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曦婵惋惜地看了一眼小晴儿,魏谦游不解其意,也一同朝小晴儿望去。
只见小晴儿面如死灰,颤抖的手摸向腰间短刃:“虽然刚见到少岛主不久,小晴儿舍不得,但既然是少岛主的决定,小晴儿领命就是。”
小晴儿眼中噙着狠绝之意,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抽出短刃就要抹自己脖子。
魏谦游心里抽了抽,顾不上思考小晴儿为何要自裁,便动身去拦。
然而小晴儿是抱了必死的决心,那容易叫他就这么拦住,饶是魏谦游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依旧无法跟上小晴儿的动作。
间不容发之际,魏曦婵消失在了原处,虽比魏谦游更晚动作,却是后发先至。在小晴儿手腕处一捏,便叫短刃“当啷”落在地上。做完了这一切,魏曦婵还有暇将失了平衡的魏谦游扶稳。
魏谦游惊魂未定地抱怨着:“小晴儿,你这是有什么心结,先与我说清楚不成吗?怎的动不动就要寻死,也不怕将人吓出个好歹。”
小晴儿埋头盯着地上的短刃,委屈道:“岛主交代给小晴儿的活事,就是将少岛主接回来好生服侍。少岛主方才说不需要,小晴儿的生命自然也没什么意义了。”
魏曦婵拾起短刃,插回小晴儿腰间:“谦游尚不习惯咱们岛上的情况,可没有取你性命的意思,你倒是自己忠心为主,若是我没将你拦着,可要让主子愧疚了。”
说罢魏曦婵又转向魏谦游道:“谦游,咱们落燕岛上之人认为,人生而有其用处,若是没了用处,此人也便没了意义。”
“真是荒唐,你怎能面不改色说出这样的话!”魏谦游退开两步,眼中尽是对魏曦婵的疏离。
魏曦婵并不恼,依旧柔声道:“这是岛上所有人的认知,也是你早晚要接受的,该早些适应才是。我说的你别觉得难听,可都是为你好。”
“佛渡世人而人不渡,有你这样的信徒,真是给佛祖蒙羞。我不敢自诩心向众生,却也知道人命是关天大事,这岛上竟有如此规矩,不待也罢。”魏谦游愈加的疾言厉色,对落燕岛的抗拒更深几分。
小晴儿见状忙来劝说:“少岛主别生气,少夫人是岛上出了名的心善,怎会对生命有所轻视。而且少夫人所说,当真是为了少岛主好……”
“小晴儿,不可说,岛主的吩咐莫要忘了。”魏曦婵及时提醒道。
瞧着小晴儿面带戚戚,魏谦游心中不禁生疑。
“谦游,若是你开口问了,我自然是知无不言。但我希望,或者说我求你不要问。”魏曦婵抢先开口,说完期期艾艾地将魏谦游望着。
魏谦游尚在犹豫,就听二叔哼着小曲过来,手里还捧了什么东西。
魏曦婵道:“少见二叔这样开心,可是得了什么赏赐?”
二叔将手中之物托得高了些,得意道:“回少夫人,方才我替少岛主收拾好了住处,正巧撞见了岛主。岛主听说少岛主回来心生欢喜,便把这东西赏给了我。”
小晴儿抹了把眼泪,立时又转哭为笑:“二叔得了什么样的宝贝,倒是叫我们看看,小晴儿保证不和二叔抢。”
二叔故作紧张将手缩了缩,而后展颜而笑:“二叔可没和你抢功劳,明日你引少岛主去见岛主和夫人时,赏赐少不了你的。”
说话的同时,二叔将手中的物件展开,呈现在三人面前。
魏谦游饶有兴致地瞥了一眼:“不就是块白布,中间点了个艳红的圆点吗,这东西还能是什么宝贝?”
“不是什么宝贝,岛主只让我拿它当个擦脚布罢了。”二叔尴尬地挠了挠头,让少岛主失望了。
魏谦游又是苦笑又是莫名:“二叔是拿我寻开心呢,是得了块擦脚布便足以让二叔高兴,还是擦脚布这东西……在落燕岛上有什么特别含义?”
二叔神秘兮兮地凑过去:“少岛主有所不知啊,这擦脚布的来历可非同寻常。岛主这二十余年来征战四方,已经在不少地界留下咱们落燕岛的印记。而我手里这块,便是岛主带领大伙儿覆灭的一座岛国的旗帜。”
魏曦婵回忆片刻,道:“犹记得二叔在那一战中,立下了不少的功劳。那一战之后,二叔修养了好一段日子才恢复元气呢。岛主将这旗帜当作赏赐,该是在提醒二叔,并没有忘记二叔当年的功绩。”
二叔捻着胡须,笑得已经合不拢嘴:“要不然我这样开心呢,岛主还惦记着我这把老骨头,便是比什么都重要。”
“少夫人先休息吧,我这就带少岛主瞧瞧屋子去,也不知道住惯了金墙玉瓦,少岛主能不能住惯咱们这落燕岛。”
魏曦婵玩笑道:“二叔这是急着洗脚去呢,我还能强留二叔不成?谦游,得空常来坐坐,我攒了二十年的话,急切着想要对你说呢。”
魏谦游打量了一番小院,二叔指引道:“沿着这条路直直过去,就是少夫人的住处。只要少岛主去了少夫人便会知晓,不怕走过了。若是有事与我吩咐,只叫小晴儿知会一声就是。”
魏谦游学着魏曦婵的语气道:“二叔既然急着回去用新脚巾,也不必在我这里耽搁着了。余下什么要交代的,让小晴儿待会儿慢慢说与我罢了。”
二叔老脸一红,讪讪地退了出去。回望一眼,又惋惜着自语道:“少岛主这般通情达理的性子,希望能够早日适应落燕岛的生活吧,不然真是可惜了……”
院内简单且雅致,正是魏谦游喜欢的,只是身侧陪伴之人与他希望的不符,平添几分遗憾。
屋内的陈设也不见奢华,是与他从前在天灵山时同样的款式。但魏谦游瞧得出并非原物,而是工匠特意做旧的。
小晴儿跟在魏谦游后头进了屋中,一头就栽在榻上,抱着快要赶上她高的枕头打了几个滚。
“在海上漂了这么久,还是上了岛心里安稳啊。月亮月亮快些出来,小晴儿迫不及待要睡个好觉了。”
魏谦游失笑:“不必等到夜里,想睡便睡,有事我叫你就成。”
小晴儿哈欠打了一半,听得魏谦游所言生生止住:“那可不成,这样一来不就成少岛主服侍我了吗。小晴儿不困,还要陪少岛主说话,听听少岛主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呢。”
魏谦游仰身靠在椅背上,闲适道:“还听我说什么,这些年你们不是时时盯着我。”
小晴儿坐起身来,正色道:“那不一样的,听少岛主亲口说,小晴儿也像是亲身经历了一般。少岛主就挑几桩有趣的讲讲嘛,作为交换,小晴儿也会与少岛主说许多岛上的趣事。”
“当然了,少岛主不愿意说,小晴儿也不敢勉强,岛上的趣事也会说与少岛主的。”见魏谦游没有开口的意思,小晴儿失落地耷拉下脑袋。
魏谦游这才开口,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小晴儿聊着,目光在屋内寻找着什么。屋子不大,可以说是一目了然,魏谦游本不该存那些侥幸的。
果然,屋里只有着一张床榻。小晴儿要和他同住,是不是就意味着……
又想起与他们道别之时,魏曦婵面上并无半点的异常。魏谦游不禁感叹,若非之前都是演出来的,魏曦婵也太看得开了。
魏谦游喉咙间已经冒了烟,小晴儿却依旧兴致正浓。趁着魏谦游喝水润嗓子的空当,小晴儿意识到屋内需要掌灯,才察觉天色依旧暗了。
“竟没感觉到,都已经这时辰了。明日还要去见岛主和夫人,少岛主早写休息吧,被小晴儿暖了半日,被子里早就是热乎的了。”小晴儿说着,就要去替魏谦游宽衣。
魏谦游很是不适应,平生哪里受过这待遇,小晴儿倒是不觉得尴尬,两人该承受的都被他自己给尴尬完了。
小晴儿一双手很是灵巧,云淡风轻地绕过了魏谦游的所有抵触,将晕头转向的魏谦游推到了床榻边上。
魏谦游感受着上面的温度,这才堪堪反应过来:“小晴儿,你在这里睡吧,我将椅子拼了就能凑合一夜。”
小晴儿挠头想了想,用将魏谦游看穿了的眼神将他望着:“少岛主是怕挤吧?这担心可多余,小晴儿人小,不会挤着少岛主的,椅子那么硬,哪里睡得?”
说罢,小晴儿不由分说地将魏谦游推到了里侧,自己则心安理得地在外侧躺了下来。
魏谦游浑身都是僵硬着,生怕稍有动作就碰到小晴儿。夜里小晴儿被梦魇扰起来,瞧见旁边的少岛主还是直勾勾瞪着天花板,并且整个人都直挺挺的。紧张地在他身上探了探,感受到还有温度才放下心来复又躺下。
魏谦游灵机一动,翻了个身背对小晴儿。这姿势既能少占些空间,还能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他心理上的安全感。安慰了自己一会儿,魏谦游也真是累了,便沉沉睡去。
睡前隔海遥望的那声“安好”,却是被小晴儿截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