现书名竟有了变化,南寻纪变成了南寻秘史,书里的内容也有了变化,难怪刚刚那些之前都没有看到过,长老自嘲的笑了笑。
那句不了了之,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真就是不了了之了,风清扬肯定发现了一些什么,阿莲也一定知道,只是没有留下来,看来就是他们说的不能让世人知道的秘密了,也许奥布兰多也知道,真难想象那一个不懂说谎,把荣誉看做一切的粗犷汉子能一件事瞒着么久。
村子里的校场上,托卡一箭又一箭的放了出去,在他的眼里,一匹白狼,噙着泪扑向了自己,融进了自己的体内,然后自己的血脉便沸腾了,一股热浪如同怒涛一般汹涌着,那一瞬间他感到自己能化狼,又能背生双翅,拥有强悍无匹的力量,然后,自己便昏倒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记不得了,直到自己醒来时,他能感到,有什么东西他得到了又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