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后门,迎面就是一道剑气纵横。练雨潇心知不妙,立刻从马上跳了下来,用流华剑的剑鞘抽了枣红马的屁股一下,枣红马吃痛,一路狂奔,朝着风华城的东门就冲了出去。后面的那匹白马也是紧跟着跑远了。
“你以为他跑得掉?”裴映川冷笑。
“只有试试了。”练雨潇的流华剑终于出鞘。剑身丝毫光华也无。谁能想到,这剑舞动起来,会出现最美丽的华光。
裴映川和练雨潇战在了一处。一旁的闫鸣已经去追关辉了。
裴映川的风华剑紧紧地缠住流华剑,不给他半点喘息的机会。练雨潇心中担心关辉的情况。他看见闫鸣追了下去,估计关辉能够逃走的机会不大。
他这边还无法脱身。正想着,突然看到旁边一个风华城的手下正弯弓搭箭,似乎准备偷袭他。
他心中有了主意。那人一箭射来,练雨潇伸手接住,转手就射向了裴映川。裴映川自然也不会在乎区区一箭。伸手接住的时候,才发现箭上已经起火。
裴映川心下一惊,忘记了练雨潇的这招业火投林。随手一抹,却发现这火根本扑不灭。这一耽搁,那边练雨潇又是一声呼哨。陈府剩下的四匹马齐齐跑了出来,练雨潇飞身上了一匹,其他三匹跟着他一路呼啸而去。
裴映川这边顾不得其他。反正城门已经关了,他是绝对逃不出去的。眼下还是先弄灭这该死的火。
最终还是将手埋进了土里,火才渐渐熄灭。裴映川的右手已经被灼烧出一片血泡。“练雨潇!”裴映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三个字。
过了一会儿,闫鸣赶了回来。见到裴映川这样,也是吃了一惊。
“那孩子呢?”
“被练雨潇接应走了。”闫鸣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
“给我搜!挨家挨户地搜!抓不到他,谁也不许开城!”裴映川此时感到手中的血泡都没有他心里的那团火来得热烈。
此时的练雨潇却和关辉一起与几十名弓箭手对峙着。
闫鸣见抓不到人,已经下了死令。宁可杀死,绝不放过!
江湖中不能出现这么一个人。一人就能搅动得整个江湖地覆天翻,这样的人早晚是个祸害!
练雨潇拉着关辉,他的手心里沁出了汗。这群人是打算杀了他们俩。一直以来,他能够在裴映川手下屡屡逃脱的本钱就是裴映川不会真正杀他。所以他敢赌,用自己的命去赌。可是现在……
“是闫鸣的命令?”练雨潇问。
弓箭手没有人说话。他们只是听命,城主还是总管的命令,对他们的区别并不大。
“能放过这孩子吗?”练雨潇又问。
还是没有人说话。总管下的命令是格杀勿论。没有人有胆子放人。
“大哥……”关辉很担心,却不害怕。他是个从小就失去父母的孩子。这么多年上山打猎,早就忘记了害怕。
“我一会儿送你出包围圈。你去陈府后面大叫救命。有人问你就把这边的情况说了,把人引来。关辉,我无法保护你周全,你我生死全看天意了。”练雨潇说完,轻轻一推,已经将关辉送到了站在最边上的一匹马上。同时一脚踹去,那马吃痛,发疯一般冲了出去。
这边几十个弓箭手已经开弓放箭。练雨潇流华剑舞开,拼着受伤也要把射向关辉的箭全部拦下来。
老马识途。这匹马驮着关辉一路疯跑回了陈府后门。裴映川刚刚熄灭了手里的火焰,正在指挥人去搜查,耳边就听到少年响亮的喊声。
关辉扯着嗓子大喊“救命”。眼前一花,裴映川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练雨潇呢?”
关辉没听过这个名字,愣了一下,立刻想到应该是大哥的名字。“在那边,被几十个弓箭手围攻!快救命!”话音未落,眼前又是一花,刚才说话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转头,突然对上了闫鸣的目光。闫鸣心里郁闷。他没想到练雨潇会来向裴映川求救。
裴映川骑着清风赶到出事地点。练雨潇的身上已经中了三箭,犹自抵挡。他身下的马已经中箭而亡,他此刻正在利用轻功穿房跳脊,寻找地方隐蔽。突然,腿上又中了一箭,他站立不稳,从房上摔了下来。这边弓箭手已经再次弯弓搭箭,却见他们的城主飞马过来,直接将练雨潇捞进了怀中。人马都丝毫没有停顿,已经绝尘而去。
一众弓箭手们纷纷放下弓箭,都有些莫名其妙。这到底是要杀人啊,还是要救人啊?
练雨潇在马上,一路颠簸,他忍不住吐出一口血。但是他知道自己得救了。至少暂时不用死了。他看着抱着自己的裴映川,扯开嘴角笑了笑。
裴映川却没有时间去看练雨潇。他感到自己身上黏黏的,触手可及的都是鲜血。
回到裴府,清风直接跑进了雨花阁。
“去叫崔嵬过来!”裴映川将练雨潇抱上二楼,轻轻地放在床上。
虽然他的动作很轻,但是练雨潇身中四箭,每个伤口都在汩汩地流着血。只一会儿,床褥已经被染红了。
崔嵬一路小跑地进来。一见这架势,也是呆了一呆。见裴映川看他,急忙拎着药箱过来。先将箭都剪断,然后一个个挖出箭头。期间痛苦自不必说。练雨潇的手紧紧抓着身下的被褥,嘴唇都被咬出血了,才勉强抑制住冲口而出的惨叫。
最后一个箭头被挖出来,练雨潇已经昏了过去。崔嵬连头上的汗都没工夫抹一下,立刻上药止血包扎。这边已经口头说了一个方子,让人即刻去抓药。有识字的下人拿笔记下方子,马上去抓药了。
崔嵬给练雨潇喂了几粒丹药,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这段期间,裴映川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也不说话。但是他那快吃人的表情谁看了都是一激灵。手脚麻利抓紧干活,生怕慢了半分被城主的怒气扫到。
“怎么样?”见崔嵬停下手,裴映川这才问。
“还好四箭都没伤到要害。不过也够凶险。按他的内功底子,应该能够熬过这一关。至于到底有没有事,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他现在失血过多,救不回来也是正常。”崔嵬这点好,把什么话都说在前面,从不隐瞒。免得最后出了问题,找他负责。
裴映川点头。
崔嵬刚要下楼,又说:“一会儿那药熬好了,马上给他服下,别耽误了。”
下人们应了。转头看着裴映川的样子,也都悄悄地跟下了楼。
房间里,只剩下练雨潇和裴映川两个人。
裴映川看着他,面如金纸一般,如果不是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真觉得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为什么会在最后一刻来向自己求援呢?之前不是拼命也要逃跑吗?裴映川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也许只有等他醒了才会有答案吧。
闫鸣走上楼,裴映川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闫鸣来到床边,看着已经包扎好的练雨潇,心里感慨,这人真是命大。
“我们下楼去说。”裴映川开口道。
闫鸣知道,有些事自己做了,就必须要负责。他不觉得有愧,所以并不惧怕裴映川的怒气。
雨花阁一楼正厅。
“是你下令射杀练雨潇的?”裴映川面色平静,只是语气微冷。
“是的。”闫鸣从来都没打算否认。
“为什么?”裴映川的手已经握成拳。
“城主您为什么一定要抓住练雨潇?”
裴映川张嘴,却发现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是因为无瑕宫的秘密吗?他已经不是周墨云了。是因为之前千红谷的逃跑吗?既然如此直接杀了不是更好?
闫鸣叹了口气。“城主,你为了周墨云也曾倾尽风华城全部人马,我并不拦你。但是这次对练雨潇,你的心思是不同的。”
裴映川心里一动。这种心思,到底有什么不同?自己只是想时时看到他,哪怕是那张嘴里吐出气人的话。这是什么心思?方才见他命悬一线,自己那种心慌是怎么回事?想留住他的命慢慢折磨吗?就像曾经想慢慢折磨周墨云一样。可是看到他伤成这个样子,自己却又下不去手了。
这种心思,他能够感觉到,原来闫鸣也已经看出来了。
“不行吗?”裴映川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既然被看穿,索性就承认了。
“城主,您是认真的?”闫鸣吃惊。男色虽然不是江湖禁忌,但是终究说出去不好听。何况,这人原本是裴映川的义弟,这种事情更是解释不清。周墨云现在是练雨潇的事,总不能满江湖嚷嚷吧?
“我……”裴映川也想问自己,是认真的吗?如果是认真的,又能有多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