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魏谦游顺手将还未跨在腰间的短剑丢在一旁,顺势往榻上一躺。
小晴儿显然没想到少岛主答应得这么快,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一时竟忘了呼吸。
直到憋得脸色涨红,小晴儿才戚戚道:“那少岛主先歇着,小晴儿不多时便回来。若小晴儿有个什么不测,还请少岛主将小晴儿带回落燕岛。”
魏谦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哪有小晴儿说的那般吓人。好歹小晴儿一身本事也是曦婵亲传的,怎么遇见些小事就畏首畏尾。
“放宽心,我让你只身前去是想着,魏王这身份日后说不定还有用处。我会暗中跟着你,如若碰上了硬手我再相助便是。”魏谦游如此说罢,却是待小晴儿出门就蒙了被子。
小晴儿脚步很是轻快,有少岛主帮忙,底气便足了起来。甚至想到要在少岛主面前一展身手,尽可能不让少岛主有出手的机会。
还未计划周全,小晴儿便已经到了郡主府门前。来开门的是个约莫五十有余的管家,看着还算硬朗,不过……便定格在五十有余了。
小晴儿掩好府门,强压下心里的异样,径直朝郡主府深处而去。
西阳渐沉,魏谦游算好了时辰,门一开便将小晴儿丢入了还冒着热气的浴桶之中,还嫌弃地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瞧你这样子,便知道你下手不够果决,不过还算喜庆……”说到此处,魏谦游话声戛然而止,朝着拍门声的源头缓缓迈步过去。
小晴儿也是紧张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分明反复确认过,没留下一个活口的,怎么还是被人盯上了?
叫门的是个小二哥,陪笑着问道:“叨扰客官了,柱子他一整日都不见人,有人说他进了客官屋里,小的来问问。”
魏谦游已经起了杀心,不经意看到掌柜正在楼梯转角处朝这边观望,已经摸向腰间短刃的手又缓缓放下。
又被小二哥提醒了一声,魏谦游了然道:“原来他叫柱子,他是来过不错,我给了他五十两银子叫他去买身体面衣裳,你看我风尘仆仆的,出去也不好见人不是。怎么他还没回来么?”
“客官,您这五十两银子怕是回不来了,柱子的手脚从来不干净,怕是拿了银子跑路,这会儿早就出了中州。”小二哥惋惜地摇了摇头,当然,是替那五十两银子惋惜。
魏谦游不在意地点了点头,折回屋中又取了银子来:“银子倒是无妨,只是提醒你们掌柜的一声,往后招伙计眼睛擦亮着些。既然他跑了,就劳烦你再跑一趟。”
“对了,再购置一身女子的衣裳,大约这么高。”魏谦游用手比划了一下,往小二哥手里塞了张银票。
小二哥惊愕地接了银子,心说这位客官也真是阔绰,五十两银子够他忙个几年了,人家说不要就不要,这人比人真是……
打发走了小二哥,小晴儿才从浴桶中探出头来:“少岛主,他们未必会尽信您方才所言,我们不若尽早离开,另寻住处?”
魏谦游轻松一笑:“不过是个伙计罢了,他们来问也是按例行事。郡主府出了那样的事情,整个中州的目光都要被吸引过去,谁还有心思理会一个伙计。”
小晴儿想想觉得有理,不好意思道:“倒是我欠考虑了,好在有少岛主在,不然小晴儿整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方才就要被察觉了。”
魏谦游伸手讨要:“此事已经过去,便不用再提,军令呢?”
小晴儿动作一滞,许久没说出话来。解决了郡主府那帮人之后,光急着回来邀功了,竟然忘了她去郡主府的主要目的。不过少岛主也跟着,不是也疏忽了?小晴儿道是为自己的粗心找到了借口,心里平衡了许多。
魏谦游瞧她这般形容,便知道出了何事,气结道:“我叫你放宽心,你还真是够宽心的。”
嘟囔过这一声,魏谦游毫不停留,扬长而去。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明知道小晴儿的脾性,这么重要的事情还不交待清楚。虽然尽力把自己的视线转意,不叫自己迁怒于小晴儿,但魏谦游还是有把她掐死的冲动。
也是被小晴儿气昏了头,魏谦游全然忘了自己不认路这事。待找到郡主府,浣云郡主正在主院之中,难以置信地看着满地的狼藉。
察觉到脚步声接近,浣云郡主下意识地望去。此时来的不论是谁,只要不是心存歹意的,便能够给她几分安慰。
“魏王殿下,这是怎么了,短短的半日府里便成了这副样子。”浣云郡主已经和先前的干练截然不同,语调中尽显惊慌无措。
魏谦游无暇同请,但在死人堆里翻出军令并不容易,还是假意不忍道:“不知是谁做了这般丧尽天良之事,但逝者已矣,还请郡主节哀,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魏谦游这么一劝,浣云郡主忍了许久的眼泪,再不受眼眶的束缚,连串的掉落下来。
“不论是何人所为,此生我定与他不共戴天,只要能得机会,我决计会亲手取他性命,祭我府中诸人的在天之灵。”浣云郡主狠声道,声音却被眼泪浸湿一般,如泣如诉涌入魏谦游耳中。
魏谦游正色道:“若郡主有意,本王可助郡主一臂之力。只是郡主莫要只为眼前伤心,看这架势怕是一伙来路不小的人,郡主府虽是第一个,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当务之急,是要召集兵马,以免悲剧再次发生。”
话音落地,魏谦游默默等了许久,浣云郡主才将眼泪擦干:“方才是我失态,让魏王殿下见笑了。殿下说的不错,我身为郡主,要守护的不只是府中一隅,而是所有中州百姓。”
魏谦游欣慰一笑,不着声色地将府中众人的尸首搬至一处。浣云郡主沉默看着他的动作,心底涌现出一股莫名之感,那是此生从未有过的一种感受。
“劳烦魏王殿下了,我也来帮忙。”浣云郡主不知想到何处,忽而面上一红,想要劳碌起来掩饰尴尬。
魏谦游柔声道:“知道郡主要抢过许多男子,本王也不说这活事不适合女子的话,但郡主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不是么?”
浣云郡主这下脸红到了耳根,果真是她乱了方寸,竟连主次都分不清了。她该先召集兵马,并告知城中百姓,中州已经不再安全了不是么?
浣云郡主背对着魏谦游,但声音中就有难以掩饰的难为情:“我即刻去韩将军府上,这里……”
“教给我就是。”魏谦游不在意道,似乎这般瘆人的活事,对他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总算是忙完了一切,浣云郡主身心俱疲,见得魏谦游还在府中却是打起了精神:“今日真是多谢魏王了,若是没有魏王,我当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魏谦游没答话,浣云郡主心生疑惑,快步过去,歉意地摇了摇头。此事本与魏王无关,他不仅不发怨言地帮她,之后还为等她在此睡了一夜吗?夜这样凉,若是落下了毛病,叫她如何偿还,怎么偿还得起?
“郡主回来了,累坏了吧,事情可都安排妥当了?”魏谦游缓缓睁开双眼,浅笑道。
浣云郡主又是心头一暖,换做何人,面对这样大的事都会先问进展如何。全然忘了她虽能干,但终究是个女子,是需要被人关心的。魏王则是不同,先关心的却是她可有累到。
别说是浣云郡主没瞧出破绽,魏谦游都没想到自己骗起人来这般如鱼得水,难不成他真有这方面的天赋?
“比起城中百姓的安危,这点累不算什么,好在军令没丢,局势就在掌控之中。”浣云郡主强撑起微笑答道。
见魏谦游嘴唇泛白,浣云郡主便搓热了双手,捂在他的手上。果然被风吹了一夜,手已经冰成了这般,触及的一刻都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魏谦游起身,将浣云郡主双手按下:“郡主早些歇息吧,本王也要回去了。若需要本王帮忙,让韩将军差人送信到宾悦客栈,本王会在第一时间赶来。”
浣云郡主怔怔地看着那潇洒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见什么,才不舍地收回目光。忽然意识到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披风,在心里作用下还能嗅到魏王的气息。浣云郡主似乎能够听到,心中亘守着的什么东西伴随着清脆的声响破碎,但她清楚地知道,这破碎意味着的并非什么物件的缺失,准确的说该是她这个人更加完整了。
魏谦游正想着后续该如何进展,本是不想节外生枝的。但昨日不知是因为担心拿到军令却不能服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竟几次没能狠下心来对浣云郡主下手。
造成的结果,便是浣云郡主虽然损失了一批亲信,但中州城可是戒严了,连一只苍蝇都不能进出的那种。更别说他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得取军令,如今想来,怕是难于登天,希望小晴儿能够坦然接受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