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软软醒完麻药被推出来之前,给她缝针的主治医生就先出来跟家属们交代了一下她的情况。
虽然软软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浑身上下都被沾满了血迹,但她身上流血的伤口就只有额头上那一个,脑袋的其他地方没有被伤到,脑袋里面也没有淤血,就只是她在摔倒的时候左手和左脚侧身着地被碰得有些淤青以外,并无大碍。
但医生也说了,软软毕竟是撞破了脑袋,而且还流了那么多血,幸亏伤口不够深还差一点距离才会伤到要害,幸亏送到医院送得及时没有失血过多,不然的话,还是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
听完医生的话,阴森着一张脸的萧腾什么都没说,只是礼貌的冲医生点了点头便继续沉默着在急诊室外等待着软软被送出来。
事实上,萧腾的沉默并不是从这一刻开始的,相反,从软软被抬上救护车的那一刻起一直到现在,他整个人都反常的很,不仅沉默着一句话也没有说,还全然没有表露出他应有的暴怒那一面,只是全身上下都笼罩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戾气,一言不发的矗立在急诊室门口。
萧腾之所以会突然变得这么反常,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守着软软在家里等待救护车来的时候,萧夫人和萧老先生随口的几句闲聊深深的刺痛了他。
当时,萧夫人和黄姨看到家庭医生已经基本上帮软软把血止住了的时候,她们才慢慢的回过了神来。
因为那个时候唯一的当事人软软已经昏迷了过去,所以萧夫人他们要想知道软软在浴室里面发生了什么,就只能她们俩自己亲自进来“勘察现场”。
在软软摔倒的地方认认真真的查看了好几次,萧夫人和黄姨便有了如下的对话。
“夫人,您看这,除了地板上以外,就只有洗手台的棱角上有小夫人的血迹,看来小夫人她肯定是撞到了这个角上才会成现在这样的。”
“嗯,而且今天萧腾和软软都还没有洗过澡,所以现在浴室里面完全是干的没有水,地板上也铺了那么多防止软软会在孕期滑倒的防滑垫,所以软软应该没有理由会滑倒撞到洗手台的棱角上吧?”
“对,况且在浴室里面摔倒的情况大多数都是整个人朝后仰的,但小夫人却是朝前面摔的,所以从这些细节来看,小夫人都应该不是因为滑倒才撞到头的吧?所以……”
说到这里,其实黄姨的心里已经有了些许猜测,但是因为顾及到萧腾在这儿,黄姨不好直说,只是偷偷的看了一眼萧腾的脸色后,便特别识相的闭了嘴。
但谁知,萧夫人却一点都不顾及萧腾的感受,直接就把她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么看来,软软她十有八九是故意撞上去的!”
从家里到医院,萧腾的脑袋里一直不停盘旋着萧夫人说的那句“软软十有八九是故意撞上去的”。
或许,萧夫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是故意为了刺激一下萧腾,只是为了让萧腾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到底对软软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并没有真的认为软软会那么想不开自己撞上去。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萧腾却把萧夫人用来“刺激”他的话当了真。
的确,因为今天还没有人洗过澡,浴室的地面都是干的,一点水都没有,地板上还垫了那么多防滑垫,软软再怎么样都不可能会以前倾的方式摔倒从而撞到洗手台的棱角上啊。
尽管萧腾也不相信软软会那么想不开,也不相信软软会因为生他的气决绝到连他们的儿子都不要了的程度,毕竟,她那么爱他们的小胖子。可……这些所有的细节都指向软软极有可能是自己撞上去的。
对于萧腾来说,这无疑是他最不能接受的可能。
萧腾可以接受软软跟他生气,可以接受软软和他冷战,他甚至还可以接受软软动不动就把“离婚”这两个字挂在嘴边,可他却唯独接受不了软软会因为他犯了错而用伤害她自己来惩罚他。
甚至,软软这么做的初衷还不仅仅只是为了惩罚他,还很有可能是想结束她的生命,惩罚她自己!
想到这里,萧腾只感觉浑身上下不寒而栗,怎么也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
这么多年以来,萧腾一直自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爱软软的人,他也自认为自己可以把最美好的疼爱和幸福都给软软,可是软软自从来到了他身边,却一次又一次的因为他而受到伤害。
无论是以前那些惊险的经历,还是那些危急的关头,说起来,那几乎都是外力因素。即便萧腾没有保护好软软,他多多少少也有责任,但那些毕竟是别人在伤害软软,可这次却不同,这次是萧腾他自己伤害到了软软。
更严重的是,软软待在他身边竟然痛苦到了想要了结自己的地步了!
这让萧腾怎么能接受得了?!
这么一来,萧腾全身上下哪里还有一丁点愤怒,哪里还愤怒得起来?!
他自责懊悔还来不及,又哪里还腾得出一点心思去生软软的气去愤怒?
因为不想面对这个残忍的现实,一向桀骜不驯的萧腾心里难得的产生了一丝惧怕的心情。
他怕别人跟他说起软软是怎么受伤的,也怕别人谴责他这个做丈夫的是有多么的不称职,所以他从家里出来后一直到医院,他都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话,从头到尾都是孑然一身的现在远处,孤独又落寞的等待着软软的消息。
在医生汇报了软软的情况离开后没多久,已经醒完了麻药的软软终于被故事从急症室的小手术室里推了出来。
听到小手术室门口有动静,等在门外的萧家上下的所有人全都一窝蜂的蜂拥而上,围到了软软的床边。
萧腾自然是那个反应最快也最先起步想要靠过去的人,可到了最后,当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围到了软软的病床旁边时,最先起身的萧腾却仅仅只是站在了外围,被大家挡在了身后,并没有真正的靠软软靠得很近。
此时的萧腾,可以说是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还要更急于想知道软软的情况,也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更想第一时间靠过去守在软软的身旁。
可就在萧腾就快要靠近软软的时候,他的脚步却迟疑了,只感觉自己的双腿好像瞬间被灌了铅一样,沉重得连挪都没办法挪动丝毫。
因为心里一直在想着软软很有可能是因为被他给刺激得自己撞上了洗手台的棱角,所以此时此刻萧腾的心情是害怕的。如果真的和他猜测的情况一样的话,那么软软在这个时候见到他,她的情绪会不会被影响到?
软软才刚缝完针做完手术,先不说她现在还有没有力气做傻事,光说她要是被刺激到很有可能会因为把刚缝好的伤口给崩开,萧腾就不敢冒这个险,不敢再让软软受到更多的伤害。
萧夫人靠近软软后,下意识看了一眼杵在她身后不敢往前的萧腾。
萧夫人虽然很生气萧腾把软软伤成了这么可怜的模样,但是看到儿子现在这个样子,萧夫人还是忍不住觉得心疼极了。
儿子萧腾从小到大不管做任何事情都是说一不二不可一世的,可以说,不管在任何场合任何地点任何情况下,萧腾都没有对任何人低过头。可是现在,他在软软面前却表现得如此小心翼翼,怎么会让人不心疼?
思忖了一小会儿,萧夫人突然反应了过来,一定是刚才她随口一说的话被萧腾给当真了!
这种情况下,萧夫人还真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该高兴的是,萧腾把她的话当真了,彻底意识到了他做错了什么。该难过的是,萧腾的自责程度已经超过了她的预期,反而让她觉得有些自责,自责自己把话说得重了些。
萧夫人看着儿子那张心疼又担心得一塌糊涂的落寞容颜,她实在是不忍心,回过头来反手拉了萧腾一把,想把他朝软软这边拉得近一些。
萧腾不为所动,同时脸上还露出一抹为难,萧夫人自然是一眼就看穿了萧腾的心思,赶紧凑到萧腾跟前小小声的跟他说,“软软还没醒,别担心,过去看看她吧。”
“嗯!”
听到萧夫人说软软还没醒,萧腾落寞的双眸里立马就一闪而过了一丝光亮。
这是第一次,萧腾那么不希望软软快点醒过来。
因为已经从医生那得到了软软没有大碍的确切诊断,所以软软会不会很快醒过来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相反,软软在一夕之间被强行灌输了那么多她不能接受的事情,毫无疑问,她肯定很累很累,所以萧腾特别希望她能够休息一会儿多睡一会儿。
更重要的是,她多睡一会儿,他才可以毫无顾虑的在她身边多陪她一会儿。
此时的软软安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在做手术缝针的时候,护士已经帮她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原本散落在脸颊上的血迹也已经被护士给清理干净了,所以现在的软软除了额头上被贴了一个已经有微微血迹往外渗的纱布以外,其实和她平时在家穿着睡衣睡着了的样子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此时此刻躺在病床上的软软,脸色却比平时煞白了许多,毫不夸张的说,她的脸色甚至比她额头上洁白的纱布还要白,一点气色都没有。
萧腾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到他和软软,所以他在软软被安顿下来以后就把家里的所有人全都给赶了回去,就连哭闹不止一直想要找妈妈的小诺诺也被萧腾“狠心”的送了回去。
一时间,偌大的病房里就只剩下了他和软软两个人。
这间病房原本只是萧腾为了以防万一家里人生病担心会抓瞎才专门在医院里留的一个套间,可是自从这个套间被萧腾留下来的那天起,萧家的人除了爷爷那次受伤以外基本上都没怎么进过医院,反倒是软软,自从她和萧腾结婚以后,她就莫名其妙的三天两头的进医院,早已成为了这间病房的常客。
定神看着病床上的软软一脸惨白的容颜,又想到这一年来,软软在他身边受了那么多苦,萧腾的脑袋里面突然一闪而过了一个疯狂的念头——与其让软软在他身边受苦而且她还那么痛苦,倒不如如她所愿,放手,给她自由。
当萧腾意识到自己的脑海中竟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时,他突然感觉他的脑袋里“嗡”的一下传来了一道剧烈的声响,轰炸得他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似的,心如刀绞。
不行!绝对不行!
就算软软怪他太自私,就算软软继续待在他身边可能以后都不会快乐了,他也确实没有办法松开她的手,放她走。
因为萧腾坚信,他和软软只见的感情本身并不存在任何问题,现在软软生他的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要给软软足够的时间冷静,只要让软软看到他对她的感情从来没有一分一秒有过弄虚作假的痕迹,那么总有一天,软软一定能够跨过这道心理防线重新接受他。
也许,软软很快就能想明白,又也许,这其中需要耗费很长很长的时间,但是这些对于萧腾来说都没有关系,不论多久,不论前途有多渺茫,他都愿意等。
谁让他就只有一个爱了那么多年的小丫头,他又怎么能不珍惜呢?
萧夫人因为实在是不放心让萧腾一个人在病房里守着软软,也怕软软在醒来之后见到萧腾会情绪失控,所以萧夫人明明都已经被萧腾给赶走了,可走到半路上她还是忍不住又折返回了病房,总是会觉得把萧腾一个人留在那儿不是什么好决定。
巧的是,当萧夫人再次回到病房里的时候,软软也恰好醒了过来。
因为从刚才到现在,萧腾一直都在想他和软软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难免就有些走神,所以当软软醒过来的那一瞬间,当两个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别说软软的反应立马变得激动了起来,就连萧腾都忍不住有些紧张。
缓缓睁开双眼的软软仅仅只是瞥了萧腾一眼,很快就把视线从萧腾的身上挪开了。而软软的这个眼神也让萧腾意识到了软软现在还不想见他,所以他立马起身想要离得远一些,省得软软看到他会心烦。
可或许是因为萧腾实在是太紧张了,所以他在起身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的手还握着软软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