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陌说着就要走,可萧震并没有松手。
萧震的声音很轻:“我只要真心。所以不要去。”
萧震离开的很突然。安陌早晨醒来时萧震已经不在。
桌上一个纸条:奇点那边有紧急情况,我得去处理。谢谢安陌。萧震。
纸条轻轻的放在桌上。安陌的指尖点在“萧震”两个字上,萧震回奇点了。
也许是奇点真的有紧急情况,也许更是因为其他。童烨当然不会知道萧羽的住所,但童烨在奇点时跟萧震住在一起。
“萧震回奇点了!会不会有危险?”安陌跟萧羽说明。
萧羽点了点头:“我已经知道了,小震走得有点匆忙,不过他身上已经带了最先进的体征监测装置,他的体征数据会实时传送到医生那里,如果有异常我们马上可以知道。”
安陌点了点头。
“安崖正在这边办事,可能还有两三天的样子,你等他办完事一起回去吧。”萧羽递了牛奶给安陌:“你一个人我怕不安全。”安陌是oga,也是他们几个人中最弱的,所以要格外留心保护。萧震突遇挫折,如果奇点里有人想在安陌身上做文章来打击萧震,萧震恐怕会更被动。
“好。”安陌心中也明白利弊,很乖的听从萧羽的建议。
安陌很意外的接到一个电话,电话从智能腕表转接过来。
“喂?”
“安陌是我。”
“童烨?!你在哪儿?!”安陌对着电话吼。
“萧震在哪儿?”童烨停了一刻:“我想见他。”
“想见他自己打电话!你不可能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我打了。他不接。他一定是不想见我。”
安陌从出租车上下来,一个很大的广场,广场上很多人,他一眼看到一个少年。少年穿着素描印花的长袖t恤,痞痞的仔裤,斜背着运动背包,棒球帽的帽檐压得很低,遮住眼睛,露出白皙微尖的下颌。耳朵上一个金属字母x,如果仔细看,可以看到x上有阴雕的龙纹。
川流不息的人群从少年面前经过,少年一动不动的站着,像站在过去,站在时间里。
安陌跑过去。童烨看到安陌抬起头。
没有任何对话,安陌的拳头已经镶在童烨脸上,童烨的脸被打得歪在一边。
“你给阿震吃了什么?!你跟他说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做?!”安陌的眼睛因愤怒而张大,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童烨转过脸,静静的看着安陌:“他吃了会控制人大脑的分子机器人,我跟他说我根本不喜欢他。”
“你!——”安陌的拳头攥死:“童烨!——”
“安陌,带我去见萧震行吗?我找到了救他的方法。”
“带你去见他?!你为什么伤害他?!他几次救你,为了救你甚至不惜生命!童烨,你摸摸你自己的胸口,你对得起他么?!”
童烨的脸上缓缓泛起苦涩笑容,一滴眼泪毫无征兆的从童烨的右眼滑下:“萧震是你的朋友对不对?他很危险。带我去见他。”
安陌看到那滴眼泪沿着童烨苍白的脸滑下,留下湿凉的痕迹。安陌忽然一阵难受,童烨又何尝不是他的朋友,黑冷的夜里,他们挤在一张床上。他们围在一张桌子旁边吃边斗嘴。
安陌走了几步抱住童烨,在童烨后背狠狠捶了一拳:“我带你去见他。之后的事情你自己搞定。”
安陌死死攥了童烨的手,抻着童烨一路奔跑,冰冷的风呼啦啦的撞在他们脸上,托起他们的头发,他们全然不觉,向着远方全力奔跑。
国际机场。
童烨提出存在这里的有翼汽车。
安陌转头,童烨的嘴角沉默的绷紧,像带着什么决心。
大块的慵懒云朵就在他们下方,头顶上,蓝的发轻的天。
安陌看着漂浮的蓝天,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回到从前。所有的快乐和温暖都会回来。
回到奇点已经是下午,安陌直接拉着童烨到了一个童烨从来没见过的地方。
巨大的仓库,大的让人感觉到畏惧,仓库里停满了小型飞行器。
安陌对着虹膜检视窗不动,滴的响声后,系统确认了安陌的身份。
“萧震在逸星与地球的航线上,你确定要去见他吗?”
童烨点头:“是。我一定要见他。”
一架小型飞行器自动停在安陌面前,安陌手指按在舱门上,指纹被自动检测,舱门开启。
安陌坐在驾驶位,童烨坐在旁边。
安陌在操作盘上一阵按,操作台的屏幕上出现一个微笑的女性:“请问你去哪儿?”
“去奇点s9主舰所在的地方。麻烦你帮我联络定位,联络请求发送我的名字。”
童烨目不转睛的看着安陌的每一个步骤。这个飞行器无疑很有用。
大概几分钟后,屏幕上的女性对着安陌笑:“安先生好,您的请求已得到许可,我现在就带您过去,请系好安全带,氧气面罩就在头顶上方,请根据自身需要决定是否要戴氧气面罩。”
仓库的穹顶缓缓开启,露出天空。
随着引擎的启动,飞行器箭一般射向茫茫宇宙。
飞行器的驾驶舱远看像一个玻璃球,最新的高科技透明材料做成的舱体让驾驶员和乘客拥有最棒,最全面的视角。
童烨置身于茫茫星空,手指不自觉的点在窗上,一个圆形的小球发出幽蓝的光,看起来很温暖。
“那个是什么?”童烨问。
“那个啊,是d星,d就是dragon,也有人叫它龙之星。”
童烨有些意外,原来这就是d星!萧震的龙牌好像就是用这星球上的宝石做的?原来就是它,每次它跟地球正对的时候,萧震都会异常……
童烨想着,手指随着小球的位置变化缓缓滑动。
“d星很危险,不要靠近它,外面有很强的结界。根本没人能靠近。”
不是的。童烨想,因为萧震曾站在上面。一个会接纳萧震的星球,不会太可怕。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自己也能去上面看看,踩一踩萧震曾经踩过的大地。
童烨正想着,忽然觉得不对,转头,安陌握了他的手腕:“马上就到了,加油。”
童烨微微笑,反握了安陌的手:“嗯!”
渐渐的,一艘战舰出现在两人眼里,战舰周围很多悬浮的小型战斗舰,像漂浮在主舰旁边的蜜蜂。
童烨的目光定在主舰上,萧震就在这上面吗?
运输飞船缓缓在甲板上降落。
甲板很大,上面密密麻麻很多功能区,浮在宇宙中的战舰,宛若一个漂浮的城市。童烨四处打量,目光漂移中忽然停住。
对面是很大的战舰了望窗,窗子后面,站着一个少年。
灯光照射在少年身后,根本看不清他的衣着五官,所有的,只是一个轮廓。沉默,坚硬,山一样。
童烨忽然觉得窒息。他死死抓了座位旁边的扶手。
安陌从座位底下掏出太空服:“穿上这个,否则会被瞬间冰冻。”
童烨大脑一片空白,在安陌的帮助上套上太空服,戴上氧气头盔。
推开舱门,安陌拉着童烨笨拙的跨入,过渡舱门在他们身后阖上,一个机器人滑过来:“请把太空服交给我保管。”
迷宫一样的走道。机器人一路引领他们。走道忽然变宽,然后是台阶,机器人无声滑走,一个穿着制服的人出现在台阶上:“是安陌先生吗?”
安陌点头。
“请跟我来。”
又是几段走道,廊间铺着地毯,踩在上面,悄无声息。
带路的人推开对开的木门,一个有点大的会客厅出现在他们面前,会客厅的一侧,是整面的透明窗,窗边一个少年。
童烨的心跳刹那停止。
“萧将军,人已经带到。”带路人恭敬的低头。
少年缓缓转身,灯光下,俊美无俦的少年一身少将军装,沉默间便是让人感到压迫的威严。
安陌也有点愣住,他从来没见过萧震穿军装,今天猛然见到也不免被萧震的气场所震慑。奇点由于其特殊性,有自己控制但归属国际公约组织的军队,军队的军官基本来自于奇点历届毕业生,萧震凭借自己无以伦比的出色,在还不到十七岁的年纪就已被国际公约组织委任为少将,在战时可以调动指挥国际公约部队的战斗师团。
“萧震?”安陌叫。
萧震点了点头,并不看童烨:“嗯。路上辛苦了吧?”
“嗯,非常辛苦!所以我必须现在休息。”
萧震的目光缓缓移到童烨身上,童烨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僵硬。大概是见童烨并没有反对的意思,萧震抬手示意了,门再次打开,刚才的带路人进来,恭敬的带着安陌下去休息。
偌大的会客室便只剩下两人。
萧震一言不发,站在那儿。
童烨摘了棒球帽,抬头对着萧震微微笑了下:“还好吗?”
萧震不答。
无论如何,必须坚持住,童烨的手无声攥死,笑笑:“生气了吧?……”
山一样的沉默。
童烨向着萧震走过去,一步步的像踩在棉花上,童烨在萧震面前停下,抬头:“萧震。说话好吗。说什么都行。”童烨说着拉开背包,掏出一个风筝:“看,我修好了。你第一次离开我时弄坏的。我把它修好了。”童烨把风筝举在萧震面前:“我十岁的时候打倒了九个人,得到了这个奖品。送给你好不好?”
萧震的眉头猛的皱死,伸手抓了童烨的衣领几乎把他拎起来:“你的眼神在飘。你在伪装。你来找我的目的?”
童烨愣愣的看着萧震,萧震应该很感动才对,之后目光变柔和,然后原谅他,再然后童烨就可以做真正想做的事。可是没有。萧震生硬直接的揭穿了他。童烨忽然觉得无力甚至有点害怕,在萧震面前,他简单的像一张白纸,所有的东西都黑白分明的写在上面,无从遮掩。萧震从前可不是这么吓人,萧震总是温柔的看着他,看着他在那目光里一点点融化。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原来,一切只是因为萧震爱他。那么现在,或许萧震的爱已经不再了。
童烨茫然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怔了一刻后,童烨忽然转头就跑,他一生中似乎头一次跑得这么快,头一次跑得这么狼狈。
门就在眼前,童烨伸手握在门把手,狠命的拉。可是门纹丝不动。童烨的手在门上慌忙的摸找,门一定是有机关,只要按到机关,就可以离开这里。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童烨的拳头狠狠的砸在门上,一下又一下。直到鲜血淋漓。仍不停止。
童烨的拳头生生定在空中,一下都动不了。他的手腕被攥住。
童烨垂了头。身体僵硬着一动不动。
“这么快就要走?你不是千里迢迢的来见我么。”
童烨忽然笑出声:“是啊。真的挺远呢。不过我忘了我的目的了。我可以走了。”
萧震捏了童烨的下颌,生生的一点点抬起,萧震的眼眸垂着,目光幽深宛若夜色中的海。
童烨右边的脸颊上,一道湿湿的痕迹,冰凉的液体无声滑下,童烨死死攥了萧震的手腕,用尽全身的力量掰:“放开我!”
萧震身体猛得向前,把童烨压在门上,指尖点在那滴眼泪上。
童烨像被烫到一样,拼了命的挣扎:“王八蛋!放开我!——”
“为什么流泪。”萧震的眼睛眯得更厉害。
“我眼睛坏了!跟你无关!”童烨抬手推在萧震脸上:“你给我滚开!”
萧震并没有滚开,他的胸膛死死的压着童烨,童烨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断了:“痛!……咳咳!……放开我!……”
萧震的手移到童烨的耳边:“耳钉很漂亮么。x?什么意思?”
童烨像被点中穴位一样,僵在那里,随后匆忙抬手捂住耳垂儿:“关你屁事!”童烨吼着,脸还是不争气的红了。自己竟然忘了这个,应该在进门前把它摘掉的。在常去的店里看到这个耳钉,忽然想起萧震,x是萧的开头字母,童烨刷了卡,把那个金属质地的x托在掌心好一阵,然后小心的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萧震,也不知道是否还能见到萧震,总是想他想到自己很难受,弄个x戴在身上,多少也算是有点寄托。否则真的是太难过了。想不到,赤|裸|裸的被当事人抓个正着。自己戴着偷偷想念是一回事,可被当事人看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敢说?你怕什么?”萧震握了童烨的手腕生生拉开,精致的x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童烨发现他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敌不过萧震。无论什么方面。童烨转头,失神的看着不知哪里,声音低而涩:“萧震,别这样对我。我从来没对你抱有过恶意。你又何必这样折损我。”
“折损啊。”萧震出神的喃喃:“是啊,这算什么呢?我好像做了坏事?折损别人是最恶劣的事,我从来都不做。所以,我一定是被你气的。”
“……”
沉默。两人都不说话。他们的身体依然紧紧的贴在一起。体温在两人的皮肤间暧昧的流动。
“你还想回去么?”萧震忽然问,眯着的眼睛已经自然的张开。
童烨咬了嘴唇,一刻后倔强的点了点头。如果自己没办法亲眼看着萧震把解药喝下去,那么就把这件事交给安陌,或者直接交给萧羽。他们都是真的爱萧震,一定会把这件事做好。其实刚才的那些事放在别人身上,童烨肯定觉得无所谓,他从来就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可是放在萧震身上,他不知该怎么妥协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如果萧震不再爱他,那么就给自己留点最后的尊严吧:“我要回去。现在就走。”而且本来自己也是打算离开的。
“好的,我帮你安排。”萧震后退,两只手搭在童烨肩上:“刚才的事对不起。我从来无意折损你。我也从来没对你抱有过恶意。x很漂亮,非常适合你。既然你要走了,我们拥抱一下吧。”
童烨在听到“你要走了”几个字后,心脏忽然拧在一起,痛得他死死咬了牙。
童烨呆呆的站在那里,萧震很绅士的向前一步,抬手抱了童烨。童烨轻轻阖了眼眸。很熟悉,很温暖,很安全。这是萧震的身体。童烨想,也许我彻底的失去他了。我的萧震。再见。
咔哒一声门打开,副官已经等在门口:“童先生请跟我来。”
童烨头也不回的离开,腿沉的让他的步伐都变了形。萧震。再见。我的萧震。
一艘小型的战斗舰,舱门打开:“童先生您稍等一下,驾驶员马上就过来。然后他会送您回奇点。”
童烨的脚踩在飞行器的踏板上,一股力量拽着他想要回头,可是他终于还是没有。童烨上了飞行器,系好安全带。他闭上眼,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少年,少年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拉开门,握住他的手,少年温柔的笑,说别走了,我们和好吧。童烨猛得睁开眼睛。然后眼前开始变得模糊。自己真是奇怪,即使萧震真的来要求他和好又怎么样呢。解药只够给一个人吃,难道自己要留在萧震身边,然后在被控制后去杀死萧震?或在药物侵蚀大脑以后死在萧震面前?不能这样对待萧震。所有的事都是因自己而起。萧震是无辜的。自己做的事,就要自己承担后果。曾经跟安陌说过,自己会先去救母亲,然后跟心爱的人一起死。现在结果可是要好得多,自己没辜负夏子,也保得萧震平安。一切又回到原点,没有人受伤害。
咔哒的声响,不过童烨不想回头,穿着太空服的驾驶员坐在操作台旁:“去哪儿?”闷闷的声音。
童烨转头,看到一个大头盔,童烨一片茫然,是啊,去哪儿呢……
“回奇点。”
“试不是考完了么,奇点已经放假了吧,你回去干吗?”
对着这样一个陌生人,童烨忽然想说些真话,那些苦痛承担起来真的太难了:“我回去收拾行李,我马上就要离开奇点了。”
“嗯?为什么?!有多少人挤破了脑袋要进去诶!”
童烨对着驾驶员笑笑:“因为我真的没办法再待在那里。那里有我最爱的人,可是现在,我想我大概失去他了。真的是待不了。”
“你可以告诉他你爱他啊,要说出心里话才能挽回,要不多可惜。”
“我不能待在他身边,只能害了他。我已经害过他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了,因为我不可能一直幸运,每次都能找到救他的办法。”童烨虽然脸上带着笑,可眼泪还是从眼睫上掉下来,滴在裤子上,晕开成深蓝色的圆点。
“你真的以为你离开他就是对他好么,如果他也爱你的话,你这么离开对他不是太残酷了么。”
“他那么好,一定会有更好的人来爱他的,跟他一起向前。”童烨再也说不下去:“我们走吧。我有点累了。”
童烨靠在座位上,闭了眼睛。
飞船停稳之后一阵,童烨才反应过来,张开眼睛,正是安陌带他来的仓库,这么快就到了。
童烨刚想找开门的按钮,舱门已经打开,驾驶员很体贴的帮他打开舱门,然后伸出手:“下来吧。”
对方明显是想抱童烨下去,原来自己的故事可以触动别人的同情心。
就在童烨准备拒绝的时候,驾驶员忽然踩在脚踏上,搂了童烨的腰,把他抱下飞行器。
驾驶员抬手摘下头盔,漂亮而忧伤的脸:“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
童烨再也忍不住,哇的哭了出来,他拼命的用袖子在脸上使劲蹭,蹭得脸都红了,可眼泪却根本止不住。
萧震死死抱了童烨,头埋在童烨肩上:“我是个蠢货!我配不上你的心意。可是无论如何,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童烨哭得止不住,他真的是太辛苦,辛苦了那么久,已经撑不住了。
萧震拉着童烨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想打我也可以。原谅我。”
童烨使劲的摇头,哽咽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
萧震抬手帮童烨擦掉眼泪:“我们回家好不好。”
童烨点头:“嗯!”
屋门在两人身后阖上,萧震拉着童烨抱在怀里:“真要被你折腾死了!心脏都要坏掉了!你是妖怪变得吗?!”
童烨眼睛还红着,萧震没有瞎说,萧震明显的消瘦,而且脸色苍白得都有点透明,这些天萧震也很难过吧。
“我要补偿!”萧震咬着牙恶狠狠的说。
“我做饭给你吃……”
“不要!我要你!”萧震说着直接拎起童烨进了卧室。
作者有话要说:
啊……弄到现在……只为了能写到这儿……累死作者君了……tot~~……
为了让你们今天高兴!……55555555555!~~~~~~~
好吧,小妞们节日快乐!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