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库房,库管把账本拿了出来。袁会计教童妍如何看账本,如何清点产品。话虽然不多,但是讲的很有条理,童妍很快就明白了。袁会计让童妍试一试,自己在一旁看。
很多产品都已经装在箱子里了,童妍数的时候直接按照箱子的件数计数。袁会计提醒她:“按照规定要抽检的,就是打开箱子,数箱子里产品的具体数字。虽然很麻烦,但是会提高准确率。我们签下去的每一字都是要负责任的。”童妍感激的看着袁会计,道了谢。
出了四车间的门,袁会计低低的说了一句:“咱们这样的单位,青年工人多,男同志多,你刚刚来,自己留个心眼。”童妍没想到袁会计会提醒她这个,真诚的向袁会计道了谢。
月底的忙碌终于过去了,月初往往是财务室比较空闲的时候。童妍刚想着能歇一歇了。冯厂长来了:“老徐,老徐。”徐会计看见冯厂长,脸就拉下来了:“你这个时候找我,肯定有事啊!”冯厂长被说破了,也不恼怒:“被你说准了。总厂最近要盘账,你去帮帮忙吧!”徐会计的脸更黑了:“总厂没人了?这么多会计不是都在吗!”冯厂长赶紧安抚他:“不是事情多,来不及嘛!总厂那里一个会计生孩子去了,还有一个家里老人病了,最近老是请假。再说,你不是还有个徒弟吗?”说完,还给徐会计使了个眼色。
徐会计憋了一肚子的火,可是不能撂挑子啊!最后,点了小兵——童妍,让她和自己一块去。
接下来的几天,童妍就要去总厂干活了。童妍并不愿意去。一来,宿舍离总厂比较远。二来,童妍觉得总厂的人不好相处。可她就是个没资格发表意见的人,什么也不说了,整理东西吧!
章会计特意提醒童妍:“把你平时要用的都带上。”童妍纳闷:为什么呀?章会计用过来人的语气告诉她:“没有十天,半个月,就不要想着能回来!”童妍当场石化。章会计又补了一刀:“年中盘账半个月,年底盘账二十五天左右。你就等着吧!”倒是韩丽安慰她一句:“你去总厂干活,总厂是请你吃饭的,这个月的饭票你就省下来了。”
好吧,勉强算是个好事。罗芹听了阴阳怪气的说:“是啊!要是事情来不及做,总厂还请客吃晚饭。”童妍瞟了罗芹一眼,没搭理她。童妍来没多久就发现,罗芹对着自己就是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感觉童妍欠了她的钱没还似的。
做好了去当苦力的思想准备,童妍跟着徐会计去了总厂干活。魏厂长一看到童妍乐得笑开了花:“童妍同志,欢迎来总厂工作。”徐会计毫不客气的纠正:“是临时的。”魏厂长就像没听见一样,让总厂会计室的胡会计接待了他们。
胡会计和徐会计也认识很久了,稍微客套几句,指着桌子上的两摞账本道:“这是你的任务,核对所有的账目。”童妍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问:“我和徐会计一起?”“没有,这是你一个人的任务,徐会计负责审计。”童妍觉得自己要吐血了,这么多,要算死她了。
胡会计一看童妍的苦瓜脸,眼珠一转,叹起了苦经:“我这也是没办法,今年账目多,人又少,只好辛苦你了,要是有困难就说话,我再想想办法。”徐会计刚要说话,被胡会计死死地按住了。童妍没发现两人的小动作,正看着这两摞帐册眼晕,听胡会计一说,也就顺着说:“没事,我自己干吧!”胡会计一听,心里得意劲就不提了,小姑娘到底还嫩着。把徐会计气得狠狠踢了他一脚。又转头骂童妍:“你傻呀!他说什么你信什么?”童妍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坑了。
胡会计怕徐会计发飙,生拉硬拽的把徐会计拖走了。没一会又回来了,笑眯眯的问:“需要什么尽管说,我一定给安排。”童妍看着胡会计笑得跟狐狸似的,心里有气。可是话都说出口了,不好反悔。就提出:“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还有算盘,纸和笔。”“行,这都不是事。”
没一会,他给童妍找间屋子,屋子里几张大桌子,都腾出来了。又让人把账本搬过来,还给童妍送来了一个热水瓶。
这间办公室靠走廊的位置有一扇大窗,视线非常好。童妍调整了一下桌子,把桌子移到窗户前。拿过一本账本,翻开第一页,右手放算盘上,嘴里念出账本上的数字,右手在算盘上五指翻飞,随着算珠“噼噼啪啪”的敲击声,童妍完全沉浸在数字的海洋里。
阳光照在童妍的脸上,洁白细腻的脸庞闪现出柔和的光彩,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闪耀着夺目的神采,一张一合的红唇诱人品尝,白皙灵动的手指就像白色的蝴蝶展翅飞舞。陆谨之站在走廊上,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他自认也见过不少漂亮的女孩子,但是童妍是唯一吸引他目光的人。
胡会计看见陆谨之站在办公室门口,也凑了过来,这一幕也落在他眼中。他看看童妍,又看看陆谨之,心里暗暗好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人之言,诚不欺我。
陆谨之也感觉到了胡会计的目光,收回心神问:“这些账本都让她负责?”胡会计以为陆谨之不放心童妍的能力,毕竟年纪小嘛,连忙解释:“应该没问题,您看,她这拨算盘的速度,就是一些老师傅都赶不上。我和徐会计打听过了,徐会计说她学得快,现在就是算个帐,没事的。”陆谨之心里一动问:“你觉得她这个水平,需要多久能练的出来?”“哟,这可不好说,不过五年以上是要的。”
陆谨之点点头,又问:“咱们这里有多少人可以到这个水平。”胡会计尴尬了:“算盘打得好的是有的,这个水平还真没有。”陆谨之也不问了,转身走了。
一个星期后,童妍完成了任务。看着整整齐齐的账本,终于松了口气,舒服的靠着椅背上,伸了个懒腰。累啊!童妍捏着酸痛的手腕,心想:还好结束了,要是再来几本,手就废了。如此没有形象的动作落入了陆谨之的眼睛里。
陆谨之出去了一次,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样东西。童妍完成了任务,自然要偷个懒,门被敲响了。童妍心说:真是倒霉,难得偷个懒,还有人来。打开门,就看见陆谨之的那张俊脸。
陆谨之看着童妍微窘的神色,心里好笑:“童妍同志,辛苦了。”童妍一看领导来了,下意识的回了一句:“领导同志辛苦,我不辛苦,不辛苦。”说完就后悔了,暗暗咬了咬舌头。
陆谨之看她这样子,笑意又浓了几分。把一瓶药油递给了童妍:“给,这个效果很好,你试一试。”童妍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可是也不好意思拿陌生人的东西,就拒绝了。
陆谨之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放柔了声音:“你是来帮忙的,现在,因此而受伤,我们都会过意不去的。拿着,就是一瓶药油,也没什么的。”童妍想想,再拒绝也不太好,道了谢,就收下了。陆谨之把用法和用量告诉了童妍,嘱咐她这几天好好休息。童妍心想:这机械厂还是不错的,冯厂长、陆书记还有魏厂长都特别客气。唉!童妍果然还是个傻丫头。
傻丫头童妍现在面对了一个难题,陆谨之和她打听心算的事情,他是想了解,童妍这么快速地计算方法有没有秘诀?童妍被逗笑了,后世这样的人才随手一把。童妍和陆谨之解释:没什么秘诀,口算是建立在珠算基础上的,练到一定程度后,脑子里会出现虚拟的算盘,需要计算就“拨动”算盘,很快就可以算出答案来了。
陆谨之问:“童妍,这方法可以外传吗?”童妍觉得,未来珠心算是很普遍的一种计算方法,没什么可以藏私的,大方的说:“没问题啊。”
可是童妍听到陆谨之想让自己教大家珠心算,就有点为难。会用和会教是两回事。教的不好,别人还以为你藏私了。童妍把自己的顾虑告诉陆谨之。陆谨之也说再考虑一下。
原本想着自己任务完成了,就可以回去了。徐会计没同意,让童妍跟在他学审计。童妍明白这是徐会计在帮他,乖乖的跟着学。
十三天后,童妍和徐会计要回去了,魏厂长又来了:“童妍同志,辛苦了,这几天在这里感觉怎么样?”童妍肯定不能说不好,只能拍马屁,大家都很好啊,许多人都很照顾我啊!
魏厂长一听更高兴了:“那童妍同志愿不愿意留下来啊?”徐会计一听就火了,这是挖墙角啊!虎着脸,催着童妍说:“走,走,走,赶紧回去,厂里还一堆事。”魏厂长自然不愿意,还想做童妍的思想工作,两人就在那里撕扯起来。
陆谨之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几人一听到陆谨之的声音,立刻收了声。陆谨之把几人招呼到自己办公室,说了自己的想法:每周安排个时间,让童妍来给大家上课,让更多的人学会这个技能。魏厂长听了直点头,用热切的眼神看着童妍。常会计一脸不安,悄悄问童妍:“传出去不要紧吧,你师傅同意吗?”
原来常会计一直认为童妍有个师傅,徒弟要收徒弟,最好和师傅打个招呼。童妍不能说,以后会有培训班专门教这个。但是童妍还是感动于常会计的真心实意。笑着解释:“那个师傅不在这。”大家听了这话,误以为童妍的师傅已经去世了。常会计还是觉得童妍被骗了,板着脸说:“这件事总要和冯厂长商量一下。”
常会计认为冯厂长一定会阻拦童妍去上课,结果冯厂长立马就答应了,气得老头,好几天都唬着个脸。
这件事情很快定了下来,童妍每周五下午去总厂给大家上课,最初的人数定为十个人。冯厂长还乐颠颠的跑来和童妍报喜,他替童妍向总厂申请了补助,这样童妍每个月能多八块钱。童妍听了哭笑不得,但是还是谢过了冯厂长。
因为这件事,童妍在厂里更加出名了,大家都知道财务室里出了个童老师,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厂区里男青年的目光总会在童妍身上多逗留一会,不过目前还没人敢和童妍搭讪。一来知道童妍学历高。二来知道童妍是常会计带着的徒弟。常会计在厂里也是出了名的凶。三来,童妍长得漂亮,大家都穿着工作服,可是在人群里,你第一眼就能看见她。想要和漂亮又能干的姑娘处对象,自己还要掂掂自己的份量。
童妍没心情想这个,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写教案。她回忆起以前姑父上课的流程,把它记录下来了,自己反复琢磨,希望能对得起这一个月的八块钱。
没等她想明白这些事,有人来找她。这人居然是吴北疆。
下班的时候,吴北疆居然在大门口等着她,看到童妍走过去和童妍打招呼:“小童,你下班了。”童妍一愣,心说:咱们可不熟!童妍面无表情的说:“有事吗?班长。”童妍把班长两个字说的特别重,那意思就是,咱们就是同学关系,你可别弄错了。
吴北疆好像还不明白,笑得一脸温柔:“现在已经不是上学时间了,我也不是什么班长了。你换个称呼吧。”
“那么,吴北疆同志,你有事吗?”童妍已经不耐烦了。吴北疆的笑脸僵了一下,还是耐着性子说:“我就是想问问,你能教教我心算吗?”童妍一听,明白他打得什么主意,回绝道:“对不起,吴北疆同志,招生的事情,我是没有资格管的,这事,你需要问冯厂长。再见。”说完,童妍几乎是小跑着出了门。
跑出老远,才回头望向厂门口,结果那个吴北疆还站在那里。她看到了吴北疆的人,却没发现吴北疆捏紧了拳头,冷冷的望着她。
童妍时不时的回头看,不小心撞了个人,准确的说,是撞到了车,幸运的是撞的是辆自行车。童妍一声“啊呦”脱口而出。抬头一看——韩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