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可以确定，那个面具人就是暗中联络各国对付大凉的幕后首脑。”谢浚向谢景轩汇报自己的调查结果，“这次我们击退东齐后，那几个小国对东齐很是不满，已经决定臣服大凉，换取和平。我去的时候，宓国国君给了我这个。”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布包，正打算交给谢景轩的心腹太监，谢景轩却摆手让太监退下，对他道：“皇叔不必见外，直接交给朕便是。”
谢浚也不推却，上前几步将东西在谢景轩眼皮底下摊开。
“这是……”谢景轩拿起布包里的东西端详了下，眉头皱了皱，“化雪草？”
“你知道这个东西？”谢浚惊讶地问，这个东西他拿到的时候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还是宓国国君告诉他的。这化雪草是一种罕见的药草，用来医治凝血症。说起这凝血症，也是一种极为少见的病症，患者的身体会间或出现红紫色斑块，就仿佛受伤之后出现淤血一般。若不及时服用化雪草，血脉便会凝结，严重时可致死。这病无法根治，只能终身不断服用化雪草。
按道理，没有患过这个病的人，是不可能接触到这种药草的。即便是大凉宫中的太医，也只是从医书上见过这种药草。
“你是怎么一眼看出这药草的？”谢浚诧异问。
谢景轩凝眸注视着手中雪白的植株，话到嘴边却出不了口，内心像压了千斤重担：“皇叔，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谢浚不明所以，他不过就是带了株药草回来，怎么就给他出难题了？除非……
他抬起眼眸，有些不安地看着侄子：“难道说，这药草你曾见什么人用过？难道说，这个人和你还有什么干系？”
谢浚的脑子飞速转动，他当然知道，宓国国君交给他这个东西，是在暗指，那个面具人身患奇症，化雪草是一个线索。这个人一直在暗中密谋陷害大凉，甚至连当年西燕覆灭的事情都可能和他有关系，他是想引起几国战乱，好坐收渔翁之利，还是为了复仇，不得而知。但他有能力游走各国，身边还有人策应，绝不是简单人物，可能还掌握了不少各国的秘密。
这样一个人，皇侄儿不能和他有任何干系，不该听到他的名字便露出这种为难的神色。这么说来，这个人不是和他有干系，是和他身边的人有关系？
难道是……
“阿凌？”谢浚脱口而出，下一瞬又急忙改口，“我是说，凌贵人，难道说，这个人和凌贵人有关系？”
谢景轩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太过紧张。他拿着化雪草在手中转了转，“其实我也不确定，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
“你还记得那次我被打下山崖，你和阿凌来救我吗？”
谢浚面上闪过一阵心虚，他哪里能忘记？那次他还怀着私心，不想阿凌去救他。要不是阿凌机警，说不定皇侄儿已经没命了。
“我在那个山崖底下见过这种草药。”
谢浚恍然大悟：“是阿凌找到的？她认识这种草药？她怎么会……认识呢？”
谢景轩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立刻释除他的担忧：“阿凌没有这个病，有这个病的，是另一个人。”
“是谁？”
谢景轩抬眸，目光和他交汇，更为沉重的情绪流泻出来：“赵玄！”
“不可能！”谢浚斩钉截铁的口气，“不会是他，他可是西燕的太子！而且，他在两年前那场战乱中已经死了，不是吗？”
“你这么激动，就代表，你其实也觉得这不是不可能的。那场战乱，没人见到赵玄的尸体，就连阿凌自己也没有。”
“可这不符合逻辑啊。他是西燕的太子，怎么会联合外人灭了自己国家呢？这怎么说都无法解释。”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谢景轩说，“也许，我应该跟阿凌好好谈谈，也许，她会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谢浚立刻握住他的手肘：“你真的要把这件事告诉阿凌？你怎么能保证她接受得了？她为了复国报仇已经受了这么多苦，要是让她知道，这一切可能是她哥哥暗中摆布，她会有多伤心？”
“我怎么不知道？”谢景轩长叹一声，“可从你把这株化雪草带回来的一刻开始，就注定她要知道所有真相。我们瞒得了她一时，等到她哥哥卷土重来的时候，我们还能瞒住她吗？”
谢浚无言以对。的确，那个面具人是不会轻易放手的，假以时日，他一定会再次对大凉下手。而且这次大凉虽然击败了东齐，可损失也不算少，士兵们都极为疲累，需要一段时间休养，不宜再战。而现在他们连那个面具人的所在都不知道，也不清楚他背后有多少人马，多少势力，敌在暗我在明，实在是劣势极了。
他虽然不想承认这个人是赵玄，可不得不说，他身上存在着太多巧合了。同样身患奇症、同样身份尊贵，呼风唤雨，还有在东齐的时候对阿凌手下留情……种种种种，真相似乎昭然若揭。
“若真的必须对她说，不如让我去吧。”谢浚说。
谢景轩皱了皱眉：“你？”
谢浚从他手中把那株草药夺过来：“你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吧。总要有人去做这个恶人，我不希望你让阿凌失望。”
“皇叔……”
“就这么决定了。”
谢浚弯腰对他行了个礼，旋身出了御书房。
赵慕凌放下手中的衣物，伸了个懒腰。近来为了缝制襁褓，她时常一坐就是一天，不知疲倦。往往是等到缝完了，直起身体才发现骨头都僵硬了。
谢景轩派来伺候她的宫女小慈见到她放下手中的活儿可算松了口气：“贵人赶紧歇息吧，要是让皇上知道你又坐了大半天，怕是要心疼坏了。”
小慈一边给她倒水一边吩咐另一个宫女：“贵人歇息了，你去把燕窝热过来吧。”
小宫女一边应诺一边跑出去，正好撞在掀帘子的人的胸膛上，顿时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去，连连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谢浚笑笑：“本王有那么可怕吗？何时说要你的命了？下去吧。”
赵慕凌站起来：“你来了，不是今晚和皇上吃饭吗？”
谢浚过来，低头扫了一眼她今天的工作成果，道：“皇上对本王似乎很嫌弃，本王打算把你也接过去一起吃，这样他就不敢说什么了。”
赵慕凌早习惯他这种玩笑口气，也不计较，叫小慈取了披风：“那我正好去散散步。”
两人走出凌霜阁，谢浚特意放慢了脚步，知道她现在有身孕，行动没有以前那么便利。
“太医说，我的胎像已经稳定，现在每天可以多走动，对将来生产有帮助。”
“那我明天上一道奏折给皇上，请求每天进宫来陪你一起散步。”
“你认真的？”赵慕凌惊吓地盯着他。
“假的。”谢浚回，“我哪来的这么多闲工夫。”
“皇上不是派你去调查那个面具人吗？你现在回来了，就代表应该有所收获？”
谢浚停下脚步，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是有些线索，但一时间我还没能参透。”
赵慕凌急忙道：“什么线索？说来听听，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也许我可以帮到你呢？”
此话正中谢浚下怀。
他掏出那株草药，交到赵慕凌手里：“宓国国君已经决定投诚大凉，他把这个给我，说是那个面具人留下的。这一年多来，那个面具人一直在各国之间游走，拉拢他们和东齐一起对付大凉。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李秋候的手下，可在这次战乱的时候，他却没有出现。他在李秋候最需要他的时候，突然离开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赵慕凌没有说话，她的全副注意力都落在手中雪白的植株上，对谢浚说的话几乎没听进去。
她怎么没想到呢？有些事情，她早该串联在一起了才对。她怎么那么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