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仟和离计划的小舟在日子的风平浪静之中缓缓划行。
这一日便到了腊月十五。
午时左右,李小仟按邀来到花满楼,刑莲歌与刑依晴兄妹已在雅间等候多时了。
齐国公府刑家是花满楼的大东家之一,以前刑莲歌没少请李小仟和一帮相熟的权贵子弟吃喝。
刑莲歌乍一见到李小仟,猛眨了几下眼睛,险些不敢认她:“小仟儿?!你怎么成这样了?”
李小仟除去外面披着的黑底红梅苏绣紫貂斗篷,『露』出里头的薄荷绿白梅花七星苏绣小袄,并系着深青『色』华虫樱花苏绣裙,脚踏棕『色』祥云如意鹿皮小靴,项上血玉璎珞来。
青丝如瀑,只将耳边碎发编了辫子,拢在脑后,且用一支白玉祖母绿的分心固定。
整个人脱胎换骨一般,矜贵端华、冰清玉洁得教刑莲歌以为自己候错了雅间,差点夺门而出。
李小仟扫了眼依旧一身纨绔行头的刑莲歌,那花哨的穿搭确实热闹张扬了些。
“没办法,我这也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这种事必须往百里星台身上推,这么好用的借口,不用等于浪费。
刑莲歌一听,穿戴和梳妆变了不要紧,人没变就好。
刑依晴也欢欢喜喜地上前与李小仟厮见,李家姐姐说话坦然直率,品味更是甩开自家七哥几条街,她真的好喜欢。
三人入座,刑莲歌早已点好了菜式,让小厮吩咐传菜。
刑莲歌一边给李小仟介绍新的淮扬菜式,一边又罗里吧嗦地问了一堆李小仟嫁人之后习不习惯、开不开心的话。
让李小仟有一种被亲爹关怀的错觉。
然而李小仟又很不愿意多谈在百里状元府的生活,勉强应付了几句,反倒问起刑莲歌在前军营里的事。
两人彼此关怀了一通,饭局已进行到一半了。
李小仟提起刑莲湖在淮南道遇袭之事。
刑莲歌朝刑依晴丢了一记眼『色』:“好儿,你今日起的早了,去隔壁歇会儿吧。”
真是一点都不委婉。
不过刑依晴还是乖乖地走开了。
刑莲歌又打发自己的小厮和秋叶几个都去门外守着,这才正『色』道:“此事说与你听倒不妨事。”一副内幕即将揭晓的模样。
李小仟不由得直起背来。
“淮南道那边,自古就是盐铁转运的关键枢纽。你也知道,盐铁两项这几年都是由太子殿下督管。自打今年夏日里起,那些往西疆运送军粮返回之后,手持盐引的商户从盐场运出来的盐,都在淮南道那边莫名其妙地被劫了。时至如今,已有大小五、六十船的官盐在那一圈失踪了。”
李小仟再迟钝,也至少听明白了一个消息,就是那些以粮食换盐引的商户,非但没捞到好处,就连本钱也打了水漂,还白废了一场周折与力气。
这样的结果,有可能导致商户破产,不再给边疆的守军输送军粮,另一方面,官盐被劫,私盐势必猖獗,盐价极有可能被『操』控,到那时,轻者会威胁到百姓的生计,重则动摇国之根本。
李小仟的眉『毛』渐渐拧起来:“刑五哥在淮南道之所以遇袭,是替太子哥哥查官盐失踪之事?”
“正是。按理五哥的行踪是不可能泄『露』的,他这次南下暗访,出事之前连父亲都不晓得他去了淮南道。”刑莲歌冷凝着脸,“可在回京途中,却还是遭到死士伏击。”
李小仟吓了一跳:“死士?”
“对方势力也必定极大。”刑莲歌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望着多宝槅上的青铜摆件,眸『色』幽幽地道。
“刑五哥此番死里逃生……”
李小仟才说到一半,刑莲歌便咬牙切齿地接住话头道:“哼,那便是害他的人死期要到了。”
李小仟看着刑莲歌一副恨到极点,想要吃人的模样,不由得惴惴不安道:“那些都是什么人,很难查么?手下养着死士,绝对不是一般的势力。他们对刑五哥都敢下杀手,那太子哥哥会不会有危险?”
太子胤舒,是今上与景皇后的嫡长子,也是李小仟的嫡亲表哥。
镇北侯夫人生李小仟时难产,又因某些原因产后失调,导致身体一直十分虚弱,而镇北侯与世子又常年镇守在西北边疆。
因此自李小仟两岁半起,景皇后便将她接入宫中代为抚养,一直到十岁才回到镇北侯府。
李小仟跟太子之间的感情,比跟嫡亲哥哥李大仟要亲密深厚得多。
很多人都不晓得的是,李小仟从两岁半到七岁的近五年时间里,是在东宫由太子亲自教养的。
太子将李小仟打扮成小少爷,将她带去上书房读书。会在上书房出现的,不是皇子皇孙,便是顶级权贵子弟。
齐国公的嫡幼子刑莲歌,就在当时一批与李小仟同时开蒙的“权贵少爷”之中。
并且,刑莲歌只是其中之一。
十几年相处下来,一起打架闯祸,一起吃喝玩乐,斗鸡走狗,跑马打猎,赌钱捧戏子,大都纨绔李小仟自封第二,便没有人敢称第一。
究其根源,还是在太子身上。
刑莲歌见李小仟担心太子,便安抚道:“殿下不会有危险的。且这事已经有些眉目了,不然五哥在淮南道就不可能有事。眼下虽只捞到几条小『毛』鱼,但是背后的大鱼早晚跑不掉的。”
说完,又支着头瞅了李小仟两眼,忍不住又嘟哝着问道:“你这深闺大小姐的品相有是有了,可日子过得到底舒坦不舒坦?那什么书香世家的规矩最烦人了,你可千万别太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