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太子就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而江阳公主丝毫不惧。
“难道太子皇兄不知道吗?早在两日前,赈灾的粮草还没到江南,就被劫了去。官兵去寻时,连官船的影子也没发现!”
她挑衅地看着太子,如愿以偿看到对方震惊到失语的样子。
太子并非不知,他摁住消息的原因也并非是只有他自己清楚。
江阳公主心里清楚,他想要利用这件事顺藤摸瓜,找出二皇兄的破绽?
听到这话,昊帝已经开始咳嗽起来。他已然消瘦的身躯剧烈颤抖着,这个年迈的帝王近日已经接二连三受到重击。
江阳公主惊讶地看着昊帝,“这件事……难道父皇也不知?”
“够了!”
太子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了昊帝的手臂,一面担忧并焦急地低吼,“江阳,你太不懂事了!”
江阳公主自知理亏,生怕父皇有什么好歹,便暂且缄口不言。
她没有说话,一双美目冷静地看了太子一眼,随即嘴角浮起一抹微笑。
可他想隐瞒的一切,父皇都已经知道了不是?
毕竟是在见惯腥风血雨的帝王之家,等昊帝终于平复下来,转过头第一句便是质问太子。
“江南赈灾粮款,户部是怎么护送的?”
“父皇……”太子看起来又难言之隐。
“把谢眺给朕叫进宫来!”
魏世安站皇帝身后,听着这声怒吼不禁浑身一颤。
……
谢眺在尚书府听到魏公公亲自来传唤的消息时,脸色很难看,彼时他正在流云院叮嘱微月,最近朝廷事务繁杂,莫要将与太子的争执放在心上。
微月心不在焉地听着,再回想到那日周元烨陌生的双眼,她的心不可避免地凉了大半。
看到李管家小碎步跑来时,谢微月忙不落痕迹地转移话题。
“父亲,李管家来兴许有什么急事。”
谢眺刚对上李文贵的双眼,来不及问什么事,这个跟了自己大半辈子的老管家就以一种惊慌失措的语气说道:
“老爷,宫里的公公在前院等着呢,说皇上发了好大的火,等您过去呢……”
谢微月听到这句话,皱了皱眉看向父亲。
谢眺第一反应就是大事不妙,他最怕与太子合力隐瞒住的事情暴露。
但当谢眺一入前厅,发现大总管魏世安这尊大佛时,知道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这……”
魏世安看到他这副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这个发须皆白的老臣道:“尚书大人,欺君可是大罪啊,您怎么一时糊涂……”
谢微月跟着赶来,便听到这样一席话。
她心下微震,躲在帘幕后,直到父亲随宫里的人走了才出来。
“小姐……”
谢微月又深深地看了父亲离去的方向一眼,便转头对南枝吩咐道:“给我备车马,我要出门一趟。”
-
“谢眺,你还有什么解释。”
谢眺心头一跳,紧接着跪了下来。
“皇上,臣惶恐。”
杯盏被砸碎的声音传来,谢眺感觉手背上被溅了滚烫的液体。他哆哆嗦嗦地抬头,余光注意到太子正一瞬不动地盯着自己,目光发紧。
他一激灵,原先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一个弯。
“皇上,臣……臣顺着官船被劫之事,查到一桩大案!臣并非隐瞒国事,只是有一些还需要臣去证实,顾而晚了些。”
皇上的眼睛眯了起来,神情已经到了危险的边缘,“一桩大案?”
谢眺连声答“是”,可接下来,他听到上头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你到底瞒了朕多少事情?”
皇上这话问得谢眺打心眼里发寒,额头却还止不住地冒出冷汗。太子见他实在无力招架,当然要站出来解释。
“回父皇,此案系两年前走马上任的,扬州府太守高蟒!”
“哦,太子也知道?”皇帝饶有兴味,但他的关注并不在高蟒身上。
太子只得硬着头皮接下,“官船被劫,儿臣查到其中大部分官银流入南方。”
“那与高蟒有何干系?”
“父皇,此人花着朝廷的银子享乐,受皇命之托,却不为生民考虑。”
此言一出,昊帝的注意果然离开了谢眺身上,太子趁此时说道:“儿臣这两日虽人在平京,可已经开始着手调查江南事宜。”
“唔,是么。”
“谢眺,可要与朕的太子一同彻查?”
昊帝转而问谢眺。
“臣惶恐。”
说来说去,谢眺唯有不同重复着这一句话了。
昊帝听了他的答复,只看着他,许久意有所指道:
“户部尚书的位置,并非只有一人能坐。东宫地方小,可要寻个差事是绰绰有余的。”
谢眺哪里敢反驳?
“皇上,臣……”
昊帝面露倦色,抬手制止了他欲盖弥彰的解释。
“这件事毋庸再提,哦,爱卿说那高蟒怎么了?”
谢眺不敢抬头,唯有太子看得清楚。父皇那一双看似混沌无光的眼睛,实则最为清明。
他避开了那一道鹰隼的视线,垂下眼。
谢眺听到帝王的话,心中暗道不好。早知道那高蟒是皇上一手提拔,如今他们却在这里一再提到彻查此人,恐已经犯了帝王大忌。
正当谢眺犹豫时,太子已经跪了下去。
“儿臣恳请父皇彻查高蟒!”
谢眺明白,若非有八成把握,太子殿下万万不会开这个口。
谢眺心里多少松了一口气,可胸中还有一股子气悬在那里。
皇上那句话暗指他投靠太子一党,而皇子与群臣的结党营私,便是皇家大忌。
可另一面,他已经上了太子这条船,这是不争的事实。何况微月……谢眺想到这些,一声不吭地跪在了太子身后,向帝王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好啊。”昊帝怒极反笑,“你们这是逼朕啊!”昊帝一连冷笑数声,接着把手中的奏折重重放下。
“难为了你们放着江南十几万生民不顾,为朕,肃清朝廷!”
“父皇息怒!”
“微臣不敢!”
-
大理寺的人押着谢眺走远了,太子立在官道之上,看着队伍渐渐消失在朱红色的宫墙之外。
江阳公主仿佛今日的心情格外好,她笑意吟吟地看着太子,口中说出的,却让太子险些青筋暴露。
“这太子之位,皇兄可要坐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