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模拟成绩像脱缰的野马向深谷坠去，我只能寄希望于它某天会生出两翼载着我天马行空。西谚说：“我在世上走着，忘记是我唯一的行李。”为了背负行李我买来可以忘愁的酒，为了买酒我只好忍痛放弃了上网，于是在酒醒酒醉之间写了许多给张晨的情诗，她说是个多情的懦夫。
生命若有倒计时，懦夫会觉得它是短暂的，因而想出许多可以让生命永驻的办法往往不能得逞；高考也有倒计时的，我会觉得她是漫长的，因而想出许多利用打发青春时光的主意倒也挺也用，眼下我除了逃避别无选择。
记得新概念作文里有个女生就写她去了一次敦煌，在那儿和来回的路上想明白了许多事，敦煌确实存在，也可以是一种寄托，但呆在这里只会有害无益，我于是踏上了西去敦煌的列车。
在站口看见了跟照片上拍得大不相同的齐康：一身灰布装，脸上洋溢着羞涩的土里土气，不好意思地背着手，两只眼睛却大而有神，我立即感到这趟西行不会白来。
齐康领着我走了很长的路草到他家，这哪里是个家啊：半坯土墙，门窗残破，在晚风下忽悠忽悠，惟一有生气的是那几只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找东西吃的老母鸡。
我们进了屋，床上一位老大妈摸索着坐起来：“康子，回来了！”
齐康很激动：“妈。知道谁来了吗？”
“谁呀？隔壁邻居吗？告诉他欠的债还得缓着，马上就打下谷子了，卖了就还他！”
“不对，是我常跟您提起的那位哥哥，他就在咱们面前！”
我才知道齐康的妈妈的盲人。
“是吗？”她兴奋地叫着我，一只枯瘦如柴的手在我脸上摸了又摸，不知怎的，我心中一阵难受，抓住她的手就跪了下去，齐康赶紧拉起我，这时齐母大声叫道：“康子，这是咱们的恩人，帮咱的人太多，今天能见一位是福气，给他磕三个响头！”齐康很听话地照做了。
“齐大妈，这是干什么？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不捐给齐康那些书，不过是小事，值当这样吗？”
齐康是半个孤儿，从小没有看过电视、参加什么活动，甚至看写其他的闲书。在他意识里，有的是蓝天白云单调的黄色连沙，幸运的时候看见几株风中的芨芨草。上学以后，知道外面还有范围很大的世界，濒临辍学时，希望工程送来了学费和教材，他长大后即便不会成为什么惊天动地震古烁今的大人物，有一定是位忠于职守服务社会的无私公民了。
这是我第一次因为做一点小事而受到如此丰厚的回报，我是受之有愧的，因为那些书对我根本没什么用，不过优化了一下社会资源，仅此而已。
齐康带着我去看大漠晚照，夕阳在西天凝结了血色云团喷溢出形态万千，风扬着狂沙在天地间行走，抬头远望，一排排胡杨林迎风而立，十分醒目。
“在这里，人和树的命运是相连的，”齐康说，“没了树，人也不能生存，有了树，人也就萌发了生机。”
“我知道，人们以前伐木也是形势所迫。齐康，你认为这个世界上最不开心的事是什么？”
“让我说，就是不能继续上学，你呢？”
“恰好相反，我觉得上学，至少像我这样的人上学是一种悲哀。”
“听不懂。”
“你不会懂，也不必懂，如果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你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贫穷本身就是一种幸福，它能让人变得坚强、成熟、有责任感，你不就是一个典型吗？”
“好象有点道理，你怎么会这样想啊？”
“这个世界原来就有各种各样的人，学生也不例外，有的人渴望读书渴得眼里能流出血，也有的人身在学校心在外。”
“你在说我吗？”
“也在说我，齐康如果你也生在城市还会这样用功吗？”
“当然，老师说内因是根据，外因是条件……”
“那都是书上说的，现实有多复杂，你知道吗？”
“你好象不同意那些理论。”
“也不是不同意，你因为穷没办法上学，我却因为许多莫名其妙的苦恼不能安心读书，你的问题好办，显而易见，我的问题是什么都不清楚，深藏不露。”
“我也知道你有许多烦恼，人毕竟不会一帆风顺，好好走吧！”
“我也不该告诉你这些，不管你真懂还是假懂，我说出来心里就没那么憋的慌了。”
我又一次望着那片胡杨林，觉得人连树也不如。
9
第二天，我们去田里锄草。
齐康家的田地很有特色，四周都种上了树，可防风效果不是传说中的那么好，田里一半作物一半沙。
上初中的时候我曾想让建筑队们来这里运沙，也曾想把两极冰川运到这里融化，现在我只想来一次火山大喷发引发板块运动，将中国西部的边界脱离开来，让四大洋流进来年年风调雨顺……
齐康跟在我后面，本以为是他干得慢，原来在拔我没锄的草：“你呀，干什么都热情，就是太马虎不专心。”
我忽然来了兴致：“齐康，想不想去看莫高窟？”
“想啊，就是……”
“没关系的，我请你。”
死活把他拉进旅游景点大门，门卫都对齐康报以鄙夷的目光。
可是莫高窟的传说齐康却讲得绘声绘色：“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青年艺术家莫高喜欢上了美貌的少女月牙，两个人两厢情愿，而月牙的酋长父亲却坚决反对，无奈之下，月牙只好以死殉情化为月牙泉，莫高无比悲痛，便在月牙泉畔建造了一窟，取永不分离之意，后人就叫莫高窟。”
“齐康，你想过和谁好吗？”
“瞎！那可不是我这种人想的，自己都养不活！”
“如果真有一个不用吃饭的女生跟你好，你答应吗？”
他犹豫了一会：“答应！”
“不愧是个男人！”我拍着他的肩膀。
我们走出一眼石窟，看到一个正在拍照的熟悉女生，她将镜头对准我，“喀嚓”照了一张。
“尹青姐！”我飞奔过去叫她，上次见也是这身衣服。
“我是尹君！”她没好气地说，“连自己女友也认不出来了，真松！”
“几天不见，谁让你长这么高了！”我抱起她转了一圈又一圈。
“他是谁呀，跟你好象挺熟的。”
“跟你不熟就别问这么多了，我新结拜的兄弟，给你介绍。”
齐康立即把我吹得天花乱坠起来。
“是吗？不会是你恶作剧戏弄我的吧？”她上下大量着齐康并问我，“你什么时候良心发现改做好人了？”
“说什么呢？我一向如此行侠仗义、扶弱扬善……”
“我吐，夸你两句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没说你呢！有空瞎逛也不来找我，你就花心吧你！”
“比不上你，信手拈来一大堆，齐康，别跟这种人太火热，外表端正，里面一肚子坏水。”
“别乱给人家出馊主意了，以后做个纸板写上名字挂在衣服上，这样我好认。”
“亏你想得周到，我已经做好了。”她掏出来一对玉石，刻着“青”“君”两个字，“我刚让玉石师傅雕刻的，你也有份。”她说着从脖子上拉出一块带“泽”字的玉石，“这个，你拿着！”她把“君”给我。
“真肉麻呀！你几岁了？”我接过来，掂了掂，“能卖多少钱？”
“就知道钱，不要就算了！”她伸手要夺，被我机智地躲开了。
我们一起把齐康送回家，我对他说：“齐康，答应哥，以后有机会到大城市上学，只管做好你自己，别在乎别人怎么说！”
“你又在向齐康灌输坏思想了？知道不干好事！”
“天地良心！只有你才这么多疑！”
“走吧！”
10
“什么时候领我再见见你姐？我想看你们俩站一块能不能认出你？”
“她很忙的，来看我也是忙里偷闲，没有准头。”尹君拉着我在燕大瞎逛。
“她干什么呢？”
“不太清楚，一会是化妆品推销员，一会是服装设计师，有时又会参加个什么歌唱比赛想当歌手，干得最多的是银行出纳员。”
“不管做什么，都比你强百倍！”
我在一个男舍住了一夜，不如说是玩了一夜。几位陌生人听说来了新人，立即拎来几箱干啤，在大学喝酒是平常的事，女友可以没有，酒却不能少喝，高兴了喝，郁闷了喝，恋爱了喝，失恋了喝，考好了喝，考砸了猛喝，忙得不行偷喝，闲得没事大喝特喝，同学生日聚会喝，更别提交谊舞，社团成立庆祝大会，还有几位没醉的家伙操起望远镜窥视女舍，其余的玩电脑游戏，只有我一人躺在床上大睡……
第二天半睡半醒地陪尹君坐在教室大睡，头如母鸡走猫步般点个不停，老师看见了，走到我身边叫起来提了一个问题，我抓耳挠腮可半天连问题是什么意思也没弄懂，最后还是尹君帮我解了围……
自习课上，大家就放肆多了，有吃零食的，有打手机的，有听mp3的，有抱住女友偷吻的，当然最多的是打酣的。
“你每天就在这种环境下学习？”
“是啊，大学生活就是这样，不管喜不喜欢首先就得接受，大学又不是你的二奶，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现在知道我的不易了吧！你要真来这儿上就更吃惊，怎么，有几分把握？”
“不到半成！”
她的脸立刻拉下来。
“我的那点材料你还不清楚？还是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提高吧！”
“自己搞定！我知道你的性格，上了大学肯定就一点儿也不学了，就像《草样年华》里邱飞一样颓废到底……”
“《草样年华》里有这个人吗？我也没记得谁颓废啊！你骗谁呢？”
“傻瓜，那是《花样年华》，我说的是本新书，这么流行你也没看过？”
“《草样年华》，挺新鲜的，好看吗？”
“好看！”她找了找，翻了出来，刚要递给我却收了回去，“不能给你看，叫你又学坏了，还得考试……”
我只是笑着望她，果然她还是递了过来，“我就知道不给你还是会想办法弄一本来，只怪我多嘴。”
“好好，明年考不上大学就是你的错。”
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一本让人百看不厌的书！邱飞与周舟的游戏爱情，他们的乐队，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梦。我也别崇拜邱飞的玩世不恭和黑色幽默，如果这将是我的大学生活，我会发愤图强伸出双手拥抱这一片美好蓝天的！
尹君带我去学校的网吧里玩，可这里没有电脑游戏，最多就是“青蛙过河”“吃苹果”“泡泡堂”“qq游戏”等无聊玩意，看到我打字飞快尹君傻了眼，等我打开qq时她脸上变了色：“你的网名叫‘如风而至’？”
“是啊！一直都用……”我一边晃着鼠标，一边给她挨个介绍网友。
她立即站起来：“你什么都知道了，还故意瞒我！”
我挠挠头，以为她知道了张晨的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没什么，幸好我聪明，没让你一个人举着假名字骗色！”
“我怎么拉？”我以为尹君又要从我的指间溜走了。
“我姐一定都跟你说了，我真是自作自受！”
“尹青没跟我说什么呀！你怎么拉？”
“没说？”她住了口，“她没说我？”
“说你什么？你们女生动不动就神神秘秘，又绕什么弯子呢？别葫芦里卖药了，快说什么事？”
“没事没事没事！”
我只好去找尹青，可惜她老人家喜欢漂泊他乡，四海为家，只得告罢。
11
生活中有许多快乐而不为人知的细节，看过孙睿的书我才相见恨晚无比惋惜地开始注意起撒尿的学问交女友的学问搞笑的学问，生活是如此美好，断不该把它作为沉重的负担，女生们只是担心男生读了《草样年华》会不学无术，其实她们并没有深入到书中去，至少这本书更激起了我上大学的**，管他是陷阱还是圈套呢！
而现实是这样的：邱飞眼里连垃圾都不如的北×大我们学校的状元级人物才能攀到，我是徒有羡鱼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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