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魏曦婵不知怎的就挽上了魏谦游的手臂,缓缓停下步子:
“前头就是归燕滩了,平日里小晴儿都是绕着这地方走,不知哪来的胆子,竟主动要带你去。”
‘“是我听了这名字生了兴趣,不想却难为了小晴儿。”
解释过后魏谦游循着魏曦婵的手指望去,心中悄声说着,这条路可得好生记下,早晚是用得到的。
这一望却是让魏谦游皱起了眉头,入眼的是整齐罗列、一排排单独的囚笼,囚笼上面插着样式各异的旗帜。半个归燕滩都几乎被这样的笼子占满,而魏谦游清楚记得,他们登岛的那片海滩并没有这些笼子。
魏曦婵看穿魏谦游的想法一般:“谦游,你是想找回来时的那片海滩吧?所以才同小晴儿说,要来看这归燕滩。”
魏谦游也不否认,挠头道:“归燕滩这名,怎么听都像是岛上之人的登岛之处,可是……”
魏曦婵微笑着解释道:“归燕滩之名倒是没错,只是谦游你理解有误。岛上的人并非是燕,而是鹰,笼子里的那些人,才是货真价实的燕子。”
魏谦游闻言凝眸望去,这才注意到笼子里面关的竟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莫入了微审视瞳孔,单论乍一瞧的肤色,那些笼中之人也是各有不同。
待魏谦游看清楚了,眼中露出疑惑,魏曦婵接着解释道:“这些人都是历任岛主征战四方,没到一处便会带回来一个战俘,来彰显自己的功绩。像这样的笼子共有三十六个,其中有岛国人,也有内陆国度之人。可惜,他们从前的国度之中,没有一个君主能与岛主抗衡。”
魏谦游受到不小的震撼,目光一一扫过那些笼子,里面所关之人双眼无神、空洞,只是以各种姿势瘫坐在笼中。不经意与刺眼的阳光来了一次对视,也不足以叫他们更换一个更为舒服的动作。
看到末处,魏谦游瞧见一个笼子里面,只有一柄形状奇异的唐刀。看起来是由唐刀改成这形状的,至于好或不好,魏谦游来不及考虑。再看那笼子上的旗帜,正是岛主赏给二叔当了擦脚布的那块。
笼内无人,魏谦游心中首先想到的,便是在那场战争中,那整个岛国无一人幸存。
被悲痛支配着念头,魏谦游颤声问出一句:“曦婵,那笼子里没人,可是因为那岛国的居民触怒了岛主,所以岛主……”
盯着魏谦游的眼睛瞧了一会儿,魏曦婵总算是明白了魏谦游话里的意思,忙摆手解释:“怎么会,你也将岛主想得太狠心了。只是那岛国之人怪异得很,战场上若是不敌,主将便会率领麾下将士切腹自裁。当年岛主和二叔连破几城都是如此,最后那岛国便没了幸存者。”
魏谦游怔愣当场,当时的场面何其壮观。
察觉到这些的魏曦婵歉意道:“明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些,却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岛上还有不少好景,我再带你去别处转转。”
“不必了。”魏谦游缓缓走至不远处的观景亭,背对着归燕滩坐下。
魏曦婵也跟过去:“我知道你不想看到这些,但这也是有朝一日你终将面对的。在你出征中土之时,会有人着手打造第三十七个牢笼。而我,成败都会与你一同面对。”
“若我不肯如此呢?”魏谦游目光逐渐转冷,又慢慢缓合。此事不是魏曦婵的主意,就是她心有不满,也是不能改变的。
魏曦婵不禁变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紧张地看了看四周。
“谦游,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但这话往后万不可再说。”
魏谦游嗤之以鼻:“这岛主看着风光,却是个上赶着的买卖,我不想做,还能逼着我做不成?”
“谦游你想想,人脾性各有不同,就是亲兄弟,也未必全然相似。历任岛主有志在四方的,也不乏闲云野鹤的,何以落燕岛征战各处从未停下过?”魏曦婵攥紧了魏谦游的手,担忧地将他望着。
魏谦游神色复杂地也将魏曦婵望着,听她话里的意思,落燕岛是有什么手段的,而魏曦婵正巧知道。
又看着魏曦婵哀求般的目光,魏谦游叹了一声:“你放心,能替我解释这些便足矣,叫你为难的我不探听就是。我只问你一句,为何偏偏是你我要成亲?”
说完魏谦游又补充道:“可别说是什么岛主和夫人的吩咐,我不信那些。”
魏曦婵转头向一处望去,目光却不聚集在某处景物上面,温言细语似在诉说往事:“谦游你曾去过我那里,可还记得屋内供奉着一支玉箫?”
这一问让魏谦游有些尴尬,摸了摸发烫的脸如实道:“说句实话,除了韶儿之外,我没想过与旁人结亲,去你那处时有些心不在焉。为此,我该向你道声歉。”
魏曦婵微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这笑容中有几分苦涩,魏谦游看得清明。
小晴儿不时就要念叨两句少夫人,魏谦游不想听却也记住了两句。魏曦婵平日里多是一人住着,喜欢抚琴或是摆弄棋子打发时间。听小晴儿说了那么多,倒是没听过魏曦婵喜欢奏箫的,却是怪了,魏曦婵怎的偏偏提及一支玉箫?
魏曦婵没忙着替魏谦游解惑,反问道:“谦游,你可知道这么多任岛主,为何到如今才将目光转向中土?”
魏谦游头一昂,傲然道:“中土地广人杰,同北胡、西耆那样的强敌拉锯多年,每每都能占得上风,岂是当年小小一个落燕岛能够抗衡的?”
“你这么说,倒也没错。但让历任岛主忌惮的,却不是因为中土天家,而是谦游你的师门。”魏曦婵自然地将头枕在魏谦游肩上,并没让他感觉到过多的不适。
魏谦游听闻此言更是自得:“那是,别看我这般,只不过是我学艺不精罢了。玄清派高手如云,若是我身在门中,二叔和小晴儿想带我走可没那么容易。”
魏曦婵噗嗤笑出了声:“又误会了不是?别怪我说话难听,就说你那师叔,上了落燕岛也是要夹着尾巴的。对付他,根本不需要岛主和夫人亲自动手。”
魏谦游瞪圆了眼睛,就要起身与魏曦婵辩驳一番。而然魏曦婵只是简单的枕在他肩头上,便阻止了他的动作。
“得,我不跟你拌嘴。你倒是说说,既然落燕岛看不上我们玄清派的本事,为何又因忌惮玄清派不敢犯我中土?”
“是他们中土,你出身落燕岛,自然是落燕岛的人。”魏曦婵纠正道。
见魏谦游那副听不进话的样子,魏曦婵只得扁了扁嘴。魏谦游终究是会坐上岛主之位的,魏曦婵深知这一点,但还是希望他能够自己想通。
“此事乃是玄清派历代掌门才能知晓的,洪寅尚不够资格,你更是不知道了。不知你可曾听说过,这世上有四件神兵利器,每一件若尽得其用,便有翻天覆地之能。”魏曦婵说完偷偷望去,见魏谦游果真是一脸茫然,不由得掩面偷笑。
“未听师父、师叔提起过,玄清派还有这四件宝贝,怎么你知道?”魏谦游被勾起了兴致。玄清派的威名能够震慑落燕岛,也叫他心情畅快了些。
魏曦婵真是此生露出的笑脸,都不及今日一半多:“还四件,你还真是不怕闪了舌头。咱们落燕岛能纵横四方,依仗的便是其中一件。我屋里那支玉箫名唤潇湘吟,改日我为你吹奏一曲,你便知晓了它的厉害。”
魏谦游一拍脑门:“我明白了,就是因为那玉笛在你手中,所以你才成了这岛上的少夫人。”
说完这话,魏谦游恨不能狠咬一下舌头。落燕岛都换了多少任岛主,而魏曦婵才多大年纪,亏他还为自己的“智慧”沾沾自喜呢。倒不如说是,因为魏曦婵能驾驭潇湘吟,才被当作了少岛主夫人的人选。
“不说这个了,玄清派手中的那件是何物,拂尘?”魏谦游换了个话题避免尴尬。依稀记得洪师兄手中常拿着一柄拂尘,信手一挥便叫人觉着仙风道骨。
魏曦婵摇头:“玄清派手握的那件,并非什么物件,而是一个阵法。你该是已经见识过了,在武源县,连、祝两家的交界之处。”
这次换了魏谦游没忍住笑,却是很快收住。毕竟那阵有一半是他侄子布下的,他总该收敛些。那阵法都能位列其中了,想必那什么潇湘吟也不过是徒有虚名。
魏曦婵没在意,继续道:“可惜玄清派传承至今日,也只有你那已经亡故的七师兄得了几分精髓,至于你那如赋侄儿,学到的不过是些哄小孩儿的把戏。落燕岛上随便那个被岛主指点过两句的,都不会放在眼里。”
这话倒是说对了,魏谦游认真地点了点头,却又听魏曦婵道:“可就算是哄小孩的把戏,又参杂了祝家的那些糟粕,还是让你吃了一回亏,可见玄清派是教不出什么真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