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出了清风城,唐小越伸头从车窗向外望,望着高高城门楼上刻着的“清风城”三字,不由得有些失神。就这么的走了,不知何时才能再回?
车夫老张挥动着手中的马鞭,轻轻地鞭笞着那头已跟随老张多年的红棕火云驹,口中不时的哟喝两声。
马儿在官道上哒哒地跑着,按照老张安排的行程,他们在这个日幕时分出城,天黑之前可以赶到前面的蘅水镇,晚上在蘅水镇休息一晚,再半天的时间就可以出了清风城的地界。按这样的行程,他们可以在七天之内,不紧不慢地赶到江州城。
春风熙熙,山青水绿花红,美好的春日风光让唐小越短暂的忘却了几日前他还在生死边缘徘徊。
春风得意马蹄疾,清风城已被他们抛在了身后,宽敞的官道上车水马龙,唐小越与老张不疾不徐的向着江州城行去。
“我们被盯上了。”唐小越猛不丁的爆出的一句话吓了老张一大跳。
老张谨慎的悄悄转头左右看了看,行色匆匆的马车行人,似乎都很正常啊。
“在我们后面。”
老张转身向身后张望了一下,同样行色匆匆的车马行人,似乎也很正常啊,当然他只是匆匆一瞥。
“后面第三辆马车,从昨天咱们从蘅水镇离开,就一直在咱们后面约一里的地方,没有靠近,也没有远离。”唐小越声音平静的似乎是在诉说一件跟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老张有些奇怪,甚至有些愤怒,被人盯上这件事就这么不值得重视吗?他虽说一把年纪,该见识的时候见识过,该风流的时候风流过,但说到底他还不想死,尤其这么不明不白的死。
“是什么人?”老张也开始有些紧张了。
“不知道。”
唐小越的声音越是平静,老张就越是不高兴。
“这一路上有没有什么偏僻的小路?”唐小越看着官道两旁远处的青山,心里面盘算着。
“前面再过约莫一个时辰,便进入乌山境内。乌山比咱们的清风山还要大了许多,山中小道更是纵横交错,不熟悉的人进入山中很容易迷路……”老张说到这里,似乎明白了唐小越想要做什么,心头转了转,接着说道:“官道上人多,他们还顾忌些。若是咱们走了小道,怕是死在了哪条山路上,也没有人知道。“
唐小越没有理会老张复杂的内心活动,看着远处已现出朦胧轮廓的青山,说道:“张老对乌山熟悉吗?”
“我年轻时在乌山的边缘地带行走过,倒是还有些印象。”
“后面的人对咱们什么意图,暂时不好猜测。进步讲,要真是害命的,官道和小道没有什么区别。而他们没有在官道动手,那便说明他们也没有必能脱身的把握,我们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
老张看了看官道上来来往往的马车与行人,道:“唐公子,老爷交待要把你安全送到江州城。老张我这几十年虽没有经过什么大风大浪,但也知道官道怎么也比小道安全。咱们只要沿着官道走,就能安全到达江州城。”
“咱们晚上还要夜宿。”
老张一愣,顿时没了声音。后面有个刀子在追命,可晚上总不能不睡觉吧。
“张老有与什么人结下仇怨吗?“
“我一个车夫,能结下什么仇怨。“老张想了想,又接着说道:”要说仇怨,那也都是年轻时候的事情了,现在哪里还有什么仇怨。“
“那就好。张老把车驶进乌山吧,我自有办法摆脱他们。“唐小越的口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老张看着唐小越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心头叹了一口气,开始驾车向着乌山驶去。老张也是看了出来,后面的马车怕是跟着唐小越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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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之前的估算没有错,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他们便进入了乌山。原来还抱有唐小越眼光错误的老张也不得不再次紧张起来,因为唐小越口中的那辆形迹可疑的马车,真的跟着他们也进入了乌山,与他们仅仅隔着约五里路的距离。
在转过一个弯道后,唐小越紧了紧背在身上的长弓,一个闪身从车跳下,钻进了小道旁的山林之中。老张也赶紧把车停在了路旁,转身从车上抽出一张长刀后,随即也闪身钻进了山林之中,心中还不免有一些可惜,这好好的马车不知又要便宜谁家。
唐小越和老张两人都没有说话,屏息凝神,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武器,唐小越张弓搭箭,随时做好了准备。此时的山林中,一片安静,只听风吹山林的唦唦声此起彼伏,各种鸟鸣虫叫吱吱作响,以及偶尔响起的几声悠长的兽吼。
很快,唐小越和老张就看到那辆马车有些急急地驶了过来,越来越近。老张看了看身旁的唐小越,发现唐小越神色平静,张弓搭箭更是稳如磐石,不由得紧了紧已然全是汗水的握刀的手,心头一阵汗颜,一把年纪了竟不如一个小小少年沉稳。
后来的马车很快就发现了老张的马车正稳稳地停在路边,马儿也正悠闲地踏着蹄子,吃着草,竟一时不知所措地急急地停在了约十米远的地方,显然马车上的人也有些措手不及。
大约有两分钟后,从马车走下了一个马车模样的中年人,小心翼翼地向着老张的马车走去。
此时的老张也是很有些奇怪,因为这辆马车的制式他很有些眼熟,竟是清风城内武家车行的马车,而那马夫他也很眼熟,是武家车行的老李头。他虽没怎么与老李头打过交道,但见了面总还是认得的。看到这里老张就更是奇怪了,不由得有些疑惑地向唐小越望去。而唐小越则一脸平静,显然他什么也没有认出来。
那马夫走到老张的马车前,打开车厢门看了看,然后急急地转身跑了回去,然后不知跟车里的人在嘀咕些什么,只听车内响起了一声大大的惊讶声,然后从车厢里出来了两个人。
老张一看那两个人,眼睛顿时瞪的如牛铃一般,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叫出声,但双脚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向山下跑去了,边跑边叫:“小姐?!“
唐小越看到那两人后也是有些微微的愣神,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转身把弓箭重新背在了背上,沿着山坡向下走去,边走心里边有些烦躁,这唐婉儿还真是会给他找麻烦啊。
从马车上下来的两个人自然是清风城唐家千金唐婉儿和丫鬟青儿。两人一身长衫打扮,分明是两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模样,看来两人以前听的江湖说书也不是全无用处。
“呀,张老,你怎么就认出我来了?“唐婉儿一阵惊讶。
老张看着满脸惊讶的唐婉儿和青儿,心道,就您这打扮谁能看不出来是女孩子装扮的。不过老张还是在言语上了哄了哄这位千金小姐,哄得是唐婉儿心花怒放的。
当然唐婉儿也没有忘了此行的正主,看着慢悠悠下山的唐小越,唐婉儿脸上笑容明媚,刚叫了声“小越哥哥”,忽然想起了那人的可恶,不由得的脸色一变,转身向马车走去,边走边叫道:“青儿,咱们走,咱们还要去江州城呢。”
青儿自然知道这是大小姐在懊气呢,不由得有些恼怒地瞪着唐小越,还不等她开口说什么,就听到唐小越说道:“婉儿妹妹,你怎么来了?“
唐婉儿强忍着已在嘴角荡漾的笑意,说道:“这路又不是你家开的,我为什么不能来?“
唐小越听着唐婉儿有些懊气的话,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他也是猜到了唐婉儿这次出来怕是追他而来,接着问道:“那唐伯父知道呢?“
唐婉儿一听到他父亲,便不由得心虚起来,眼神飘忽不定,连青儿连连暗示的眼神也没有看到,但她却知道肯定不能说不知道,于是便下意识地接口说道:“我爹爹……我爹爹当然知道了,不然他怎么会让我出来呢。“
青儿暗暗地松了口气,还好没说漏了嘴。
唐小越却是把什么都看在了眼里。当然老张也看在了眼里,心道,这大小姐胆子还真大。却听唐小越说道:“张老,麻烦你把婉儿妹妹送回清风城吧,我这里就麻烦这位师傅与我走一趟江州城吧。“
“可是……”老张可是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来,这老爷交待的事情是大,可这大小姐的事情更大,要是大小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可担待不起。
唐婉儿一听,却是急了起来,“谁说我要回去了,我都说了,我出来爹爹是知道的。你说是吧,青儿?“
青儿本不想开口说话的,其实她是偏向于唐小越能把唐婉儿弄回清风城的,若是唐小越能把唐婉儿弄回清风城,她自然高兴,要不然唐婉儿真出了问题,她一个小小的丫头可是担不起这责任的,就算有唐婉儿护着也没用。所以青儿嚅嚅了半响,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唐婉儿是又气又恼,这青儿平时里的理直气壮都去哪里了,关键时刻帮不上忙。唐婉儿心一横,索性嘴硬道:“我爹爹……爹爹是不知道,那又怎么了?我就是要去江州城,你们管得着吗?李师傅,咱们走。“说着就向车厢走去。
李师傅显然也认出了唐家的老张,连连用眼神示意老张该怎么办,老张则对老李头微微地摇了摇头。老李头只得有些别扭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唐婉儿见老李头站在原地没有动,连青儿也站在原地没有动,不由得恼了起来,“我说了要去江州城的,怎么没有人动啊,我可是付了银子的。“
唐小越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唐婉儿,叹了口气,对老张说道:“张老,咱们回清风城吧。“
老张似乎也看出来了,唐婉儿是冲着唐小越来的,便赶紧点头称是,并准备去牵马车。
唐婉儿一听急了,赶紧跑到唐小越跟前,拽着唐小越的衣袖摇了摇,撒娇似的说道:“小越哥哥,你别回清风城吧,我这好不容易才从家里出来。我还没去过江州城呢。“
“若是婉儿妹妹想去江州城,等我们回清风城去禀明唐伯父后,让唐伯父多安排你几个人陪你去,可好?“
“要是回了清风城,爹爹肯定不会再让我出来了。小越哥哥,就这一次,好不好?“
“不好。“
唐婉儿见唐小越油盐不进,忽然准备心头一转,耍起无赖,说道:“要是小越哥哥不同意的话,我就叫非礼,哦不,叫打劫!“
唐小越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正满脸得意的唐婉儿,回了一句“随你”,便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东西。
唐婉儿真的生气了,这唐小越还真是软硬不吃,难道她唐婉儿就好欺负了?
“打劫啊……快来人啊,打劫啊,打劫了。……“唐婉儿初时叫的不顺口,但很快就觉得实在是神清气爽啊,尤其是看到一干人满脸错愕的表情后。
但很快,唐婉儿就郁闷起来,因为她叫了半天,不仅连个人都没有,更是连个鸟叫都没有,而其他几个人则是完全忽视她,都在整理东西,准备打道回清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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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人啊,清天白日的干这打家劫舍的勾当?“忽然一道声音就这么飘飘渺渺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众人是一阵心惊,还没来得及打量这声音是从何处传来,就见一道白影霎时从天而降,就这么飘飘然地落在了众人眼前。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当然不是唐婉儿这种少女的年轻,而是一种花信年华的年轻,一身白衣,飘飘然如仙如魅。
白衣女子一落下,一双眼睛便盯着唐婉儿上下看个不停,似乎其他人都不存在似的,当然说话也只对着唐婉儿,“方才是小姑娘你在叫打劫吗?“
唐婉儿此时被白衣女子惊吓得有些失魂,不知何时已紧紧地拉住了唐小越的衣袖。唐小越到底是江湖门派出身,见过一些世面,而且他也知道这世界上是真的有神仙存在的,更准确的说是他师父口中的修行者。
“刚才是舍妹在胡闹,扰了仙驾,请恕罪!“唐小越用江湖礼数对着白衣女子行了一礼。
白衣女子这才饶有兴趣地看了看唐小越,心里给出了评价,性子沉稳,资质一般。随后又笑了笑,接着说道:“既然知道是仙驾,自然也应该听说过仙家最讲究缘法。既然咱们碰到了,那就是有缘,不如让这位小姑娘拜我为师,可好?“
这下轮到唐小越也受到了惊吓。他自是从他师父口中听到过一些仙家的传言,仙家向来讲究机缘、资质,收徒更是有严格的选拔,怎么会有这种随随便便就说收徒的呢?这不会是什么师父说过的修行者中的邪修吧?
白衣女子自然不用理会唐小越一干人等的心里活动,对着唐婉儿,笑的分外温和,“小姑娘,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凌霜,是无忧谷七长老的座下弟子。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大概是这温和的笑容起了作用,唐婉儿已不似先前那般紧张,毕竟这白衣女子白凌霜又不是什么罗刹女的模样,“我叫唐婉儿。”
“唐婉儿,这名字真好听。我看你骨骼清奇,天赋异禀,不如拜我为师,可好?”
唐小越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唐婉儿虽说也是聪明伶俐,可也还没到让仙家“求”着拜师的程度吧,一定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舍妹承蒙仙驾厚爱。只是眼下舍妹年纪尚幼,而且拜师这事情,还是要问过家中长辈的好。”
“哦,是吗?”
唐小越已经感觉到了那白衣女子眼中微微的寒意,不由得更是紧张起来。
若说那白衣女子白凌霜为何非要收这唐婉儿为徒,却也是机缘凑巧。她本是在这乌山深处发现在一株了百年的一品三星通幽草,刚刚斩杀了那只五阶的灵草守护妖兽,正要离去,就听到了唐婉儿的呼叫。她本不想理会,不过刚好与她接下来的路程顺路,就过来看一下。奈何这一看,竟发现唐婉儿的资质是炼丹方面的天才,火木双系灵根资质,不由得起了收徒之念。本来她此次历练的目的之一也是要收一个资质合适的徒儿回师门,免得被她师父天天念叨不为无忧谷传道授业。
白凌霜是何等眼力,自然看出这唐婉儿对那小子是一腔情根深重,而且自己也难得遇见一个心仪的徒弟,不由得想好好的教导一番。于是挥手间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对造型精致的玉佩,借虚力托着缓缓飘到了唐婉儿的身前。眼前几人何时见过这等仙家手段,齐齐愣在了当场。
白凌霜很满意几人的反应,准确的说是很满意唐婉儿的反应,其他人她才不介意呢。
“婉儿,我的乖徒儿,快接着啊,我是为师送你的见面礼。这对玉佩叫同心佩,是由为师采自灵璧山的灵璧石孕育的石精,请了你师祖精心炼制而成的。此对同心佩最大的效用是带此对同心佩的两人,在万里之内可相互感应对方位置,送给心上人最是合适不过了。“说到这里,白凌霜似乎有意无意的看向唐小越。
果不其然,听到这同心佩的效用,唐婉儿瞬时红了脸,羞涩地低下了头,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偷地打量了打量唐小越。唐小越似乎什么也没有查觉。
唐婉儿有些微恼地伸手接过了同心佩,然后对着白凌霜,甜甜地叫了声师父。
唐小越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想了想只说了一句,“婉儿妹妹,这件事最好还是问过唐伯父再决定。”
唐婉儿得了同心佩,此时看着这便宜师父,怎么看怎么欢心,闻言说道:“是我拜师父,又不是爹爹拜师父,问他干嘛。”
唐小越知道唐婉儿对他有些微恼,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吩咐老张收拾东西,准备去江州城。
老张看看唐婉儿,又看看唐小越,欲言又止。
唐小越看老张的神情,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想了想走到正相谈甚欢的新任师徒面前,对着白凌霜行了一礼,道:“婉儿妹妹既然认了前辈做师父,也是婉儿妹妹的福分。只是此次婉儿妹妹出门,没有通知家人,烦请前辈能不能送婉儿妹妹回趟清风城?”
还未等白凌霜答应,唐婉儿已经抢先开了口,“不用。师父,爹爹其实很早以前就已经答应过婉儿要去江州城了,这次不过是顺道之事。而且这次有师父在,这一路上也不怕什么流氓盗匪的。”说完挑衅似的看了看唐小越,眼睛里满是得意。
唐小越无奈,这次反倒被唐婉儿占了先机。这白凌霜虽说收了唐婉儿为徒,成了唐婉儿的师父,可说到底他们还不知道她的底细,要是唐婉儿贸然地独自跟着白凌霜去了江州城,万一有个什么事情,他以后恐怕更是没法向唐府交待了。少不得他只能跟着一道去江州府了。
“也好。”想来有了婉儿这身为修行者的师父,他们一路上也要少去不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