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妙纹道:“你很怀念自己的两个徒弟吗?你可以放心,学成之后我会过来还你的。”
“没什么。”
回云勉强地扯出一抹淡笑道:“烙印回灵诀下半卷的玉佩,如今应在我徒沈涟妤的后人手中,只是沈家后人的具体下落我也不清楚。”
这就是他所知情的全部了。
并非他漠不关心,而是过分沉浸在当年的悔恨之中,那样消极的麻痹自己,不想承认现实而已。
为何要放心的隐退,从此过着与世无争的闲适生活?
“沈家后人?”
“我能帮到你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回云颔首,轻轻地掩去眸光伫立在原地。
明明是第一次拿到这枚玉佩,手中的触感却似曾相识,包括它的制式纹路,都没由来地让人感到熟悉。
沈家后人……
想起来了。
骤然她脸上浅浅的微笑凝固,也许是这样的巧合所带来的无语,宗妙纹揉了揉太阳穴。
沈千渡。
一瞬间知晓了很多不得了的事情!
“多谢,既然事成了,我还是会如约将剩下的钱转给你,接下来我便不过多打扰了。”
简单地道别过后,在回云真人的安利下,宗妙纹还买了些灵石带回去辅助修炼,本来很轻的行李箱一下子变得沉甸甸的。
若没有连接两界的法器,得不到阴灵气的情况下,蕴藏了充沛阳灵气的灵石,的确是难求的宝贝。
何况回云真人的要价也并不高。
可骆孤辰不是给过回云一亿吗,为何此人还一副很缺钱的模样?
她低下了头去,有瞬间的沉默。
在交谈之中,她曾得知回云真人是不断地搜罗延寿的药材,炼制丹药,才需要额外收集大笔的钱财维持开销。
他到底花了多少?
相比红莲鬼王,显然还是他尊师更令人费解!
哪怕是寻常元婴境的修士,也能活上个一千多年,如今算来回云也只活了三百年,怎么就偏偏如此担心阳寿的问题?
难不成境界的倒退,还会损失生机?
不过多想也是毫无意义,宗妙纹只得摇了摇头,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随后就去联系了沈千渡。
斟酌着聊了些,也得了沈千渡本人痛快的应允。
了解到这段时间沈千渡不知为何被鬼气缠身,甚至快到就连开过光的桃木剑一类辟邪之物也快不管用的地步。
沈千渡:感觉自己被掏空,现在走路都有气无力的,整个人都傻了,写文也很迟钝。
这和她当初好像啊!
宗妙纹:要不你高考完去一趟崂山,找回云真人寻求帮助?
现世的得道高人为数不多,估计就算是还活着,也是在哪个山洞里闭关打坐,不会如回云真人那样四处晃悠。
沈千渡:之前有道士来过为我指点过,我必须拜入有足够能力的大师门下破厄,我打算将来高考完就动身。
沈千渡:你说的回云真人,真的可靠吗?
宗妙纹:人,似乎不好说靠不靠谱,但是修为倒是如假包换的元婴境,还不知缠上你的是什么东西。
手底下飞快地敲着字,宗妙纹情不自禁地微微皱起了眉头。
总感觉这一切并不简单呢。
窗外风光,尽数收之眼底。
散漫地斜倚在火车的中铺上,宗妙纹无神的双眼凝望向窗外,眼中的情绪被一一收敛了起来,封闭在密不透风的围墙内。
令人捉摸不透她变换的心绪。
再次回到她生活过的地方,第一件事就是在冷饮店约见了沈千渡,作为有经济来源的成年人,宗妙纹很大方地请了客。
“这单间的隔音效果不太好哎。”宗妙纹叹了口气道。
“没关系,反正咱重要的消息一早就在企鹅号上互换过了。”
沈千渡礼貌地笑了笑,随即便解下了那枚昆仑玉佩,放心地暂交到了宗妙纹的手上。
“可你不是被鬼祟缠身?这样的话反而对你不利,不如待我修炼完回灵诀的上半册,再向你借用它?”
宗妙纹不由自主地慨叹着道:“真没想到,线索这样轻易就被锁定了,还以为要找好久呢!”
“这是好事嘛。”
“没想到的确像远芳说的那样,我吸收了灵石的灵气,也还只是勉强聚气,踏入炼气境。”她忧愁地道。
“我这里还有符,玉佩就是在你手里,我应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吧。”沈千渡道。
“还有一个办法。”宗妙纹若有所思地摸着下颌道,“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沈千渡迷惑不解地偏头看向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对,我修为尚浅,如今只能勉强净化掉缠绕在你身上的鬼气,但让鬼气无法缠着你,问题不就解决了?”
宗妙纹犹疑着道:“也许,我可以让枯手鬼王跟着你,你身上的鬼气能被我净化,应该不是什么棘手的东西?”
“啊?”
感到有一丝害怕。
却也不失为一种脑回路清奇的解决方式,在面面相觑了五秒之后,沈千渡还是决定试试。
临走之前,她还不忘千叮咛万嘱咐地拜托枯手照顾好沈千渡,以及告诉了枯手,骆孤辰那边她会去商量好。
清修的日子将会是乏味而无趣的。
在一连几天安逸的生活过去后,宗妙纹才迟迟打电话给骆孤辰。
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正当她下意识准备玩起头发等待的时候,电话就被接通了。
“好久不见,你过得还好吗?”宗妙纹坦然地开口问候,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而慵懒。
久违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生命中。
“我很好,你呢?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骆孤辰轻声道。
“有的。”
“那就好。”这样他便放心了。
只是如此,就已足够了对吗。
“对了,我让枯手鬼王去暂时保护我一个朋友了,因为有些需要,所以我暂借走了那位朋友了相当于护身符的东西。”
“没关系,你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你接下来还有别的打算吗?”
抑制不住的思念在颅内蔓延,空洞的胸腔也被流淌的情感充盈,一时在骆孤辰的眼中,泛起了水光。
人们无一例外地渴望归宿感与存在感,所以会痛苦会孤独会有爱恨痴嗔。
他的执念,不因此而来,而是一种颇为荒谬的仰视,所诞生的情感。
她的存在,是那样特别。
“修炼回灵诀,如今我到了炼气,已经可以将异能融汇入我的境界中了,虽然以幻为道,会对我有很大的限制……”
“倒也没什么其余的安排了,毕竟这事还是要靠脚踏实地。”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我的魂魄在这位面得到了挺好的滋养,真没料到原来修行也可以助涨魂力。”
骆孤辰那边不知何时陷入了沉寂。
他静静地聆听着宗妙纹的每一句话,哪怕她所言并没有更深刻的含义,落在他耳中也远比神谕更值得铭记于心。
泛滥的情感时至今日都没有半分衰减,反而随着距离的无限被拉长,在心中根深蒂固。
“你要是无聊,可以搬过来和我一起生活,像上一世那样。”
“好。”
“你可以信赖我的,文贵人,也许……你的计划我也是可以帮上忙的。”骆孤辰小心翼翼地道。
“你为何不能也对宋拂晓这样好呢?明明她也是爱你的人。”
她这一声极轻的疑问,如羽毛飘落在他的心上,听起来像是在叹息这什么,让他不得不去纠结。
“我不知道。”缄默了良久,骆孤辰方才垂下了眼帘道。
“我们彼此都坦诚些吧,明明为的都是同一个目标,又没有什么隔阂——待我见了你以后再详谈吧。”
“好,我等你。”
挂断了电话,骆孤辰无力地趴在沙发上,脸庞埋入毛毯中。
阅历见识在他之下的人,她的一言一行都会在骆孤辰的预料之中,就如每一只虫子在人的眼中,都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如若施舍以怜爱,在俯视之下所见的虫子,尚可以是可爱的。
若是不被俯视者所喜爱,那么虫子的笨拙在其眼中就是愚蠢,且不值一提的。
就如人可以轻易碾死一只渺小的飞虫,而他一念翻覆之下裁决的也是人的命运,甚至如今芸芸众生的性命,都会因他的决定而改变。
可她是不一样的,不仅仅在他的心中。
“你之于我……”
指尖在毛毯上书写着熟悉的名字,在他的眼中流露出如孩子般眷恋的神情,只是那份感情中混淆着迷恋。
她的一切,对于他而言都如同隽永的诗篇。
而当天晚上宗妙纹就看见了他的转账。
说是路费,但往返买飞机票头等舱的钱都有了!
前一秒她还在考虑如何挣钱,现在就得到了一大笔,而若是搬去和骆孤辰住的话的确能省下不少开支。
想起来了早上的聊天记录。
回云:穷的揭不开锅,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啊……
宗妙纹:莫得。
沉吟了片刻,她还是决定将好办法分享给回云真人。
宗妙纹:抱大腿。
回云那边则是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宗妙纹:其实想搞到来路正规的钱也很容易,你要是会占卜的话也可以在网上看看,有没有被通缉的罪犯。
这主意还是小玫瑰给她的启发!
实在没有钱了,就去抓一抓罪犯换赏金好了,毕竟她宗妙纹是可以用护道法器来寻人的。
回云:对哎,而且抓一个罪犯居然就是几万起价,我可以!
宗妙纹:话说你是怎么花那么多钱的?
回云:我挣的钱也是要补贴太请教的好不好!不要把我想的那么败家!
回云:因为信教的人不多嘛,只凭旅游支撑起的财务收入只勉强够运营的钱,而且太破旧的建筑也是需要维修的。
宗妙纹:那你开的论道会是挣钱还是搭钱?
回云:挣!不然你以为我干嘛那么闲?要知道两百年多前阳间灵气没流失这么严重的时候,我根本不需要这么费心!
宗妙纹:因为那时候你也不是掌门啊。
无情补刀。
刚想打字辩驳下去的回云真人,顿时语塞。
宗妙纹:我还感觉有点奇怪,元婴境不是能活一千年吗,你那么着急收罗延寿药材干嘛?
回云:你也不看看时代!这种灵气哪够人活一千年了,更何况境界的坍塌对我还是有损伤的。
回云:我只能活两百年了,多可怜。
宗妙纹:死难道不是更好吗?阴间的灵气更充裕,你修的回灵诀也刚好能让你变成鬼了也保持原来的修为。
回云:好你个鬼哦!那么好你去啊!
宗妙纹:当个鬼王难道不逍遥自在吗?还不用吃饭花钱。
回云:阴间也是要冥币的,在阳间都没钱的人,你觉得在阴间就能好过了?怎么想的!
宗妙纹:那你延寿上面花多少钱?
回云:一年也就两百万吧?
我去!
风中凌乱的宗妙纹,顿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作为咸鱼的她完全想不出来该怎样平均一年花掉两百万。
捐……捐款?
回云:哦,除了寻常的药材,还得收罗些昂贵的天灵地宝,再有就是购入养颜的东西,护肤品调养品什么的。
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回云:我可不想老那么快。
宗妙纹:告辞。
洗漱过后,宗妙纹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长时间的奔波也让她感到有些疲倦了,故而今日就没有再服用醒神丹。
然而半夜还是有电话打来。
枯了。
谁大半夜的打电话,有事就不能直接发消息吗!
半梦半醒的宗妙纹接起电话,也没仔细看来电人究竟是谁,就如呓语般率先开口:“你打错电话了……”
“没打错。”
男子的声音过分地悦耳,让她依旧有种如在梦中感觉,那话语中的温情更是恍惚如梦。
“我不想等了,我明天就让私人直升机接你过来。”
“我想见你,像前世一样每天都可以见到你就足够了。”
只此一瞬宗妙纹就猛地清醒了过来,迟疑着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沉默着听对方絮絮低语。
“好。”
从何时起,这份感情变质的呢?
是在她随手赠送了小饰品,被还是霞儿时的他珍藏起来?抑或是荣宣宫之主离世的那天,她成了他的依托?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了呢?”
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飘落,过往原来早已在她脑海中模糊不清。
“我也不记得了,只是比你明白的要早很多很多。”
哪怕,从来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也从来都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