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脸上却半分笑意也无,蹙了眉问她:“怎地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为何不早些奏萧?”
锦帕回了身握住他袖口怯怯问道:“仙君,你说锦帕有无进步?”苏慕皱眉更深:“教你保护自己,也不是这般拼命。”
锦帕低了头道:“是。但锦帕若不拼命,小狸此刻怕是已然魂飞魄散了。”
苏慕执了她手道:“莫怕。现下已然安全,先去看看那小妖伤势如何。”
小狸伤的极重,似是刚从血海里爬过。惨白的面色喷溅上几道惊心血痕,气若游丝,眼见着灵识将散。锦帕急红了眼,忍着哭腔回首问道:“苏慕,你说小狸会不会死?”
苏慕凝眉更深:“她何以得罪了那等恶妖?寻常她这般修为,怎地伤重至斯?”锦帕抽抽噎噎一个劲摇头:“我也不知,只知那恶妖也是从九重天逃下来的。听说在西渡山扎了根,怕是盯上了小狸万年修为。”
苏慕念了个诀,运了真力护住小狸灵魄。怕是用了真力,额头渗出细微的汗。锦帕在一旁看的心焦,咬住了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过了片刻,苏慕收了真气,徐徐叹口气。朝锦帕摇一摇头。
锦帕睁大了眼睛眼泪簌簌:“小狸怎么样了?”
无量不知何时站了在小狸身侧,俯身探了探鼻息,冷哼一声:“好毒辣的手段。元灵全碎,若是没了苏慕送的那点真气支撑,怕是此刻已成了亡魂。”
苏慕神色未动:“方才匆忙离去,余下几只小妖可曾捉到?”无量喏了一声:“无甚要紧,已收拾妥帖了。”
锦帕抹了抹眼睛:“仙君,夜里寒凉。我们还是先把小狸带回玉苑。”
苏慕微一点头,道了声好。顿了顿又添了句:“锦帕,莫哭。”锦帕低了头,擦了擦小狸面上的血,又藏了藏小狸原身的猫尾。不住点头,抽噎着道:“我知道,我们先回去罢。”
锦帕抱了小狸身子,因元灵将散,凡身也轻飘飘的。锦帕想了她初次见到小狸,从树后下神气活现的蹦出来道:“我问你,那鱼是不是你烤的?”一袭红衣惹眼又灵动。
眨眼连命也保不住。
苏慕像是看穿了锦帕所想,俯身拭了她脸上的泪。又低低嘱咐:“莫哭,九重天那东岳仙道仙丹怕是要多少有多少,明日我与你讨来,小狸不会死。”
锦帕蓦然抬起头,对上苏慕一双漆黑的眸子。不似往日云淡风轻,她靠的他极近,探的清他久战后鼻息微促。愣了片刻,她抬手抚他眉眼:“锦帕竟总与仙君带来这许多麻烦。”
春寒料峭,像是寂静山岭里落了几滴寒雨,枯叶扫地,新枝也来不及抽绿。夜里几盏灯火却惹了闲愁。
远远听得打更人碎碎几声脚步,携了悠长锣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小狸微不可闻的咳了一声,锦帕环臂紧了紧道:“小狸,你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到了。”
转眼到了玉苑,锦帕避开大厅绕了几圈到了天字号第一间。忽的打开房门,门也来不及关。一面铺了软被一面与蒹葭道:“蒹葭你莫要害怕,这是我们的朋友,她受了重伤无处可去,只能来你这里躲躲。”一面整理小狸衣衫,不经意间又摸了一手鲜红。摇一摇头,眼泪又簌簌掉落。
却未曾注意房间里静得出奇,一柄残烛烧的摇曳,无量声音骤然变冷:
“蒹葭呢?”
锦帕打了个寒战,慌张转身道:“我,我让她呆在房里莫要出去,此时天还未破晓,她去了哪里?”
无量攥紧了拳头,声音如同坠入寒冰,一字一句冷泠质问:“走之前我与你说了什么?蒹葭此刻是凡身,需得你多照应。你照应到哪里去了?”
锦帕与树妖搏了良久,又遇小狸伤重,原以为进了玉苑能稍作修整,未曾想蒹葭竟不知所踪。一急一慌,万念俱灰。膝盖一屈,朝无量跪了下来。
“无量神君,是锦帕糊涂。树妖残恶,蒹葭姑娘本事凡胎。是锦帕不曾保护好她,锦帕百死莫辞,我…”话未曾说完,却被苏慕截了话头:“无量,休得冲动。此事与锦帕无关。”
无量拂袖甩开桌上茶杯,瓷杯落地摔得粉碎,“与她无关?苏慕。你护着她也得有个限度!”
苏慕声音竟也带了恼意:“无量神君,烦请你动些脑子。这屋里既无打斗痕迹,窗也未开。再则,你可曾感知到半分树妖妖气?蒹葭姑娘去了哪里,还未可知。”
无量冷笑一声:“是,你苏慕运筹帷幄。别人的事自是与你无关,你还是扫好你那门前雪,蒹葭之事,也不必你操心,告辞。”说罢径自出门而去,头也不曾回。
锦帕望着无量转过房门,膝盖跪得生痛。残烛落下最后一点烛泪,屋里骤然漆黑。锦帕听得微微几声脚步,黑暗中一丝竹叶清香靠近自己。
苏慕随意坐与地上,揽过锦帕低低嘱咐:“你不必担心,小狸我自会去了九重天取了仙丹为她续命,蒹葭尚未恢复仙身,不至立有性命之虞,况且无量那身本事也不是白白傍身。今日你太累了,好好休息。交给我,你且放心。”
锦帕摇了头:“苏慕,若是有一天,我也给你带来灭顶之灾,你会不会恨我?”
锦帕扭头瞧见苏慕黑暗中一面轮廓,不甚清晰。恍惚中他似是笑了笑,忽的欺身而来,那吻来的缠绵又纠缠不休,锦帕微微的有些喘不过气,却不由自主想去逢迎。
此后良久,苏慕道:“以后莫再说你拖累我这种话,吾不爱听。锦帕若真有歉疚,不若承诺与吾共伴终身。”
锦帕一双剪水瞳在黑暗里熠熠生光,末了只问了一句话:“苏慕,仙界万紫千红,为何选中我?”
窗前一片银月,人界这万家灯火末了有些难得的温暖。锦帕等了许久,也不见苏慕答话,叹了口气道:“不想说,便罢了。”
苏慕却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