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正是此人。”黑衣旗卫恭敬的答道。随即低声询问道:“纪统领,待他们走出这里,我们兄弟几个齐上,定能将他拿下。”
纪酌江摆手制止道:“不急,只是一个小孩儿而已,比那些人好对付得多,现在抓他意义不大,掌控他的行踪即可,我要先回燕京去见一个人,过后再来收拾这小子也不迟。”
“纪统领?“底下黑衣旗卫略微迟疑,道:”那东西,咱们真的不去追讨了吗?“
”追个屁。“纪酌江一掌挥去,道:”隐风和账房两人拿了那东西,你们凭什么能抢过来?还嫌在锦衣卫待着命长?要不要回去给你们试试药?“
几人听闻此话,面上闪过一片惧色,忙垂首应道:”遵命。“
纪酌江看着远去的两人,忖道:”不知昆仑那边的部署怎么样了,这次皇甫老大可是特别交代过,只牵制,不争夺,不过那小二拼起命来,还真不好留下。“想到这里,腰间伤口又是一疼,纪酌江咬牙,怒踹身旁石块,恨声道:”麻烦事还真是多,要不是无痛体质,早就被我那刀给砍倒了,朱大哥说得对,有时我真的是太大意了点……“
沈易走在前面,似乎是察觉到一丝不妥,刚准备转身查看,楼云渊却是伸手抵在了他背后,低声道:”别回头,我们往市集走。“
沈易点点头,依旧是步履轻松,却悄悄改换了方向,从驿丞转向了市集。楼云渊缓步跟从,四下张望,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前行半里,沈易与楼云渊对望一眼,两人同时纵身一跃,往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奔去。
楼云渊进得城去,后面并无人跟随,微微一思忖,走进了一家酒楼,唤道:”小二,来两壶酒,上几个店里的招牌。“小二连声应道:”好咧,客官跟我来。“楼云渊走上前去,凑近小二身边,摸出小块银两,道:”小二哥,我这人不喜热闹,劳烦你替我找一个靠窗,风景好些的位置。“
小二两眼闪光,麻利的接过银钱,笑道:”这位公子真是慧眼识珠,按小二我说,咱们酒楼端的便是这城中风水最好的地界,我认第二,没几家店敢认第一的。公子您跟我来,我一定给你找个好位置看看我们蜀郡的风光。“
楼云渊被带上顶阁,小二收了银钱,特地帮他找了一个风景独佳的位置,从这里向外看去,果然大半个城景都映入眼中,楼云渊点点头,坐下后,将随身佩剑解下,放在了窗台之上,自语道:“已经按约定的做好了,不知道能不能看见。”
未过多久,小二便将酒菜送到,见得楼云渊未动杯筷,小二不禁问道:“公子这是在等人?”楼云渊笑道:“不错,若是小二哥看见这样一人,麻烦带他上来。”说着便将沈易的外貌描述了一番,说罢又摸出三钱银子,交到小二手中,嘱托到:“若是在外面见着他,也劳烦小二哥支会一声,我这朋友初来贵地,有些怕生,容易招惹上一些不轨之徒……”
小二直起了腰,一边将银子收入怀中,一边大声应道:“嘿,公子,不瞒您说,咱蜀郡的治安,你就放一万个心,有刘大人和叶捕头坐镇,那些贼子匪徒向来不敢惹是生非,嘿……”小二的声音低了下来:“南宫家这么大的家业,也从来没出过事,不就是有朝廷官府罩着么,那些强盗虽然眼红,但还是小命要紧。”
楼云渊只是听着,并不搭话,心中想道:“看来昨晚南宫府的动静并没有惊动城里,只是想不到锦衣卫的势力竟是越来越大,连西南都有他们的高手,也难怪当初皇上对锦衣卫如此的不放心……”
念及此,眼前的小二却是猛然一跳,只听后面一个温厚的声音响起:“我可以和这位公子拼一桌吗?”
小二转过身去,忙道:“客……客官,这不是小店能做主的,您自己和这位公子商量商量吧。”说罢忙抚了抚胸口,缓缓神,才问道:“不知道客官要些什么?”
楼云渊抬头看去,却见眼前男子身高八尺,甚是健壮,素衣裹身,身后背着一个背篓,一幅幅画轴堆积在内,有些画轴似乎已经放了不少时日,看上去有些发黄,男子的脸庞白如画纸,没有太多的表情,才问过话,已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挥手道:“先上两坛烧刀。”
楼云渊微微皱眉,暗道:“这人好厉害的轻身功夫,上楼时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只是不知道是敌是友?”待得小二离开,见男子没有其他动作,他不由得问道:“这位兄台,莫非也来赏景?”
男子将背篓放在一旁,点头道:“从这里能望见大半城,眼力稍好者,更是能观察城内情况,可惜我刚赏完山水不久,上得楼来,只是想找人喝上两杯。”
楼云渊见男子神情不似作伪,追问道:“兄台认识我?”
男子摇了摇头,答道:“本以为认识,后来发现我想错了。”
楼云渊不解,男子拿过酒壶,斟了一杯,缓声道:“我认识这把剑,可它本应该在另外一个人手中。”他伸手指了指楼云渊放在窗台的那柄佩剑,叹道:“念梦……都不知道多少年没见过了,今日重逢,本以为能再见旧友,未料他已将念梦转交给你。”
“还未请教兄台该如何称呼?”楼云渊见眼前男子是南宫易的旧友,忙恭敬的问道。
“滇人沐云。”男子一杯接着一杯,转眼间已将两壶酒喝了个精光,长呼一口气,道:“这酒味,倒是越喝越淡了。”
楼云渊感觉“沐云”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听男子如此说,他站起身来,道:“沐云兄稍等。”径直走下楼去,不多时便折返回来,将手上两坛红布封裹的佳酿放在桌上,道:“在下楼云渊,有幸与沐兄相识,当浮三大白,只是今日不敢贪杯,还望勿怪。”
沐云的脸上有了几分笑意,他拆开封布,轻嗅一口,赞道:“好,好酒。不枉我帮那年轻人引开两只锦衣卫小狗。”
“沐兄,你……”楼云渊微微一怔,未曾料到这人不仅与南宫易相识,还帮沈易解决了麻烦。沐云抱起酒坛,咕咚咕咚狂饮两口,挥手道:“我见他不时望向此处,却又不上前,只是反复绕圈,便设法引开了跟在他身后的两只小狗。不过他亦是小心,只是托我转告你,他已留下记号,届时你去找他便是。”
楼云渊拱手道:“多谢沐兄相助,不知在下有没有什么帮忙的地方。”
“道谢就不必了,既然你是他选择的人,这点小忙,算不得什么。”沐云看向楼云渊,道:“他既然已经得到自己的超脱,还望你好生保管念梦。”
楼云渊颔首应道:“既是师兄所托,云渊定当好生照顾。”说罢将念梦取了回来,放在身边,沐云笑道:“不愧是玉笔先生的弟子。”
楼云渊怔道:“沐兄见过家师?”沐云摇了摇头,道:“我对玉笔先生亦是神往已久,奈何缘悭一面。前不久去往君子堂向程遗墨小姐请教,才知先生外出,待得我离开君子堂后,他与萧门主才回返。”
沐云看向那破损的剑鞘,久久不语,待得小二将那两坛烧刀子送上,他摸了摸身上,却是一怔,楼云渊见状,向小二说道:“这位兄台的那份,算在我账上。”
沐云将两坛酒拿起,笑道:“云渊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楼云渊思忖一二,还是实话实说道:“实不相瞒,在下准备去南疆一趟,打探旧事。”沐云点点头,随即从背篓中拿出一卷画轴,道:“我这人不喜欠人人情,不过找不着他,也只能帮一下你了。”
不等楼云渊答应,他将画放在桌上,一手拿起背篓,挥了挥手,走下楼去。楼云渊苦笑道:“没想到南宫师兄还认识沐兄这等趣人……”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画轴,画轴被层层包裹,仅仅是打开一小部分,就费了不少力气,但当楼云渊看见这一小部分画卷的内容后,面上的笑容却是迅速褪去,变得无比凝重起来:“这是……”
画纸已微微泛黄,可画中的山水雄景呼之欲出,楼云渊只是略微扫过几眼,心下已是大为震动:竟有如此精细的山水图?
他止住微颤的双手,将画轴卷起,收好。望向沐云离去的方向,深深一礼。
一条崭新的道路,已经描绘于画中。
半个时辰后,
沐云的脸庞依旧白皙,几坛酒下肚,似乎只在他身体暂留了片刻,便消失无踪,他望向前方“南宫世家”四个金匾大字,背篓中的画作不停的颤动,沐云往前迈出一脚,紧了紧身后的背篓,轻声道:“来了。”
来赏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