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灰色厚厚的云遮住了整个天空,好像随时都要压下来一样。没有尽头的路,什么时候可以遇到一户人家啊?暮思雪迈着沉重的双腿,远方漫长无限。
右边有个路口,好像有人!暮思雪加快脚步。
墨绿色的树枝从远到尽,慢慢伸过来,树枝后面,一群黑乎乎的......紫面黑牙、毛发丛生,粗壮的肢体,是那些魔鬼!她见过无数次的魔鬼!
又来了!他们又来了!暮思雪转过身,想要往回跑,可脚好重,移一步就要用尽她所有的力气。
前面,一个人突然从天而降,画着脸谱,手握厉剑,大声喝道:“害死妈妈的凶手!你往哪里跑?”
就要和着那灰色厚重的云压下来了。身后,嚯嚯的喘息声越来越近,暮思雪扭头一看,那些鬼怪攀着那些狰狞的树枝......那树枝就要抓住她的脚了,她得赶快人跑,赶快!
可她跑不动,跑不动......脸谱摘掉了,裴亦云狂野地笑道:“小美人儿!你跑不了了......哈哈哈!”
那树枝缠上了她的脚踝,慢慢地向上移,那无数只黑乎乎的手向她伸来......
“啊——”
暮思雪从床上弹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顺着额头往下滑,慢慢流至肩、锁骨,最终停在心上......
那些狰狞恐怖的魔鬼又来了,又要来了,那支锋利的长剑就要刺中她了,她抱紧双臂,身体慢慢往后退却,直到背抵住床、头......
凌水曜听到喊声从客厅跑进来,打开床灯,看到暮思雪颤抖地蜷缩在一起,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心都快碎了。他上前一步,紧抱住暮思雪:“丑八怪!醒醒!我在呢,有我在呢!”
“我知道,我知道那是梦。可我就是感觉得到它的真实性。”暮思雪缓缓地吐出这些字,可怜凄婉如一张薄薄的纸,虚无飘缈:“我知道,是我害死了妈妈,是我,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记不起来我就折磨她,好像她一难过我就开心一样,开心,难过。开心,难过......”
死灰一样的声音,凌水曜心疼地抚着暮思雪的背:“我在呢,我爱你,丑八怪!你哭吧。痛痛快地哭,哭啊。”
“我为什么要记起来,没有记忆也挺好的。有饭吃,有事做,有得玩,有得睡,为什么还要记忆?你说我需要记忆吗?”
“不需要。咱们不需要,那几年的记忆咱们不要,人们不都记不住小时候的事情吗?所以,所有人的记忆都是残缺的,残缺的!”凌水曜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满脑子都是要温柔、温柔。他的丑八怪吓坏了,她需要他说话他安慰。
“他们说,我需要,好像无尽的需要似的。每天摸我的头,看我的眼睛。吃白花花的药片,我有那么差吗?”
“丑八怪!你快醒醒啊!”凌水曜觉得他现在比暮思雪还苍白无力,他要怎么做怎么说才能让他的女人不再悲伤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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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树上的鸟儿唤醒了床上的一对人儿。暮思雪睁开眼睛,身边的凌水曜还在熟睡,她轻轻抬起枕在他手臂的头,看到凌水曜身上的衬衫被她又是泪又是拱又是枕的,早已狼狈不堪,无奈之极。
自己昨天一定是又发疯了!
好混乱!昨天,发生了好多事情,听到了好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听到窸窣的穿鞋声,凌水曜醒了,看到暮思雪正在穿鞋,轻轻说了句:“早!”
“早!”暮思雪停止穿鞋,背对着凌水曜,低声道:“我昨晚又发疯了吗?”
“没,做噩梦了。我一抱你,你就好了,然后枕着我睡了一晚。”
“骗人!”暮思雪穿上凉拖往外走。
“你做什么?”
“洗澡换衣服上班!”
凌水曜追了过来:“今天休息吧!”
“我很憔悴吗?”
“嗯,没太憔悴,我今天休息,在家陪我好不好?”
他故意不想她工作的,他想她休息才这么说的:“曜!我知道,你想我多休息休息。没事的,我现在已经好多了,那些噩梦啊反常的过激行为啊,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凌水曜从后面拥住暮思雪:“不要说那些对你来说是家常便饭,我不要你那样,你不开心我比你十万分不开心,你痛苦我比你十万分痛苦。”
“既然我的什么在你那里都是十万倍的放大,那你现在应该感到高兴啊,因为我现在很开心!”暮思雪自以为很绚烂地笑着。
她为什么要伪装?在他面前她可以任性的:“嗯,好像撒谎了,只有一点儿高兴。丑八怪!我讨厌别人看到我的心,可我希望我在你面前是个透明人,我悲伤失望痛苦快乐幸福,你第一个能读到,而且,还要和我一起承担,你愿意吗?愿意为我分担吗?”
她愿意!她愿意和他分担一切。她亦知道他说这些,是在告诉她,他愿意和她一起分担她的痛苦。
昨天她听到他曾经为她做的事情时感动得一塌糊涂,那感动不是一时的,是一世的:“嗯。我想吃你做的早餐。”
凌水曜宠溺地抚了暮思雪的头:“在家等着,我做好了送过来。”
好美味!暮思雪拿起刚烤好的吐司放在鼻子前面轻嗅,轻轻咬了一口,微眯双眼:好好吃!
轻抿下唇,低头拿刀在刚刚咬过的吐司旁边抹了一点蓝霉酱,再咬:好好吃!再换点儿黄油,更好吃。
“曜!好好吃!”
凌水曜凝视着暮思雪:昨天晚上,今天早晨,十几个小时的光阴,判若两人的她,哪个更真实?
“曜!你要不要来一个?”暮思雪拿着枚圣女果放在凌水曜的嘴边。
看她那贪嘴的小模样,凌水曜将牛奶放在暮思雪面前:“吃完饭去庄园好不好?“
“曜!十月以前,我都会很忙的。”
“一定要去公司吗?”
暮思雪点着头。手里不停地往嘴里放东西:“我承认,有时候我会脆弱,可我没那么容易被打败。”
她那么执意要去就去吧。凌水曜拿过平板:“里面有个人,上次在你们公司楼下我也看到过。我印象中,他好像是上次罢工的带头人。”凌水曜指了下图片上的那名‘记者’。
“你是说,他是受人指使的。”
“应该是。”凌水曜不得不说出他的担心:“纤儿!你去公司,要是再遇到记者围攻怎么办?”
“放心吧,这次我会小心的,不是还有阿世吗?”
“我希望阿家也在,可以吗?体谅一下我,我不放心。”其实,凌水曜想陪伴在暮思雪身边的,可她知道暮思雪会拒绝。再说,这也不现实,毕竟,轩辕也需要他。
“遵命!”
凌水曜一脸严肃:“丑八怪!你准备好了吗?”
虽然一直处于挨打的一方,可她只顾得抵抗。还没有反击的能力,暮思雪好委屈:“好像还没有。”
看她诚实无奈的表情,凌水曜爱昵地抚了下暮思雪的头:“没关系!我们今晚一起来想办法反击!”
暮思雪痴痴地望着凌水曜:如果没有他,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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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唐看着一如往常的暮思雪,很是奇怪,他还以为她今天不能来公司了呢。昨天的新闻图片他可是看到了,他们经理简直已经崩溃了。
“经理!喝点儿什么?”
“咖啡!阿唐。你先别忙着煮咖啡,去楼下保安那里要一下上次咱们公司员工罢工的录影,全过程。”
阿唐走了。暮思雪拨通李总的电、话,电、话那头的李总除了不尽的道歉就是不尽的道歉:“暮总!这都怪我。那天我是怎么交待手下的,您都看到听到了。您也应该看到了,前些天。网站上公布的视频和致歉书。我现在也在追查这件事,也许不是我手下的人做的,是其他网站的人做的。。暮总!真对不起!您这么信任我,把这么一头条交给我,我却没有做好。我是真对不住您哪,对不住啊......”
暮思雪还能说什么?李总办公的时候她就在现场,后来公布的视频她也在网上看了,现在事情演变成这个样子,她也不好怪他。
暮思雪哪里会想到人心有多险恶。李总当着她的面是那样交待手下的,可回去后他就反悔了。
也许是职业的关系,暮思雪越是把夏之北和裴亦云的脸做模糊处理,李总就越想知道那两个人是谁。
当他看到其中一人竟是当年的江南首富夏之北时,他怎么会放过这么一条大新闻,他可是独家。
碍于凌水曜、耿晋霆和暮思雪的关系,他先将致歉书和打了马赛克的视频发了出去,可与此同时,他派人去打探夏之北的有关消息,等他看到他手下的人拿过来的报道时,兴奋的血压飙到一百八,差点儿没晕过去。独家!他是独家!
夏之北与女儿的恩怨情仇路!
再配上那个被暮思雪,不,是夏纤凝,好像也不对,被暮思雪烧掉的夏家老宅的废墟图片!
这要是报道出来,那还不要多给力就有多给力。他通知手下,加班也得把这条大独家发出去。
他这一独家不要紧,各大媒体争先恐后的往深里挖掘。于是,什么样的八卦都有了,什么......真真假假,捕风捉影,就连夏之北精子成活率低这么隐私的事都挖了出来。
放下电话,暮思雪才感到,她的麻烦才刚刚开始,而维奇利亚也不是刚有起色,而是步履维艰,前方处处是陷井、是黑暗。
“经理!宣传照什么时间拍?我们只有二十天的时间。”弗兰克走进来。
阿唐拿了刚拷贝的u盘进来,听到弗兰克在问暮思雪拍照的事情,好不满意,他都不看八卦的,不知道他们经理这两天很头大:“副总!后天再安排时间好不好。经理现在要出去。”
弗兰克不解地看了阿唐,将手中准备交给暮思雪的文件夹收了回去:“好吧。我先走了。”
阿唐将u盘放在办公桌上:“经理,全在上面了。我去煮咖啡。”
手机短信的声音,暮思雪打开手机短信,是华佳的:对不起!身体怎么样?我在外地。
她一定很愧疚,也一直在记挂自己。暮思雪微微一笑,写下五个字:我很好,勿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