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莫翊和魏晚见到圣索菲亚图书馆馆长贾科莫。贾科莫年约60岁,身材干瘦,目光深沉,脸上留着很长的白胡须,衬着一身肃穆的黑衣,骤眼看去颇有几分达芬奇般的学者风范。
莫翊向贾科莫说明了来意并出示了证件。
“你是说有人打算偷走《哈默手稿》?”贾科莫眉间露出一道深深的皱纹。
“是的,窃贼在隔壁的部长官邸盗走了一批珍本图书,其中还有贵馆的建筑设计图,我们怀疑他的最终目标是这里。”莫翊说。
“我们珍藏了这份手稿很多年,一直没有对外公布消息,就是怕会招惹盗贼。老实说,在决定举办展览时,我就料到会有心怀不轨的人觊觎手稿。”贾科莫叹了口气。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举办展览呢?”魏晚问。
“今年是达芬奇诞辰570周年,各地都会举办不同形式的纪念活动,□□部长多次向我提出应该把《哈默手稿》展示给公众参观,我犹豫再三。后来有位年轻人对我说达芬奇是属于全人类的,现在的年轻人对达芬奇的了解大多只限于影视作品,我应该让更多像他这样年纪的人亲眼看到大师的遗迹。他这句话打动了我,所以我就决定举办这次展览。”贾科莫说起那位年轻人时眼里流露出赞赏的目光。
“年轻人?那位年轻人是谁?”魏晚追问。
“是图书馆里的客人,很有才华的一位青年才俊,他刚刚给图书馆捐献了一批珍本。”贾科莫微笑道。
“捐了一批珍本?”莫翊的面容变得严峻起来。
“是的,他很慷慨,一分钱都不收,只是提出想看一眼《哈默手稿》,以满足他对达芬奇的崇拜。”
贾科莫的话就像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魏晚的心头,她终于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这时莫翊从口袋里取出之前复印的地下室失物清单,交给贾科莫:“馆长,你看看那年轻人捐献的是不是这些书?”
贾科莫看了一遍,然后诧异地看着他们两人:“对,就是这些书,你们怎么知道的?”
“这些都是部长官邸里的失物,那人从地下室里偷出来,然后捐了给你们。”莫翊说。
“啊?失物?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贾科莫瞪大了双眼。
“为了能看一眼你们放在保险库里的《哈默手稿》,以便把保险库的环境都摸清楚。这叫踩点,是每个窃贼出手前都必须做的功课。”魏晚冷静地说道,那人千辛万苦地从地下室里偷走藏书为的就是骗取贾科莫的信任,估计他看完保险库觉得难以下手,便哄骗馆长把手稿拿出来展览,然后趁机在防守相对宽松的展厅里偷走手稿。还真是心思缜密兼处心积虑。
“杰森……想不到他竟然是个贼,他看起来是那么地温文尔雅。”贾科莫不可置信地摇着头,连胡子都颤抖了起来,仿佛受到极大的刺激。
“杰森?你能把那个杰森的登记资料给我们看一下吗?”莫翊问。
“好的,你们等等,我叫人把他的会员资料调出来。”贾科莫颤颤巍巍地说。
通过图书馆的电脑档案,魏晚和莫翊看到这个杰森全名叫杰森.阿尔瓦雷茨,26岁,照片里的他有着深棕色的头发和灰绿色的眼睛,五官清秀,笑容迷人,而他登记的联系地址……魏晚看到这个地址时几乎火冒三丈,他竟然用了她以前在湖滨山庄的住址!
“该死的家伙,他连我以前的地址都知道,真是见鬼了。”魏晚咬着牙说,那种被人在黑暗中监视和戏弄的不安感涌上心头,让她很不是滋味。
“这个杰森到底是什么人?我觉得他在千方百计地引起你的注意。”莫翊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说道:“小晚,既然他要引起你的注意,证明他其实是想见你的,我觉得不妨主动联络他,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魏晚思考了片刻,觉得莫翊说得有道理,与其一直跟在他后面被动挨打不如争取主动,先发制人。她看着杰森资料上的联系电话,然后拿出手机按下了号码。听筒里传来等待接听的信号声,她对莫翊小声地说了句:“号码是通的。”。过了几秒,一把男声在电话里响起:“喂?”
“杰森.阿尔瓦雷茨吗?”魏晚问。
“是的,你是派克吧?你比我预想中要更晚发现这个号码,看来你也不是传闻中的那么厉害。”男声说。
“你想干什么?或者说你想要什么?”魏晚冷冷地问。
“《哈默手稿》,还有……你。”那人在电话里头轻笑。
“哦?有意思,那么坦白地告诉我自己下手的目标,就不怕警察知道?”魏晚挑了挑眉毛,这人还真是狂妄得可以。
“我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不然也不会给你留下那么多线索。”那人笑得越发开心。
“你刚才说你想要我,我们见个面怎么样?”魏晚试探道。
“很好,我正有此意,今晚9点女巫酒吧见。记住,你只能一个人来,如果让我见到其他人—特别是那个警察莫翊,你就永远都见不到我。”那人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魏晚尝试再拨回去,对方已经关机。“他约我今晚在女巫酒吧见面,但只能一个人去。”她看向莫翊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准时赴约了。”
“一个人?”莫翊的眼里露出不悦。
“没错,一个人,你不能安排人手在周围埋伏。他知道你的存在,也知道我在替你们做事,
还那么堂而皇之地把见面地点告诉我,肯定是已经做好了周全的准备。这极可能是个圈套,我们不能打草惊蛇。”魏晚冷静地分析道。
“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行动,太危险了。”莫翊断然拒绝。
“可机会难得,这个杰森很狡猾,心机深重,能力绝不在我之下。如果这次让他溜了,也许就永远失掉逮捕他的机会了。”
“我不会让他溜走的,但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执行任务。”
“那你打算怎么办?”魏晚疑惑地看着他。
莫翊笑了笑,眼内有意味不明的暗光闪烁:“今晚你就知道了。”
晚上九点,夜幕下的花园街喧闹而热烈,里面的一切都在闪闪发亮:璀璨的霓虹灯,五颜六色的酒馆招牌,那些被粉红灯珠映亮的高大橱窗,以及橱窗之后各式各样的比基/尼女郎,只要稍一靠近,她们就会摆出挑/逗的姿势,肢体妖娆地扭动着,颇像被猎物惊动了的珊瑚蛇。
魏晚从出租车里走下,默默地看向这片被流光包围的街区,周围的景象都带着一种虚幻而荒诞的鲜活感,如同荒野里突然横空出现的鬼市,每样事物都迫不及待地展现着自己最绚烂的一面,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太阳升起,自己就会灰飞烟灭,像泡沫般消失在白昼的焰火里。
两年多前,她就是在这片鬼市般的街区里遇上了莫翊,从此她便万劫不复,历经磨难,最后又浴火重生。命运对她的安排到底是仁慈还是残酷?她不知道,只觉得那种无力又无常的迷惘
如同嘴里的叹息,还未来得及发出便被刺耳的喧闹声所吞没。
定了定神,压下心里的百般情绪,她朝马路对面走去,一直走到挂着黑紫色招牌的女巫酒吧门前,推门而进。
一进门,迷幻的电子乐声和笑声便如潮水般将魏晚淹没,空气中弥漫着酒精,香烟,□□以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就像正在腐烂的浆果般恶甜。她环视四周,明明灭灭的光线里能看到有很多人,他们或相拥起舞,或坐在椅子上纠/缠作一团,还有一些落单的慵懒地靠在吧台边,闪着微光的双眼在昏暗中搜寻着,恍如寻觅猎物的兽。但是,无一例外,他们都是男人,即使有些人化着比女人更浓厚的妆,抛着比女人更妖媚的眼神,可那粗大的骨骼与硬朗的线条都显示着他们与生俱来的性/别特征。
这里是间男/同酒吧,尽管叫“女巫”,那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手法罢了。魏晚站在门口,发现自己是这里唯一的女人,一些男人发现了她,正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她,如同看见异类。魏晚没有理会那些不友善的眼光,径直走向酒吧深处。这时,有两个黑衣壮汉从人群里走出来,拦着她问:“你找谁?”
“杰森.阿尔瓦雷茨。”她说。
大汉看了她几眼,然后说:“跟我来。”
魏晚跟着黑衣人一直走到酒吧的后堂,黑衣人说:“先等等。”,接着他从里屋取出一个金属探测器:“你得先接受检查才能去见他。”
魏晚没有做声,非常配合地张开双臂。黑衣大汉用探测器扫过她的身躯,当碰到她脚踝时,探测器发出“滴滴”的警报声。
“这是什么?”大汉盯着她的裤脚问。
魏晚不紧不慢地拉起裤脚,露出脚踝上的金属环:“脚环,我男朋友送的。”
大汉皱了皱眉,站起身体说:“行了,你可以上楼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