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江南三月时节,南风煦,柳絮纷飞。
西湖畔,晚风拂柳夕阳残。
马蹄声溅,却是把路边零星的野花都零落成泥碾作土了,唯有暗香如故。
绛红色的帷幕在夕阳的光晕下闪着淡淡的晕红光点,缕缕的金色透过镂空的木刻窗棂点点洒在马车的蓬帐内。
段文风轻轻拉开了幔帐的一角,柔和的夕阳暮色便悄然钻进了车篷内。
坐在马车前端的青衣小厮便是回过头来:“老爷,快到宝石山了。”
段文风并不言语,只是怔怔的依旧看着前方,前方山水一色,宝石山上亦是红色的小石子在落日沐洒之下分外耀眼,仿佛数不清的宝石在熠熠生辉。
断桥,断桥也快到了吧?
段文风的思绪飘到了十九年前。
十九年,离开这里已经整整十九年了,几度春来秋去,若是清儿,清儿还活着,现在又该是怎样的模样罢?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段文风一袭白衣猎猎伫在河边,眉头却是愁,愁上心头。
十年寒窗苦读,为的是报效国家,为的是学有所成后施展抱负,到头来却只是一厢情愿,徒有一身情怀。
只因两度落榜,只因榜上无名,只因监察的王大人在段文风临走时好言相赠的几句“警世良言”。
“段公子,这个世道,如非钱财,必为权势,所谓官官相向也。才华?空有才华却不懂得人情世故,无用也,甚至尚不如街边懂得摇尾乞怜的狗儿。”
段文风自是拂袖而去,段家虽是家道中落,但是向来以清检廉明自居。段文风更是读圣贤书,清风自在心中,傲骨寒梅,不因五斗米而折腰。
只是两度落榜,落得不只是段家的名声,段家村落百姓的希望,王大人的一番话虽让段文风恼怒不耻,心也却跟着落空了。
断桥下细水长流,水中泥沙若隐若现,使得本来清澈见底的河水竟然显得有些混浊了。
“难道我段文风真要随波逐流,流逝于这混浊的世道罢?”
仰天长叹,风吹岸柳,段文风眼前一篇苍茫。
“公子此言差矣。”
清玲玲的声音自河面飘来,似近似远,段文风抬眼望去,断桥下一湖碧水的中央不知何时飘来了一叶轻舟,舟身轻若浮萍,最多只可容纳下一人。舟中此刻正跪坐着一女子,刚才的声音便是出自该女子所言。
云想衣裳花相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若非此女子穿着农家的短衫和绿裙袄,段文风还真以为自己遇上天际的仙女了。明眸皓齿,黑秀如瀑,似雪的肌肤不着一点粉黛,却更是“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公子且看这莲花,虽是出自淤泥,却依然是傲然尘世,洁净不染。”
女子略略卷起长袖,轻轻探下水去,不多时,雪白的手中举起一只洁净无瑕的莲藕。
“公子再看这莲藕,虽是已深埋于淤泥下多时,却仍是出淤泥而不染也。”
“看公子乃读书人的模样,这样的道理本不该小女子来向公子说教,公子见笑了。”
段文风竟然一时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暖风熏得游人醉,此刻,醉人的却不止是暖风了,或许,还有伊人的笑。
半晌,段文风才回过神来:“姑娘见笑了,在下段文风,多谢赐教。”
“姓氏随父,一个“夏”字,单名“清”。”
风儿飘逝,同样飘逝的,还有时光。
十九年呵,段文风叹了口气,物是人非,当年的光景已然淡却,同样淡却的,还有昔日故里梦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