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段文风的惊讶之色,着实出乎了段子清的意料。段子清细想之下,也的确觉得奇怪,段文风方才说了她的身世,一切想来并没有什么不妥,唯独这个占言……这个占言是冲着她和段家的纠葛去的。按理,段文风收留自己,也是为了报恩,报夏清当年对他的恩情,即是如此,为何自己反而成了倒戈段家的利器……这又是合理?那道士口口声声说他认识她娘亲,那他又是谁?毫无根据地,凭什么做出这样的占言来?难道这其中,还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一切,为何又和她进宫有关?为何段家的灾难就会发生在她进宫的一年后?为何?
太多的谜团,随着她的身世渐渐浮出水面,反而像被笼罩了一层雾,更加的扑朔迷离,欲说还休……本来已经逐渐清楚的事实,反而更显得神秘不可知了,却也越发地叫人想要拨云见雾,弄个清楚。
段文风重重地叹了口气,又道:“罢了,不管那道士说过什么,你千万记得,为父只要你开心平安,比什么都好。什么灾祸不灾祸的你不用管,我自有化解之道。你千万不能做傻事,要不然他日到了黄泉之下,我又该怎么向你娘亲交代?”
段子清犹豫了下,手下意识地抚向腰际那个绣着青凤的锦囊……点点头道:“清儿明白,清儿不孝,让父亲担心了。”
“你明白就好。”段文风关上窗,窗外天已经擦黑了,关了窗,屋子里更是一片漆黑寂静。段文风摸索着去点灯,几次都晃着灯芯还是灭了,摇曳的火光中,姿态更显苍老,手也在颤抖着。段子清只觉得悲从心起,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她曾经意气风发的父亲,真的老了,老了,而且在这京城权势之地,更显苍白无力。她走近,拿过他手中的烛台点亮了灯,房间里总算明亮起来。段子清又扶他坐下,小声道:“那么爹爹,时候不早了,女儿该回宫了,若有机会,来日……”说着,她的声音愈发地小了下去,烛光下,段文风慈爱地一笑:“快去吧,来日……还长着呢。”
是啊,来日……还长着呢。
段子清出了门,下了楼,转到一个街角无人的小巷里,终于忍不住地掩面而泣。开始只是小声地啜泣,到后来,她愈是想要控制自己不哭出声来,声音愈是不受控制地喷泄而出……她哭,并不是觉得自己委屈,而是那种不能保护家人的深深无奈之感,那种看着一切走上命运轨道却无能为力的空虚苍白,那种身不由己、眼睁睁地看着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发生,看着那些爱她的人因她而受牵连,而她却半点也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想到这里,她再一次握紧了腰间的锦囊,同时在心里告诉自己,自己能为段家做的,或许就只有这一桩了,若真能化解段家的灾难……就是要她死她也甘愿,只要能保护那些人……
所以不管那占言是真是假,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不是毒药……都已不再重要,只要有一线的机会,她都愿意尝试,哪怕是用她的生命,她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