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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回谋事不密东郭涉险,冷箭难防周懿丧命(1 / 1)

当日周懿兄妹三人安顿好舜煐,芸儿又给她换了伤药,诸事打理妥当方归。因舜煐不愿随往,便一人留在洞中静养。

回到家中,玉芙少不了一顿责骂,周懿跪在堂屋低头不语,使眼色求芸儿和钟钰说情,钟钰气未消,反将周懿冒死救人的事说了一回,玉芙又是后怕,又是气恼,直哭得面如黄纸。钟钰见她气蒙了心,忙又来劝,芸儿扶玉芙进了里屋,二人也都落泪。随后周懿来里屋磕头赔了罪,见岳忠已好了许多,只是尚不能下床,周懿又磕头拜了一回,岳忠喜极而泣,二人相谈甚欢。岳忠将白鹤山逢凶化吉娓娓道来,只是未提周跃遇难之事,周懿感慨万千,说到他父亲多年来辗转于寻找他母子二人,竟不住流泪。

晚饭后,周懿来找他母亲,把山中救的那个女子说了一回,周懿只说十分面熟,玉芙问他:“是不是你还想出去?从今天起再无故外出,你就别再进这个门。”周懿笑道:“前两回事出有因,眼下三叔已无大碍,我在想何时回家的事。只是那女子伤得不轻,芸丫头和钟钰都亲眼见到过,只怕她一个人不方便,早晚会出事。”玉芙道:“你芸妹妹既知道了,你就更要避着嫌疑,免得说不清道不明的闲话,也给别人家姑娘一个交代。”周懿听了,心中满是关于芸儿的苦恼,于是一个人去院子里草垛上睡了,钟钰便在窗内看着他,至天亮未合眼。

次日清晨,东郭秀使心腹孙冕送来几副如玉配好的草药,周懿难言感!”东郭秀怒斥道:“好个真心相待,若非你听信佞言,孙冕兄弟又怎会丢了性命!且叫左子枭来做个交代!”尧贵道:“你勾结外人在先,又令孙冕为你通讯,岳忠杀我数十兄弟,你我既有旧交,为何不杀周懿反与其暗中勾结?”袁复见二人开口就吵的眼红,忙来打个圆场都劝了两句。东郭秀因孙冕惨死而悲痛万分,执意要见左子枭问个究竟。那左子枭使人带头起哄,自己早已溜之大吉。众人逼问东郭秀为何暗中勾结周懿,东郭自言即为兄弟,愿与之共生死,众人无不拔刀相见。袁复见大势已去,眼看就是一场恶斗,忙来磕头求尧贵主张大局,又请众人止息倒戈。尧贵反啐他当面,骂道:“既然吃里扒外,还有脸来求我!”袁复道:“你我都是肉长的心,周兄弟救命之恩,你怎能恩将仇报?”尧贵又骂:“我栽培你多年,竟不如养条衷心的狗!”一语未了,东郭秀早已拔剑来刺,尧贵连忙回身,喝令众人护他,待那帮乌合之众来救时,已被东郭一剑刺死三人。众人里外围的水泄不通,只是踟蹰不前。东郭秀笑道:“既然贪生怕死,也不是我东郭秀的知己,休怪我不念旧情!”东郭正要再开杀戮,却被袁复拦住,袁复含泪说道:“他人无情,你我却不能不义!”东郭哀声叹道:“兄弟好不愚忠!你若束手就擒,则今日走不出此地,况且周懿必来面辞你我,你我如不能保,则周懿必死!”袁复听了,不觉心灰意冷,于是将心一横,拔剑与东郭秀杀了出去。尧贵眼见众人支持不住,就要走了东郭和他手下数人,于是命人不必留情,可放暗箭射他,当下矢箭如雨,将东郭等人困在狱中。再说如玉在房中配药,忽听人来报东郭秀带人闯牢狱,已被尧贵乱箭射伤,其手下众人皆已射死。如玉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心想必是周懿之事败露,又有左子枭暗中使计,尧贵胸无城府,定是受其所惑。如玉吩咐左右随她去救东郭秀,又差个大汉去周懿处报信,只说他身份暴露,令其速速离去。不料众人尚未行动,就有一个门子领来一人,如玉看时,竟是周懿。如玉又喜又恼,忙问:“他们都要你的命,你还来?”周懿已跑了一头汗,喘了半天,说道:“有要紧的事!我母亲在山下拦了一个送信的,竟是尧贵勾结蛮人要某害兄长,我恐他暗中使计,才来告诉一声。”如玉直叹气,没容他多说,已命几个武艺高强之人送他下山去,又嘱咐护送他母子离开,且不可直回白鹤山,要一路迂回北上方可平安无虞,诸事毕,如玉方带领众人前往解救东郭秀。

到了大牢,只见横竖躺了一地死尸,众人多有伤残,尧贵正在大骂东郭秀袁复二人为叛徒,见如玉来了,喝退了左右,再没说话。如玉问道:“我姐夫去了哪里?”尧贵浑没好腔,说道:“只恐那阉狗是他老子!”说毕,怒冲冲地去了。如玉一脸疑惑,因找来一人细问,那人说:“东郭秀为了一个姓周的外人要杀寨主,袁复跟着他造反,寨主才下令捉拿二人,没想到东郭秀手下一干好死之徒,拼死保住了他,寨主本来说只要他回头,就给他一条生路,有谁知东郭秀说要为孙冕报酬,非杀寨主和左子枭,寨主这才下了狠心杀他。”如玉问:“东郭秀可伤到了?”那人道:“东郭秀腿上吃了几箭,却无大碍,袁复腰中吃了两箭,不知生死如何。”如玉又问:“那二人何在?”那人道:“说也巧了,尧寨主正要众人乱箭射死他,偏偏外头来了个公公,拿着一道密旨,让尧寨主放了东郭秀,尧寨主看了密旨,只是捶胸顿足,想要抗旨,却因那公公带了几个高手,没下便擒了东郭秀和袁复二人去了。”如玉道:“那公公号称什么?”那人道:“公公名姓却不详细,只听他说’国师的意思万不可伤了东郭秀,余者自当由寨主处置’,众人擒走东郭秀时,东郭秀拔剑相挟,誓与袁复等兄弟同生死,无奈,那公公也名人把袁复之流一并擒了去。”如玉越发糊涂了下去,听那公公所言,倒是有人暗中算计了东郭秀,而此人又独非左子枭一人,至于那个国师,既然知道东郭秀临时有难,想必就在此间暗处,其与左子枭虽不是密谋,倒也似有牵连,而左子枭所谋者志在周懿,如此那个国师也必另有所谋。想到此,便觉周懿一行必在他人监视之下,又怎能平安?于是率领众人赶往山下周懿家中去了。

走到半路,只见她派去护送周懿的几个大汉横竖倒在地上,几个已经气绝,只有一人尚在迷离之中,如玉忙使人灌了几口凉水,那人只说了一句:“左子枭与人勾结,掳走了周懿。”便咽了气。如玉满心恼怒,一面吩咐几人留下埋葬死者,一面又沿途往山下追去。路过山中一片竹林,见一个白衣女子躺在地上,如玉过来看时,正是那日和东郭秀苦斗半日的舜煐,当时舜煐旧伤未愈,似又添了新伤,已不能动弹。如玉问了两句,舜煐恍惚半日方回她:“那人挟持周公子往北山去了。”如玉虽然心中怀着恨,却也心软了,命众人往北去追,自己却把舜煐扶到一处阴凉处休息。如玉给她将洗了伤口,又敷了随身带的伤药,待给舜煐穿上外衣时,恰巧看见她颈间挂着一个玉鸳鸯,其形容质地,和周懿所配之物甚配。如玉百般思考不通,料定其中必有蹊跷,于是问她:“你这鸳鸯十分不俗,想必是个定情之物?”舜煐虽气息微弱,却也勉强回了她:“我母亲生前所留,所以时常佩戴。”如玉又问:“可有配对的一只?”舜煐听罢,心中一阵酸楚,苦笑一声说道:“原是一对,儿时被人偷走一只,到如今,已十年了。”说着,两眼含泪,不再说话。如玉细想几日前她和周懿在山神庙中还因一句话闹翻,二人断不是青梅竹马的相好,然周懿为救她铤而走险,碰巧又有这对玉鸳鸯,当真琢磨不透了。如玉因宽慰了几句,辞别舜煐往北山去了。

如玉来到北山一处断崖,见东郭秀正在恶斗一个蒙面的大汉,东郭秀周身是伤,那人也是有意避让,东郭秀苦斗未果。当时左子枭挟持周懿,众人投鼠忌器,皆踟蹰不前。如玉见左子枭将周懿推到悬崖边,似有玉石俱焚之意,因问他说:“你和东郭秀过不去,为何拿一个外人为难?我父亲使你来,是为劫回九龙玉箫,你若杀了周懿,岂不令我父与周家再结新仇?”左子枭冷笑一声,说道:“吴家真是家门不幸,竟使你与东郭秀勾结叛逆!你既知岳忠和周家与你父有仇,为何还在暗中助他!”如玉脸色一沉,说道:“巧舌如簧之徒!分明是你怀不轨之心,早有夺我父亲宝贝之意,要不是东郭大哥拼命辅佐,六悬峰早已是你掌心之物了。如今你勾结朝廷,迷惑尧贵,已是罪大恶极,六悬峰再容不得你这样的叛徒!”遂命众人将他围住。那蒙面的大汉突然一阵大笑,对左子枭说道:“吴桀早有防你之心,你若再回六悬峰,则必死于他命。眼下周懿已是囊中之物,不如以六悬峰之名而杀之,则白鹤山必以复仇而来,只待时变,朝廷乘机剿之,则你便是头功之人。”左子枭问道:“国师莫戏言?”那人道:“我既擒东郭秀复命去,你不杀周懿,则必死无疑。”说罢,一记重拳打在东郭秀后心,东郭秀躲不及,直昏了过去,那人又在须臾之间连杀如玉手下数人,一阵大笑之后,携东郭袁复二人去了。如玉气得破口大骂,因记挂周懿安慰才没去追赶,回头看到周懿已被左子枭勒得脸色铁青,心中一急,拔剑就来刺他。左子枭原本只是佯作虚势,逼如玉以阴阳珠换他性命,眼看如玉一剑刺到胸前,不觉便将周懿往前一推,如玉刺的急,如何还能收手,眼看着一柄锻炼正中周懿心窝。如玉过来看时,周懿焉还有命在?直哭得死去活来。

左子枭不顾死活,落荒逃走了,独剩如玉一人呼天抢地哭的浑没人腔。谁知如玉一剑刺中周懿之时,舜煐正巧从南山赶来,当时她神情恍惚,步履蹒跚,待赶到北山时,正好看见如玉刺了周懿一剑。舜煐只恍惚听见如玉痛苦,便知光景不妙,她心中一急,虚火直攻心脉,眼前一黑,一头栽在地上昏了过去。

过了半夜,山中下了大雨,舜煐恍惚醒来,已不知过了多久,只隐约看见不远有个山洞,洞口火光闪烁,似有人在说话。舜煐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洞口,只见洞中七八个男子围着一堆篝火烤野味,为首一人络腮长髯,正是左子枭,余者多是尧贵的人。舜煐停在洞外,听他们议论似乎白鹤山如何报仇之事,舜煐心中一惊,不知出了何事,只听左子枭一阵奸笑,对众人道:“如今大事已成,只待周吴两家互起刀兵,我等可观其成败而为也!”众人问道:“只恐谋事不密,走漏了风声,为之奈何?”左子枭说道:“诸位休惊,国师已命人四处散出风声,吴桀为九龙玉箫而四海追杀岳忠,此天下共知,周懿拼死相救又在情理,如今周懿死在如玉手下,是我亲眼所见,我若为证,则天下岂有不信之理!”舜煐听到此处,如当空响个疾雷,耳畔一阵轰鸣,再不知是梦还是听错了,只听左子枭又说:“周玳痛失爱子不说,单周家只此一脉,周天墉便不会轻饶了吴桀。再者周天墉虞广陵是为挚交,若天墉手刃其徒,则二人虽不反目,也会因此生分。二人若不合,则国师大计成矣!”方说到此,只见舜煐拔剑闯了进来,立杀二人。众人叫她面色苍白,又负重伤,遂一哄围了起来。舜煐心痛如刀绞,已乱了心智,提起宝剑胡乱砍了一阵,终因体力不支昏了过去。众人恐她醒来杀人,又不好对付,决定削其首而杀之,左子枭喝退左右,说道:“这女子对周懿情深,许是周家故亲,杀之无益,且留她为我所用。”左右道:“留她不难,且斩了双手,免得再生意外。”说时,就有几人拔刀要砍舜煐手脚。眼看舜煐要遭毒手,洞口忽然传来一声断喝,众人尚在恍惚之中,倏然一个人影闪了进来,来人手持拂尘,须眉盈尺,弹指之间,众人刀剑皆化齑粉!众人唬得屁滚尿流,连忙跪地磕头求饶。左子枭战战兢兢,抱拳深鞠一躬,问道:“敢问尊驾何方高人?请不吝鄙贱而赐教!”那人收了拂尘,将舜煐扶到火前,又喂了几粒丹药,乃毕。众人慌忙把火升旺,又取来山泉供舜煐服用,左子枭见那人蓑笠之下系一件青蓝道袍,另有一件旗幌,上面隐约写着‘旻天道人’四字,左子枭吓得双腿酸软,连忙跪地拜倒,口中说着:“虞老先生圣驾到处,恕我等眼拙,未识大仙,死罪!死罪!”众人虽未留意广陵道号,却也明白有如此神功的虞姓道人,必广陵无疑了,一想到刚才与左子枭议论之事,无不胆寒欲裂,众人一齐拜倒,哀声苦求不止。待升旺了火,左子枭斜目看到那人果真是广陵,为求活命,因将国师密谋挑起周吴两家仇恨之事从头说了一遍,广陵喝散了众人,独救他一人,众人磕头拜谢,连滚带爬地全散了。

待舜煐醒时,已是次日清晨,彼时山中大雨未止,极是寒冷,舜煐旧伤添新伤,一直高烧不退。据左子枭所说,国师常使人暗通吴桀,许以重利与之密谋江湖之事,吴桀为其惑,常为其效命。那年严曷谋杀亲弟嫁祸周玳时,吴桀曾与其共谋伐之,此皆国师所设。后吴桀遵师命而罢兵,致使国师大计未成,国师大怒,遂又暗中拢惑左子枭,为其用,今尧贵东郭反目皆其所为。虞广陵问他国师系何来历,左子枭只说:“国师所言所行皆为一个内监传唤,其人素来谨慎,旁人皆未谋其面。”广陵又问:“周懿被杀乃如玉无心所致,此为国师所设之局,我若饶你一回,你可愿当众指证幕后之人?”左子枭心中困惑,犹豫不决,广陵道:“虎狼之侧,岂容安睡!国师素有恶名,杀人无数,实为无信之辈,吴桀误入歧途,致有今日之祸,你若知而不改,反助恶人行凶,他日兔死狗烹之时,岂不空负了铮铮铁骨的皮囊?”左子枭听了这话,如梦初醒,连连叩拜广陵,声称愿在白鹤山指证国师所有做为。只是舜煐神采恍惚,见到广陵已苍老许多,不住泪如雨下,广陵心疼她内心痛苦,也是老泪苍然。过五日,舜煐经广陵调治,外伤已好了起来,只是她内心悲苦,茶水不进,几经折磨之后,越发显得憔悴病焉,广陵劝之未果,只得任之。

次日天未亮,舜煐独自一人去了北山,因当日是周懿头七,舜煐便来北山祭他。广陵一路跟了去,本想带她回家,只因她伤心之地,诸事不能多说。跟到北山见舜煐写了一道祭文祭他,言辞十分悲痛,舜煐也是独自痛哭了半日,广陵无奈,只能自己一人暂回。岂料当日那个恶人去而复返,杀了左子枭灭口,并留下一行血字:杀妻虐子,誓不两立!广陵看罢,内心一片迷惑,观其字迹风骨凛然,非区区之辈可以为者,且又十分眼熟,倒似一位故人所为。广陵内心惶恐想到一人,只是不敢相信,于是临摹了一张,以待日后细察。而今左子枭毙命,如玉误杀周懿一事已无人可为其证,再者如玉不知所踪,周懿尸身亦不知何处,满盘乱棋难下,当真叫人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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