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看到胡元庆被押进了警备队,马上回到东城门,又弄乱了头发,脸上抹把灰,疯疯癫癫地出了城。到观音山后把看到的情况向腾海蛟汇报。海蛟与纵队长商议了这件事,认为胡元庆陷身于情网,并不是想投敌叛变。从一贯的表现看,他还是爱国的,更是一个注重情义的人。为了一个女人,他不至于出卖自己的弟兄。他说的第三条路,可能是想脱离观音山,带着那个女人,去寻找一个安乐窝。但蒋一品是否会答应,这是一个关键问题。如果不答应,胡元庆必死无疑。如果答应了,也可能将胡元庆控制在他手里,把他作为诱饵,实现他更大的阴谋。纵队决定,明天再派黑猫到银安城去打探消息。
黑猫奉命二次侦探,打听到的消息果然与纵队的分析一致。
在警备队里,胡元庆坚决求死,也不愿出卖弟兄,更不愿把山上布防等情况吐露半句。虽然加了大刑,还是如此。更想不到的是情妇梅枝也披头散发地求死,蒋一品把孩子举起来,要摔死他为要挟,梅枝也忍心地说:“要死我们一家三口一道死!”
蒋一品没办法,就问胡元庆:“好,你现在说给我听听,你想怎么样?”胡元庆说:“说实在,朱醒狮当官的和士兵都待我不薄,我自己的结义兄弟更是情同手足。如果要我背叛他们,即使粉身碎骨也是不可能的!但我瞒着部队,暗结连理,又携枪下山,这是触犯军纪之事。我已是船到江心补漏迟,我已无脸回去见他们。我是有活下去的想法,但那是我的美梦。这个梦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梅枝。她在你这里,没享受一点快乐,每日里都傍徨在生死边缘,好比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蒋一品听了很不顺耳,说:“你讲话客气点,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胡元庆脖子青筋根根暴露,满脸涨红,大声地说:“如果说我是拆散了善良的夫妇,那是我的罪,我甘愿意受上天的任何惩罚。但现在我却是拯救火坑中的女人,我认为自己没有罪过。”
蒋一品见此说,心里认为胡元庆讲的有些在理,自己娶梅枝确实是一种占有欲。他把自己看的很高,认为自己是护花使者,是一个爱花惜花风流才子,好比唐伯虎点秋香。自己财大气粗,多霸占个女人也是风流逸事,你们这些平头百姓若有非份之想,就是流氓习气。今日想来,确实是有愧于梅枝的,招娶进门后,她不能与大老婆同一屋檐,寻死觅活,只有另构新舍,将她安顿。此后,就少去关心,任凭其孤形只影,也只偶尔安慰。想不到红杏出墙,还暗结珠胎,扫我脸面。看来胡元庆是死不归顺,梅枝对他也是以死相许。若把他们处死,有报私仇之嫌,必然难服民心,那样更要伤及脸面。胡元庆的第三条路是什么呢,是否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呢?想到这里,蒋一品又问:“我再问一遍,你想要的第三条路究竟是什么?”
胡元庆抬起头说:“走这条路,我也是对不起弟兄了,你也是不会答应的。你就别问了,快快给我一枪,让我的心灵不再受煎熬吧!”
蒋一品现在的口气不象刚才那样凶狠了,他说:“你要死,不是很便当吗,但我不想让你死,你还年轻。虽是我的情敌,但我心善,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胡元庆见此说,就顺风撑船说:“你如真有善心,就把梅枝与孩子还我,让我隐居到深山的道观去?”
蒋一品终于明白了胡元庆的打算,沉吟起来:“如果让他到别处的深山,等于是放虎归山。我得让他在我的控制范围内,把他作为诱铒,捕捉到观音山上更大的鱼。”主意想定,就对胡元庆说:“我这个人确实心太软,看见别人有难,心里就不好受。你既然想到道观隐居,那也好,但必须在我的指定地方。”胡元庆心一惊:“什么地方?”蒋一品故弄玄虚,说:“这个地方离此不远,悬崖壁立,古藤倒挂,有龙湫瀑布,有山洞幽通,有雁行之翼,有金椅之象。上有一庙,千年相沿。接天地之气,纳百川之蒸,实在是个避世养生之地。清风明月,远离尘嚣,隐身其间,当有彭祖之寿。”
胡元庆不耐烦地说:“蒋老板,现在不是听你吟诗赋词的时候,你说,这个地方究竟在哪里?”蒋一品圆滑地把话锋一转:“我想这个地方有野兽出没,大人还可抵御,小孩就有危险,我想另择地方。”
“不,我就要这地方。”胡元庆叫着,跺了一下脚。蒋一品奸滑地说:“你既然一定要选择这里,也好,毕竟是风水宝地。不过,谁可去,谁不可去,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
“我要一家三口都去,要不然你就杀了我!”胡元庆又跺着脚。
蒋一品见他说“一家三口”,心里有些醋意,他干笑着说:“你别把一家三口说的太早,这个家我可以给你,也可以不给你,这要看我高兴不高兴。”
胡元庆有点火了,说:“你不高兴怎么着,对她们想怎样,你想下毒手?”
蒋一品摆摆手说:“你想得太复杂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怎会与妇孺计较。好吧,你先喝口水,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好去处。”
最后,蒋一品把胡元庆安排在狮子山关帝庙里,梅枝也同去。但小孩不能去,恐遭野兽残害,由蒋一品在城里雇个奶妈养着。胡元庆和梅枝心里都明白,蒋一品不放孩子,就是要做人质,有了这个人质,做父母的是逃不远的。胡远庆也知道,蒋一品安排他到关帝庙,暗中肯定有伪兵监视的,最起码也有一个班的兵力,他的目的也就是把他作为钓饵,是想捕捉观音山朱醒狮的弟兄们。对于这样的安排,胡元庆原先也是不同意的,但梅枝为了先保住他的命,一定叫他答应下来,在没奈何的情况下,也就接受了这个条件。
纵队高队长听了汇报,认为胡元庆不属叛变行为,因他宁死也不吐露观音山的任何秘密。对于他携枪下山,可以说是犯了严重的自由主义,也已关系到军纪问题。如果他回来,军纪处分是逃不掉的。腾海蛟请求马上进攻狮子山,救回胡元庆。高队长却说,根据情况分析,胡元庆最不会叛变,让他暂时散放一下,先把主要精力投放到反清剿的工作中去。
周晖和腊梅现为纵队的电报员。他们主要的任务是接收上级指示并向敌占区地下谍报员联络。他们是部队的耳目,在指挥部这个心脏里,起着不可低估的作用。
今天,腊侮向潜伏在银珠县的一位谍报员联络。因在前几天,日寇调来第十七旅,准备在该县驻扎,再将银安,银山,银珠三县的驻守日寇和伪军民团集结起来,准备进攻观音山,扬言要彻底底消灭朱醒狮部队。
银珠县谍报员叶爱山是个四十开外的人,他是三年前从观音山下去的。这几天,他侦察到这个情况后,每天向纵队汇报,并约好联络时间定在下午六点钟。
腊侮看了看时钟,已经六点了,但不见有呼号来,心里不免有些焦急。隔了一会,电报终于响了,传来的却是这句话:“敌人尚需半月集结,然后决进攻观音山……天堂见!”
“啊!”腊梅与队长们都惊叫一声,他们佩服叶爱山,在生命最后一刻也要完成任务。军令胜于生命,这是朱醒狮每一个队员要遵守的教条。高队长沉痛地说:“叶爱山从壮丁队伍逃出来后,就上了观音山,因他的忠诚可靠,旋即被培训为谍报员,并让他长期潜伏在敌占区里。几年来,他做了大量的工作,几次使朱醒狮避免了重大的损失,我们要永远记着他!”
当这悲痛的噩耗传达到每个连队时,潘玉珍的心象被槌子击了一下,当她证实这个叶爱山就是原来的未婚夫时,她不禁跑到大松树下,失声地痛哭起来。哭声惊动了曹淑清,她慢慢地走过去,站在玉珍背后,以为玉珍是个特别珍重感情的人,就安慰她:“潘班长,在抗日的队伍里,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没等她说完,玉珍就说:“曹排长,你知道叶爱山是谁吗?”曹淑清不假思索地说:“他是我们队伍里的一位老战士呀。”玉珍悲痛地说:“他就是多年前被保队副拉了壮丁的未婚夫呀!”
曹淑清早就知道这段悲伤的爱情故事,玉珍曾告诉过她。此刻,她不能用言语来安慰,只有对着银珠县的方向,沉痛地说:“叶爱山老战友,你可知道吧,在我的身边,你二十年的前的恋人在悼念你,你应该安息了!”
过了一天,纵队给了腊梅一个重要任务,要她带上电台到银珠县永生京剧团,以演员的身份侦察敌人的活动情况,接替叶爱山的工作。
在一个晴朗夜里,银珠县的舞台上出现了一个好旦角,她以硬扎的功底,圆润优美的嗓音轰动了银珠县,博得了市民们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她就是地下谍报员腊梅。
戏演完后,腊梅卸了装,就按照上级的指示,在自己的单人房间里向纵队发报:“安全抵达。”从此银珠县的电台恢复了,朱醒狮又有了新的眼睛。
过了几天,腊梅的演技惊动了日军第十七旅旅长,他是个中国戏戏迷,是个很有文艺雅兴的人。这一夜,在岗哨林立的剧院里,温文尔雅的坐在第三排中间,根本看不出是个杀人魔王。
他佩服腊梅的演技,更欣赏她的容貌,就吩咐汉奸翻译去通知腊梅,叫她戏完后到敌旅部去唱堂会。腊梅听了翻译的话,心里斗争着:“这些日本鬼子,有的看似温和,却是些如虎如狼的强盗。我是一个年青的女子,弟兄们都不在身边,如深入虎穴,万一……”她有些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