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寻安和简棠一直在等成绩出来的时候,虽然她们相信柏希能考出好成绩,但是心里还是会感到一些紧张。
等成绩出来的那天,寻安看到成绩单时愣了愣,有些意料之外。
虽然柏希的高考分数已经超出了重本线四十八分,但是,依照柏希平时那么稳定的成绩,理应还要高出更多才对。
寻安拍了拍柏希的肩膀,微笑着说,“温谨,考的不错。”
温妈妈心里已经很为儿子高兴,开口问道,“你准备填哪个学校呢?”柏希的这个分数很多国家级重点大学都可以填报,不过寻安之前所盼着的清华和北大就很危险了。
柏希脸上表情淡的难以捉摸,然后轻轻回道,“j大。”
寻安笑眯眯道,“你来j大,那以后可得叫我学姐了。”
柏希只轻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寻安吃完饭回家的时候,柏希下楼送她,楼道上的灯光忽明忽暗,荀安走下楼梯口后,向柏希招了招手,“回去吧,我去搭公车了。”
“我骑车送你回去。”
寻安连连摆手,“不用了,这么远,骑过去都要一个多小时呢。”
柏希却取了自行车来,“上来吧。”
“真的不用,现在天还早呢,我自己回去不会不安全的,拜拜。”寻安摇头,转身往公交车站奔。
却被柏希拉住手臂,一下就被他拉到自行车后座上坐下,寻安便只好乖乖坐在上面,双手环上他的腰。
“温谨,你好瘦。”寻安每次抱他都会感觉到他背上的肋骨。
“嗯。”柏希似乎颇为得心不在焉。
“不行,这个暑假里我得监督你再长十斤肉才行。”
“”
寻安见他不答,便继续道,“你先要答应我。”
“噢。”柏希有些走神,只漫不经心地回应了声。
寻安偏头靠在他背后,看着一旁后退的常青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黄昏的风儿轻轻拂着她的脸颊和头发。
过了良久,车子‘哧溜’一声停下后,寻安才睁开了眼,‘咦’了一声,跳下车去看向柏希,一脸疑惑,“怎么到牧场来了?”
柏希站在一排杏树下,抿了抿唇角,杏花纷纷繁繁,落了满地。
然后柏希走上前,俯下身来,微风旖旎,唇边的一点温热烙印在她的额头。
寻安呆怔在了原地,目光恍惚看着他,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我喜欢你。”
纪寻安已经接连两夜失眠,她从沙发上爬起来,电视还开着,放着动漫,寻安抱膝坐在沙发上,视线专注在电视屏幕里,脑海却一直回旋着柏希那晚说的那句话。
寻安到现在还不能消化柏希向她表白这个事实,所以那天晚上,柏希说了那句话后,寻安很没用地转身就匆匆逃开了,一路上还连摔了几个大跟斗。
在寻安的心里面,柏希虽然和自己很亲近,但却又是不能触及的。
柏希太聪明太优秀也太耀眼,寻安知道即便现在他的光华被压抑住了,但往后他也必定会褪去全身羽翼,变得光芒四射。
所以寻安从没有多想过,一直都是将柏希当作弟弟般看待,打从心底想对待这个内敛隐忍的少年好。
当柏希说喜欢她的时候,纪寻安的脑袋是一片空白的,像是一直存在脑袋里的某根神经被突然扯断般,寻安手足无措地仓皇逃离。
然后迷茫了三天,失眠了两夜。
寻安终于理清了一点头绪,那就是,柏希错误地判断了他对她的感情。这样一想,寻安就觉得轻松了许多,她决定去找柏希说清楚,在上一次陈谦表白后,她就已经和两个最好的朋友渐渐疏远,这一次,她不会再让自己也失去柏希。
寻安鼓着勇气再去柏希家里时,温妈妈说柏希去了高三的毕业聚会,寻安便循着地址找了去,到达聚会的饭店时,天色已渐次发黑,寻安奔进饭店门口。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的柏希。
寻安心跳紧了紧,迈步正要走上去,却被一只手拉住了。
寻安转脸过去,认出了是柏希的同桌李尧,她在学校里见过几次,打了声招呼。
“找柏希呀?”
寻安微笑点头。
“他正给老师们敬酒呢。”李尧拉过寻安在一旁的空酒桌上坐下,然后眼带好奇地问,“刚刚老师们才说起柏希呢。”
寻安好奇,“说了柏希什么?”
“就提到了柏希明明已经提前被清华保送了,却还去参加了高考,而且现在还填报了其他学校。”
寻安刹那间一脸的震惊,“你说柏希早就保送到了清华?!”
“是呀,这事儿高三下学期开学没多久就确定了。咦?你们平时走这么近你都不知道吗?我还正想问你那么聪明的柏希为什么会做出这样傻的事呢?”
寻安一颗心完全沉下来,抬眼看着正俯身敬酒的柏希,微亮光线勾勒出他清冷细致的轮廓,寻安捏紧了手心,却抑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毕业餐结束后已是晚上九点多,温柏希和同学老师道别后出了饭店门口,正沿着小路走回去时,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柏希微愣了一秒,立在原地。
寻安凝神看着他,沉默几秒后,问,“柏希,你为什么放弃保送清华,填报j大?”
柏希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寻安却第一次从他沉静的眼神中看明白了一切。她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扑上去捶打他的胸膛,柏希在原地任她打着,始终屹立不动。
“温柏希,你怎么能这样,你这么做让我该怎么办?”寻安抖动着肩膀,眼泪不受抑制地流了出来,寻安打累了便失力般地蹲下去,被柏希一把揽住,拥进怀里,柏希轻轻抚过她的头发。
寻安埋在他肩头,泪水湿了他的一片衣料,良久后,抬起脸来看着他,“柏希,现在兴许还有机会,我们去给老师说说,他能把保送的名额还给你。”
柏希摇了头,“不用。”寻安还不知道的是柏希在志愿栏上,三个志愿都写了j大。
“柏希,你听我说,你不喜欢我,你只是像我依赖你一样开始依赖我,我们”
柏希打断她,“我喜欢你,不是依赖,是喜欢,是爱。”
寻安怔忡,僵了几秒后,“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家人,就像把简姨当作妈妈般。柏希,我不想失去你,不要让我失去你好吗?”
柏希沉默了下来,然后松开了寻安,迈步离开时留下了一句,“寻安,如果不要失去我,那么就要爱我。”
纪寻安这几天又被失眠深深缠住了,每天倒在家里都精神不振,室友约她出去玩也一概拒绝了。脑海里一直重复响起柏希那天走时留下的那句话,不要失去他就要爱上他,
寻安刷牙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头凌乱的头发,睡衣松垮穿在身上,小麦肤色,颊边还新长了几颗青春痘,柏希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的自己?
寻安打开水龙头抹了抹脸,用毛巾擦了擦,然后走出浴室门口。
她的卧室里还保持着柏希很久以前清理后的原样,窗明几净,东西都放的整整齐齐,寻安开始养成了习惯,每天都会让自己将东西理好放回原位。
寻安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腮,怔怔看着窗外飞来的几只家鸽,悬吊的太阳花干燥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柏希的身影突然浮现在清风流云之间,身形挺拔,面容清隽,眼神薄凉。
寻安恍惚地伸手去,想去触上他的脸,却在指尖转瞬间化开。
寻安怔了怔,突然站起身,很想要飞奔去见柏希,却生生打住了脚步。
寻安咬了咬唇角,脚尖跺了跺,然后一头栽倒在床上。
柏希坐在书桌前整理完一叠书后,视线落在桌上的陶瓶上,瓶内插着几支新开的蝴蝶兰,鹅黄的阳光流转在淡蓝色小花上,波光粼粼,风中飘过清淡的芬芳。
柏希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走过客厅时,正在看电视的温妈妈问柏希,“温谨,去哪儿?”
“去见寻安。”
寻安躺在床上无聊地看着天花板,耳边传来门铃响声,寻安下床走下了楼,透过视频看见了是柏希后怔忪一下,然后立即开了门。
柏希提着一袋东西,荀安侧身请他进去,柏希摇头,“我们出去吧。”
“去哪儿?”
“去看陆川。”
寻安一听,立即点头,她早就想去看他了。她弯腰换了鞋就欲和柏希走,被他止住了,柏希提醒,“把证件带上。”
“哦。”寻安又调头上了楼,柏希立在原地,静静看着她匆匆奔忙的身影。
到了公寓楼下,寻安坐上柏希停靠的自行车,她伸手想要像往常一样自然地环住他,双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寻安抿了抿唇角,然后手撑在了车后座两边的架子上。
一路上两人都无言,车很快开到了警所,柏希和寻安出示了相关证件,然后被领了进去。
站在玻璃隔离门外,两人都显得有些怔忡。
当两名警员带着陆川从里面走出来时,那头昔日陆川最引以为傲的头发变成了寸头,穿着一身简朴的白囚服,深邃的眼窝里,那双眼睛失掉了颜色,下巴上新生的零零碎碎的胡渣都没有刮,少年的脸庞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飞扬。
寻安站在一旁,看到陆川的那一刻,微微抖动着下巴,眼眶里泛着红,脸上却努力让自己保持着一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