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方海珠负责送何任盼去修车厂取车。
其实安好额外也给何任盼准备了谢礼,只怕何任盼不接受,所以早早的让人塞在何任盼的车子里。
包括,那套衣服。
安好想过何任盼要是又还回来,那这套衣服大概就只有扔掉了,她再不会接受任何和秦昊有关的东西。
方海珠去送人了,陆觉晚饭后就回了自己房间,安好也回了房,白天画的肖像画还放在窗口。
把画拿下来,关上窗户拉上窗帘,时间还早,并无睡意,安好洗漱之后,就躺在床上看杂志。
手机响了,手机是陆觉从夏威夷给她带回来的,她看了一眼号码,十分陌生,犹豫了一下接起,电话那头是一个伴随着哭泣焦急的声音。
“安好,我是你姑姑,你救救安雅吧。”
握着手机的手一紧,安好没做声,对面的哭泣声更甚。
“安好,安雅是你的亲妹妹,你就救救她吧。”
安好手放松一些,语气淡漠的开口:“她怎么了?”
“安雅妈妈欠了一屁股债,高利贷的人把安雅抓走了,安雅妈妈来我这要房产证,可是安好,那个房子早就抵押给银行了,你爸爸看病都要签的啊,你救救安雅吧,姑姑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来找你。”
安好忽而冷笑:“是看我有钱才来找我的吧?我不会在婗安雅身上花一分钱。”
电话那显然没料到安好会如此的“绝情”,顿了顿,又哭起来:“安好,就当姑姑问你借的好不好?”
“一分钱我都不会给你们,你们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挂了电话,安好近乎无情。
但是对婗安雅,她无情也是情有可原,如果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给她一点血缘相连的感觉,哪怕是一点点,一个友好的笑容活着一句怯生生的姐姐,她都不至于如此。
可现在,她不是圣母玛利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根本不承认和婗安雅身体里留着一半相同的血,何况,这是江华闯的祸,她愿意出钱埋葬她的父亲,那是念在曾经也有那么几年他对她倾心以待。
至于婗安雅和江华,她和她们之间,除了恨,再没有别的感情。
*
“怎么样?”电话那头,出租房内,江华眼睛贼亮的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急切问道,就好像电话那头的人是她的财神爷似的
“那丫头够狠心,挂了。”
回答她的是一个四十多岁和她年纪不差上下的中年妇女,浓妆艳抹,左手还夹着一支烟,边说着边戏了一口,吞云吐雾。
“你再打试试,我就不信,她肯出那么多钱给她爸爸下葬,就说明那小贱人的心还是软的,安雅是她的亲妹妹,她真能见死不救,你说的严重点,你就说黑社会的人说了如果不给钱,就杀了安雅。对,就这么说。”
浓妆艳抹的女人又吞吐了一个眼圈,冷笑着把手机丢回个江华,满目讽刺:“你这个妈当的可真够绝的,虎毒还不食子呢,要说你自己说吧,我还有个牌局呢,要迟到了。”
“袁姐,等等吗,这样,如果要到钱,咱们一九分,好不好?”
“五五。”
“袁姐,二八行吗,你这开的狠了点。”
“你把自己女儿都搭进去,我能有你狠,就五五,五五,我保证帮你从那丫头荷包里挖出来钱。”
江华思索了片刻,颇为恼道:“算了五五就五五,反正是白来的钱。”
“哼!”
被称作袁姐的女人一声冷嘲,再从江华手里拿过电话,拨通了安好的号,只是这一次,直接被拒接,再拨打,对方依旧拒接。
她有些恼,不觉咒骂一句:“不接电话,手断了吗?”
江华眼巴巴的看着手机,看着袁姐恼了,就怕袁姐不帮忙,忙道:“不然明天,我弄个新号码来,她估计是看这个号码所以才不接。”
“我说江华,你怎么不去安雅姑姑那骗房产证,这不更简单?”
江华得意笑道:“房产证当然要去拿,那个简单,唾手可得,我就想从安好这丫头身上榨点油水。”
“狐狸,啧啧,安雅要是知道,估计得不认你这个妈。”
“她本来就不认我这个妈。”江华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是无所谓的。
袁姐掐灭了烟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再看了看江华:“明天再说吧,我去牌局了,你家那房子如果卖,考虑下熟人,我表弟结婚还没房呢。”
江华忙道,语气有点儿谄媚:“您要肯定给您留着,价钱上也好说。”
“老城区的房子,值不了几个钱,我先走了,你回头出去把我门锁上。”
“行。”
江华目送着袁姐离开,脸上谄媚的笑容顿然布了点阴云,如果不是她自己不能出面需要个婗家姑姑,她也没的这个必要来找这个人帮忙。
就这么一个忙,白白要损她一笔钱,她想着就觉得不划算。
不过谁让她得靠人家扮演个假姑姑呢。
好在这笔钱不成她也没损失,成她就算是白拿了一笔钱,这样一想心就宽了点。
她没指望能从安好手里要多少钱,五六十万就差不多了,她的重头就是放在房子上了,看看时间,晚上9点,也该去婗家姑姑那要房产证了。
安雅被抓走是整个巷子有目共睹的,想来婗家姑姑那种农村来的妇女也不会起什么疑心,肯定心急火燎的想着救安雅,房产证要拿到手一点儿都不难。
她算好了,拿到房产证,弄个卡给安雅,里头放个8万,上个大学一年两万顶死了,余下的就都是她的。
虽然在老城区,但是A市的房价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那房子旧归旧,独门独户带院子,怎么也能卖个三五百万,有了这些钱,下辈子有的她风流潇洒的。
对婗建刚,起初的爱,早就已经被生活磨灭的只剩下厌恶。
他一场病拖垮了一个家,这个房子,也该是他给她的补偿,补偿她的青春,补偿她这半辈子给人戳的直不起来的脊梁骨。
*
对方又连续来了两个电话后,安好只觉烦躁,手机调了静音,翻身放在被子上,继续顾自己看书。
婗安雅的事情对她并不是没有影响,她看书的状态有些不大投入。
不过却并非因为担心,她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只想着婗安雅那些年霸占了她的地位后对她做出的种种不符合一个孩子该有的恶毒的事情。
她回去要拿东西,她不许她进房间,还把房间里属于她的东西用剪刀剪的稀巴烂。
周六她爸爸叫她回去吃饭,婗安雅帮忙端饭,厨房的门口她亲眼看见婗安雅往她的饭碗里吐口水。
她考上大学那一年参加高中同学毕业会,婗安雅非要跟着去,结果在饭桌上大声的告诉大家她母亲是站街女。
这些记忆,就像是毒瘤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并没有慢慢消去,反倒是越发的肿胀,庞大。
她恨婗安雅,甚至一度巴不得婗安雅出个什么意外,现在,算是报应来了。
安好不是个恶毒的人,只是对于江华母女,她想来不善。
两个小时后,夜也深了,安好放好书躺下,看了一眼手机,一封简讯,一个陌生的号码。
安好以为是婗家姑姑发来的,打开一看,简讯里简简单单的就是几个字:明天来医院。
看简讯的时间,一个多小时前。
医院,难道是第一医院的医生通知她去治疗。
她回复了一个:“好。”
放要放下手机,简讯又来了。
“我想吃你亲手做的红烧狮子头。”
红烧狮子头几个字,加上之前医院的字眼,安好顿时明白了是谁。
“没空。”简短两字发过去。
对面回的很快。
“我是为你受的伤。”
“我没让你挡。”
“做人要有良心。”
“别和我说良心。”
“婗安好,你敢不来试试,我明天就让我们的结婚证见报。”
这一招,先前是安好用来威胁他的,如今却被他反过来用。
她威胁他的时候,这一招根本不管用,而等到他威胁她的时候,这一招,显然就是一颗重磅炸弹。
安好看着屏幕半晌,心里头五味翻腾。
他到底要怎样。
“婗安好,我等你到中午十二点,人民医院住院部特护病房3号,超过一分钟,你就等着再红一把吧。”
他简直,就像个无赖。
安好握着看着手机的脸,有些发青。
*
人民医院,这一次,她很准时,十二点整,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秦昊想,她大约是在门口徘徊犹豫徘徊犹豫,等到实在没有时间给她徘徊犹豫了她才进来的。
她手里没提保温食盒,不过秦昊想要的,从来也就是她而已。
所谓的红烧狮子头,不过是想要勾起她对两人之间,曾经也甜蜜过的那些瞬间。
红烧狮子头,两人第一次一起完成的菜,他洗菜,她切菜,调味叫板,他笨拙的学着她捏肉丸子,然后下到鸡汤炖。
她揭的锅,因为滑了手砸了那一盅红烧狮子头,沸腾的鸡汤溅了两人一脚。
她哭了,却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烫伤了他,第一时间她蹲在他脚边替他查看伤口,而他却是大臂一勾,将她打横抱起,走进房间。
细心的她洗干净伤口,上烫伤药,他蹲在她脚边,看着做错事一样垂着脑袋挂着眼泪的她,笑着亲吻她的额头,并且和她约定,下次再做一锅,这一锅砸了就砸了。
这是关于红烧狮子头的回忆。
他记得,安好又岂会忘记。
那个约定,其实再也没有兑现过,因为那不久后她就接了到了他让杨琪琪送来的离婚协议书。
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的她,安好站在他的床头,冷冷道:“有什么事快说。”
秦昊从床上坐起身子来,看着安好:“我就是想你了。”
安好蹙眉。
他要不要脸。
“还有什么事。”
“没了,至少因为想你了。”
“那我走了。”
“等等。”他开口,喊住了安好,笑道,“还有一件事,我想你可能很有兴趣知道。”
安好看着他,没作声。
秦昊从床头的柜子里抽出一份文件。
“你父亲的房子,在房产交易所挂牌了。”
安好眉心一紧,半信半疑,因为昨天晚上婗家姑姑还说了房产抵押给了银行,照理说就是算无力偿还,房子也是做拍卖处理,怎么会到房产交易所挂牌。
“早上7点钟,永源房产中介,你看看吧。”
安好上前,从秦昊手里接过文件袋,仔细翻阅,果然就是她家的房子。
“是谁把房子挂过去的?”
“还能有谁?”
安好忽然有些明白昨天晚上那个电话打来的意图了,显然,是骗钱,以为她对会婗安雅存一点血缘之情。
“你怎么知道的?”
“你想要的东西,我当然会关注。”
他的话,让安好心底激起了一层涟漪,却很快道:“你怎么知道我想要那房子?”
“凭我对你的了解。”
他说的轻描淡写,安好心里却是一顿。
了解,是这个世界上,再也不可能有一个人像秦昊那么了解她了。
关于她的家世背景,关于她对江华母女的恨。
“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这个——”安好抬了一下手里的文件,“——谢谢。”
说是谢谢,语气却一点儿也不客气,淡漠的很。
“安好,等等。”
“还有什么事?”
“我有话要问你。”
他道,语气里听不出是什么情绪,眼神看着安好的时候,却有些深沉。
安好依旧站在他床前。
“说吧。”
秦昊嘴角一勾,笑的几分无奈:“非要用这种对待阶级敌人的态度对待我吗?”
“你不说我就走了。”
安好不想再和他多耽搁时间,秦昊闻言,倒索性慵懒的倒在了床上:“那就等着见报吧。”
“你……无耻。”
对她的咒骂,他倒是全无所谓,没有挂吊瓶的那只手枕在脑后:“你真的爱他?”
他的问题,让安好有些猝不及防,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冷笑:“当然,这和你没有关系吧。”
“我和他呢,你更爱谁?”
“秦昊,你别太自以为是。”安好有些恼意。
秦昊却笑了:“安好,不要不承认,你的脸上戴不住面具,如果你对我没感觉了,我受伤的时候,你就不会害怕到颤抖,你怕我死了是吗?”
安好闭上眼,是,她怕他死了。
可是她不爱他,不爱他,不爱他,不爱他,不爱他。
她心里头的人是陆觉,从签署离婚协议的那刻开始,她的心里就只有陆觉一个人。
他的问题,让她恼怒。
睁开眼,她无比冷酷的看着他:“秦昊,你不过是个过去式。”
“但是我也会变成现在式和将来式。”
“不可能,永远不可能,等到和你离婚了我就会嫁给陆觉。”
秦昊的脸上,微微有些阴霾。
嘴角的笑意却带了几分嘲讽:“你就这么确定他愿意娶你?”
“对,全世界再没有人比他更爱我。”
秦昊脸上的颜色,有些阴晴莫辨,房间里的气氛,陡然有些冷窒。
安好就那样倔强又坚定的看着他的,好像在她严重,眼前的他就像是个的不自量力的笑话。
秦昊的男性尊严,在安好这样的眼神里,被极大的挫伤,如今的她,总能轻而易举的激怒他。
只是她大约还是没有吃够教训,不知道激怒他的代价。
“安好,记住,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拥有你,我说过再也不会放你走了,那你就一步也别想离开我的身边。你以为他爱你,我会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能对你用爱字的人,只有我。”
爱,他和她说爱。
安好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却已经不耐烦的挥手:“出去,我要休息了。”
安好怔怔的看着他,握着手里的文件袋从病房出来,耳畔回荡的却还是他那句话——“这个世界上能对你用爱字的人,只有我。”
这是他第一次说爱她,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对已经错过的人。
*
安好从医院出来,心是被扰乱的。
以至于闯了红绿灯,差点被一辆别克撞飞。
别克司机探出头,对着安好骂骂咧咧,安好忙道歉,抱着手里的资料快步躲到了马路中间隔离栏边。
忽然又想到自己的车子停在医院呢,她徒步都走了好几站地了。
安好即便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秦昊这个人,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总是轻而易举的能够打乱她的心。
其实,从他问“我和他你更爱谁的时候”,她的心就乱了。
更爱谁?
她那么斩钉截铁的回答是陆觉,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所有的爱,都耗给了秦昊,他就像是个吸铁石一样吸光了她所有的爱以及她爱一个人的能力。
陆觉的无微不至和温柔,短暂的让这块吸铁石失去了效应,可是陆觉不绝于耳的我爱你,却抵不上秦昊一句“这个世界上能对你用爱字的人,只有我”。
当年爱秦昊,似乎是一种本能。
如见爱陆觉,却是一种自我催眠。
这几年,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她就是告诉自己,我爱陆觉。
有人说假话说多了,就会渐渐成真,自我催眠的多了,自己也就相信了。
对陆觉,她只是想爱。
而对当年的秦昊,她却是想被爱。
可那又怎样?她早就过了想被他爱的年纪了,如今便是自我催眠也罢,她只想去爱,爱那个值得她爱的人。
*
安好是打算和陆觉走到天长地久去的,可是陆觉那头,却出了问题。
BOSS的电话,前所未有的长。
以前只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BOSS对他是极器重和信任的,聊聊交代三五句便挂了,最长通话也超不过三分钟。
可是这一通电话,几乎是从安好上午出去到现在12点,依旧没有要挂的趋势。
手机已经提醒了一次电量不足,陆觉此刻真的恨不得手机没电了可以自动关机,那他就没必要听那一番又一番刺痛他的话。
这个对他来说近乎是煎熬的电话,在电量第二次提醒不足的时候,BOSS终于挂了。
陆觉颓然的坐在椅子上,脸色一片阴沉。
“叮咚,叮咚。”
有人按门铃,陆觉出去开门,是方海珠,脸上是焦急的神色:“陆总,怎么回事,BOSS给我发邮件了,说是安安下一场画展取消了。”
方海珠说完才发现陆觉脸色不对,说话小心翼翼了起来:“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没准备好?”
“先别告诉安好。”陆觉只说了这一句就关上了房门,留下方海珠一个人在门口莫名其妙。
不过她想这件事确实还是先别告诉安好的好,最近安好遇见的事情也够多了。
画展取消,她心里头隐隐有些不安的感觉。
这种不安感,在和陆觉刚才开门的表情联系起来之后就越发的浓烈,说不上哪里不对,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正要往回走,电梯门开了,安好从里头出来,方海珠忙收敛了脸上的疑惑的神色,面色如常的迎上去:“就回来了?”
“恩,海珠,你看看这个。”
安好把手里的文件袋送到方海珠手里,方海珠打开一看,以为安好是要性质问罪她,忙道:“我最近有在帮你联系律师,但是又忙着你的画展就忘记你爸爸房子事情了。”
“我不不是怪你这个,我是想让你以买家的身份会一会江华,尽量把价钱开高,拖延住。”
“安安,你要干嘛?”
安好淡淡一笑:“帮我把房子拖延住,我有点事要做。”
安好的个性方海珠是知道的,有些事情她要是不肯和你说,你也问不出来,于是乎也放弃了追问,道:“行,房子肯定卖不出去,你放心。”
安好一笑,走进了房间。
方海珠看着安好的背影,脑子里又是BOSS的那封邮件,脑中闪过一个答案,猛然把自己吓了一跳:“该不会是BOSS要放弃安安了吧,因为安安的家世,那安安和陆总……不可能不可能,就算是BOSS嫌弃安安,陆总也不会放弃安安,是我多想了,安安是陆总的王牌,也是BOSS的骄傲,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放弃安安,肯定是我多想了,大概是画展出了什么问题。”
自我安慰一番,方海珠努力摇头把脑子里不好的想法给撇去,路过安好的房间,回了房。
*
房内,安好坐在椅子上,翻出了手机昨天晚上的通话记录。
很快找到了“婗家姑姑”打过来的电话号码。
“喂,安好啊。”
你家姑姑的声音,带着几分兴奋,大约是没想到她会打电话来。
安好言简意赅:“安雅真被绑架了?”
“那是当然。”对方唯恐她不信,道,“十多个年轻人,开了三两面包车来的,左邻右舍都看到了,就昨天中午的事情,安好啊,你真的要救救安雅啊,她是你的亲妹妹啊。”
苦口婆心的语气,带着几分急迫。
急着想要她的钱。
安好淡淡一句:“见个面吧姑姑。”
对方闻言,满口答应:“那好你说在哪里?”
“京西茶楼。”
“行行,什么时候?”
“下午3点。”
“行行。”
电话挂了,安好从通讯录里翻出几个号码,这些号码都是那次上《故事面对面》时,找老同学老邻居互留的,安好拨打了几个邻居的号码,得到的结果果然如婗家姑姑说的,婗安雅被绑架了。
邻居阿姨绘声绘色的给安好描述了那天的阵仗,包括江华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恳求,包括小混混们打婗安雅,包括婗安雅惊恐的尖叫和哭泣。
几个邻居,说法如出一辙,安好信了。
所以说,婗安雅被绑架是真,而江华却是想利用婗安雅被绑架,联合她姑姑来她这骗钱。
她倒真是低估了这个看上去忠厚老实知恩图报的姑姑。
*
下午三点,安好准时到,一进茶楼就听见有人招呼她。
“安好,安好。”
是个陌生的女人,并不是安好在医院有过一面之缘的姑姑。
安好以为是陪同姑姑一起来的,却见对方几步走向她,身上劣质的香水熏的安好鼻子疼。
“安好,我是你姑姑啊。”
这一句,安好微愣,旋即压抑心底的嘲讽,道:“原来你就是我姑姑。”
对方没听明白她的话中话,以为她是感慨呢,忙亲昵的握住她的手,几乎是开门见山:“安好,你要救救安雅啊,对方只给了三天时间,三天之后如果不把钱带去,他们就,他们就……”
“婗家姑姑”说着抹起了泪水,也就只出了几个哽咽的调调,眼泪一滴都见不着。
看来江华是找了一个不专业的演员。
“先坐下吧,你把事情和我说说。”
安好不动声色。
婗家姑姑忙拉着安好到了角落的茶座,安好一座下她就带着哭腔道:“都怪安雅妈,学人炒股欠了高利贷一屁股债,满世界的躲债,最后还把安雅连累了进去,你说这孩子马上就要高考了,爸爸才刚没有,如果……”
说着,她还抹了一下眼泪,安好纯粹当看滑稽戏了。
听她继续道:“对方是黑社会的,只给我们三天时间,三天交不出钱来,就给安雅拍那种东西。”
“爸爸的房子什么时候抵押给银行的?”
“生病的时候,实在没有钱了,只有把房子抵押了。”
“我知道了要多少?”
那个本来还在哭的女人,闻言眼前顿时一亮。
“安好,你真的肯救你妹妹。”
就像是怕自己听错了似的,实在是安好太过爽快了,让她不敢相信。
安好却很清楚点再问了一遍:“要多少?”
“六十……九万。”
原本是说好了六十万,可这会儿袁姐也起了心思,没想到眼前这个小丫头这么好骗,一点心计都没有,说的好听是好心,说的难听就是贱,江华母女那种人,她都愿意出钱救,还是把她妈妈给逼走了人。
安好却面色淡然如常,掏出支票。
袁姐眼睛贼亮,盯着支票。
每一个呼吸都随着安好的笔尖在兴奋和颤抖。
只是安好写了几笔却停下了,袁姐只怕事情泡汤,忙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不写了?”
“算了我还是直接给你现金吧,明天中午的这个时候,还是这个地方见。”她道。
眼看着到手的肥肉,居然又要推迟到明天才能吃到,不过袁姐知道这事情急不得,她都有些或会怎么不把安雅被绑架的日期说成2天,这样安好就不得不现在给她钱。
三天时间,后天才到,所以她也只能点头:“行,那明天吧。安好,都靠你了。安雅会感激你的。”
安好淡笑一声:“她是会感激我的。”
“你现在要回酒店吗?”
“恩。”
“那个,其实安好,姑姑从乡下到城里本来是来投靠你爸爸的,结果你爸爸这样一走,姑姑在医院照顾你爸爸,还搭了自己几万块钱进去,我们乡下赚钱不容易,我和你姑父好多年才存了这么点钱,你看,你看……”
袁姐是骗上瘾了,她纯把安好当个傻子。
安好抬眼看了她一眼,袁姐有些怕,怕自己贪得无厌,会不会最后换来安好的恼羞成怒。
没想到那丫头好像是善良过了度,居然应了,应的还很爽快。
“行,几万你说,明天我一起带来。”
“不多不多,就九万多,十万不到一点点。”
她可以强调一点点三个字。
安好点头:“那就满十万吧。”
袁姐心里暗爽,这回真是赚到了,她都有些后悔怎么不说自己买了房子卖了地给她爸爸治病,看这笨丫头的善良过度,大概她说一百万她或许都会给。
有钱人吗,千儿百万和玩儿似的,可惜价钱都开了,她也没好意思再问安好要钱,怕安好真的恼羞成怒。
和安好一道下楼,看着安好的豪车她就直羡慕:“安好啊,你现在可有钱了,啧啧,开的车都这么好。”
眼底深处,还有些贪婪。
安好看着她,忽然笑道:“那改天给姑姑也买一台,虽然我离开村子的时候还小不记得姑姑长什么样,但是见到姑姑就亲,这世上,我就你一个亲姑姑了。”
她逗她玩。
而对方,显然上钩了,两个眼睛发直:“真的?”
“真的,过两天就带姑姑去选车,选个最拉风的。”
“拉风,是不是就是帅,那可不用,实实惠惠能开就好,像你这样一个车,多少钱?”
“不知道,几百万吧。”
袁姐眼睛又直了,忙道:“安好你真是出息了,你爸爸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姑姑不要那么贵的车,就有个能开的就行。”
“行,到时候再说吧,保证让你坐最拉风的车子,我走了姑姑。”
“安好啊,明天还是这个时候吧?”
“恩。”
“那不见不散啊。”
“好,不见不散。”
一分别,袁姐就对着对面马路一个窗口猛招手,都没等安好的车走远。
安好从后视镜中,就看到江华躲着车子,步履匆匆的走向了袁姐,安好的嘴角,勾起了一个笑意,无比的嘲讽。
*
这两天,陆觉似乎心事重重,终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安好不知道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情,也没问,总觉得陆觉想告诉他的时候自然会告诉她。
而且,这两天她也忙着自己的事情。
一方面让方海珠拖延着房子的出售,一方面她和那个所谓的姑姑周旋着,部署着下一步计划。
而对方,显然是让金钱冲毁了头脑,以为安好对婗家亲情未了,傻不拉几的上当受骗了。
翌日下午,约定好的时间,约定好的地点,安好来了,却没带一分钱。
袁姐只以为安好变卦了,却听安好道:“让安雅妈安排一下,我想见见对方,亲自把这笔钱送到对方手里,我信不过安雅妈,我怕姑姑你要到钱给她骗走,所以姑姑和我亲自去送钱,把安雅救出来。”
袁姐还能说什么,想着这笨丫头还有点缜密的心思。
她也不能说什么,毕竟江华又“前科”在,卷着丈夫的救命钱跑了这种事做得出来,卷了女儿的救命钱跑了这种事,她怎么可能做不出来,她想,安好笨是笨,但是想的还挺多的。
于是乎,道:“行,现在吗?你等等我给安雅妈电话。”
安好点点头。
电话通了,袁姐出去打的,回来后就和安好说安排好了,对方现在过来茶楼,带着安雅。
安好没说什么,时间在等待中流逝,半个小时左右,一个光头纹身的男人进了茶楼,带着婗安雅。
几乎是照面的那刻,婗安雅眼底里就迸出了怨毒,安好并不以为意,以前的婗安雅能够让她气急败坏,如今的婗安雅,不过和她妈妈一样,对安好来说就是个小丑。
“六十九万是吗?”安好一改之前安静的模样,姿态慵懒甚至有几分高高在上的看着对方。
那样的神态和语气,就像是把婗安雅的尊严放在脚底下践踏一样,婗安雅是恨的,也是狼狈的。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沦落到等她来救。
那个拽着婗安雅的大汉,对安好的态度却十分恭敬:“小姐昨天给了,我们老大已经收到了。”
袁姐不敢置信的看着安好,安好嘴角的笑意渐渐变得讽刺,看着袁姐:“姑姑,我很好奇你这么疼安雅,安雅看到你怎么没叫你?”
“这,这……”
“你真以为我没见过我姑姑?”安好面色陡冷,明明是个瘦弱的丫头,袁姐却吓了个哆嗦。
“你早就,识穿了?”
“虎毒不食子,江华可真是够狠的,六十九万,婗安雅,我是为你丢的,让你知道你妈是个什么样的人,给她放放。”
那个大汉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送到的婗安雅面前。
安好和袁姐的角度是看不到手机里是放的什么,可是话却听的清清楚楚。
“你们有没有善待我女儿?”
“放心吧江姐,你交代了,我们不会下重手的,不过吓唬吓唬她肯定要的,对她太好了她那么聪明的孩子肯定也会起疑心的,江姐,三天都到了,你说了只要绑架了你女儿,你那房子就能拿到手,现在我们帮你拿到了房子,你这酬劳什么时候付给我们,别说要等你房子卖了,兄弟几个都是业余的,冒着风险给你做事,你总要先把钱给我们算一算。”
“着急什么,明天就有人给我来送钱了,到时候该给你们的都会给。”
……
视频里大约十多分钟,袁姐在这段录音里已经是脸色惨白,不敢置信的看着安好,如果说之前还觉得安好是个笨蛋,那么现在她眼里那个笑的戏谑的安好,就是一只狐狸。
她们被摆了一道,结结实实的一道。
安好并不在意她的表情,目光只落在婗安雅脸上,那脸上的青红紫白,看得婗安雅内心的痛苦煎熬愤怒和悲哀。
“六十九万,一段视频,婗安雅,当时我送给你的考前礼物,祝你考个好大学。”
安好起身,嘲讽的看着婗安雅。
这一刻,狼狈不堪的婗安雅,和高高在上的婗安好,再也不是以一种侵略和被侵略者的姿态站在一起。
于安好而言,眼前这个女孩愤怒恶毒的眼神,她只需要一个淡漠讽刺的笑容,就千刀万剐尽数换给了她。
“婗安好,我一定会比你有出息,我一定会比你强。”
这最后一份倔强,是婗安雅不想输给安好的。
安好却很不屑。
不屑婗安雅的壮志豪言,更不屑婗安雅这个人。
“姑姑,不,我该叫你袁姐,我说过我会送你一辆最拉风的车坐,我不会食言的。”
回转身,看着已经吓傻眼的袁姐,安好轻笑道。
偏是这样看着温和的笑容,却越发的叫人毛骨悚然。
“这件事,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也就是……”
“滴嘟滴嘟!”
她的话,被远处呼啸而来的警车声截断,看着她的样子有些颤抖,安好冷冷一笑,看向了茶楼对面一扇玻璃窗边,还兴奋的等待着六十九晚入手的某个身影。
接下来,她会让她江华是生活,堕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题外话------
早上好各位,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