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好大。
我是一个对四季更替极为敏感的人,可上天仍然在尽最大的努力让我很笃定地相信冬天真的来了。
和往年一样,岁末年关的时候,人们总在喜气洋洋地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如果此时再下一场浪漫的雪,那是再完美不过的了。
不过对我而言,似乎缺少理所应当的欣喜,我从小就不喜欢下雪,那些看似银装素裹、分外妖娆的景色,只不过是短暂地掩盖了原本的丑陋,不久又会现出原形,并且带来刺骨的寒冷。相反我更喜欢夏天的暴雨,它可以将大地洗刷得那么彻底,并且我总有种期待,在某个低洼的沟壑里,能捞到几斤重的大鲤鱼,如同小时候和母亲一起光着脚丫,在村口的水塘里捞鱼、虾、螺丝、河蚌。
而冬天,是离孤独最近的季节。
妈,你还疼吗?我哭着对母亲说。
母亲笑了笑,说不疼,她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几年,要等到我成家立业的那一天,带着大胖孙子下河捉鱼。我也傻傻地笑了,可为什么我分明在母亲的眼睛里捕捉到被极力克制的眼泪?
医生说母亲以后不能干重体力活了,长期在水泥厂上班,造成重度腰肌劳损,外加这次摔伤,已经让年过五十的母亲不堪重负,我知道母亲终有一天会老的,但是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前一天夜里,天气预报说要下雪降温,我打电话给母亲,要是路上有积雪就千万不能骑自行车上班,要多穿衣服。母亲说你的厚棉袄还在家,我说周末就回家了,没事的。没想到经过一夜,雪积了很深,公交车停了,母亲起了大早骑自行车把棉袄送去县城,那是我工作的地方,离家有四十里路,母亲摔了三次,第三次,连同装满红烧鱼的饭盒一起,散落在雪地里,没能爬起来。母亲后来说,都怪这该死的雪,不然我在你上班前就能到你单位了。
我说妈妈,等你伤好了,我就去和上次介绍的那个邻村女孩相亲,争取过年的时候就把她娶进门,给你生个大胖孙子。求求你,不要再那么累了好不好?
母亲没有说话,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
此后的很多年,我都没再吃过红烧鱼,出门在外总带着厚棉衣,因为害怕想起关于那些年所经历的那些事,虽然冥冥之中恍如隔世,但总能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让心隐隐作痛。佛祖说去除烦恼的唯一方式就是放下,然而我们的青春,就像一部满目疮痍的历史,无论你多么想去抹平遗憾,却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甚至说声告别都显得得寸进尺。
也许,每个人都在年轻的时候做过些傻事,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如同春天的花苞,总显得那么饱含希望,可经历过风吹雨打,即使曾经怒放过,也总免不了要凋谢,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的果实,唯一区别便是花期的长短而已。值得庆幸的是,而立之年,我终于懂得,要为家做点什么。
活着,真的不只是一个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