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真是被世界遗忘,甚至已然被世界遗弃了。
为什么会一直没有人打电话给我呢?
其它人可以遗忘我,杨总为什么也将我遗忘了呢?居然不问我的工作情况,不问寒暖?
估计是我的单废了,杨总也对我失去信心,觉得无需过问了吧。
行。
不过问就不过问吧。我乐得清闲。
我就这样蛰伏着,等我再充几天电,完事了把八十条信息往卷心菜桌子一摆,你会傻眼的。
你的规定是80条有效信息转正,我兑现了80条有效信息,你得兑现钞票。
于是我心安理得,逍遥自在。
你跟我来阴的,我就跟你来横的。
什么破规定?跑业务的有办法解决,还来卖你的几把破楼梯?
新华书店不能去了。没有免费停自行车的地方,我也不能走着去。
还是猥琐在家里研究自己的学习笔记吧。
于是,我又平平静静过了三天。
第三天是星期一。晚上8点,我的手机破天荒似的响起来了。
我一看号码,“6”字开头的一一王慧娜打来的。
她打电话来干嘛?
哦,不会是索要她的学习笔记吧?是了,也该物归原主了。
我接通电话:“喂!”
“喂!你搞什么飞机?!怎么突然人间蒸发了似的!——一个大男人,竟然那么小气?”
呵!你在说什么呀!
“你是说小气吗?小气多少钱一斤?”
“你不小气?为什么连电话也不打一个?”
哦,打电话就显得大气了。打电话是要钱的。有钱谁不会大气?没功夫跟你闲扯。
“说正题。”
“冷冰冰的。谁欠你呀?”
“然后呢?”
“懒得跟你较劲!今晚我这边有个party,你陪我去吧。”
有聚会,我去干嘛呢?我跟你什么关系?你的聚会我为什么要陪你去?
“对不起。没空。”
那边一阵沉默。
我问:“还有什么事吗?”
王慧娜说:“然后呢?”
我说:“没事我先挂了。”
“然后呢?”
“什么然后不然后的?!拜!”我挂断了这无休无止的瞎扯蛋。
过了片刻,电话又来了。
“清泉,这个聚会,我必须参与。朋友们都是成双成队的,只有我挂着单呢。你就当帮我个忙,冒充一回我的男朋友,算我欠你个人情,好吗?”
爱慕虚荣、比穿着、比阔绰、比男朋友帅气是女人的偏好。
可是,你拿我去跟别人的男朋友比较,你自取其辱不说,你把我的尊严放哪儿呢?
于是我断然拒绝:“第一、我不善演戏。第二、我不具备演男一号的天资、才气。第三、我不想让你蒙羞,我也想坚守我内心里仅剩的那点点尊严——你另请高明吧!”
王慧娜生怕我再挂电话,我话音刚落,她就赶忙着说:
“你别动不动就挂电话!知道吗?做销售,你哪里都好。可就是你骨子里深藏的那点自卑,会限制你发展的格局的。你那个也叫尊严?你有交际恐惧症!你害怕交际,所以你为自己找了个借口而已。你很懦弱,你又不想暴露你的懦弱,所以你假装强悍…"
“地点!时间!"我讨厌这种趾高气昂。我讨厌自以为是。
虽然,我目前不如你,但是,谁能笑到最后?谁敢下定论?
问清了地点,时间,我换上了我的白衬衫,套上我的皮夹克,用梳子随便着了点清水,将头发梳顺。
我即将粉墨登场。
笑话!什么级别的聚会,哥们没参与过?!
我有交际恐惧症?!
南市区,有一个娱乐城。一楼露天坝搭了一个平台,平台上摆了四五张圆桌藤椅。
所谓的聚会,无非预定了那几张桌椅,弄些酒水饮料、炸暑条烤蹄筋之类的,边喝酒水边吃着那些半生不熟的东西,不着边际的瞎扯蛋,边叙睨着舞台上那几个扭怩作态的舞女,点颔摇头,搔首弄姿。
然后死撑面子高喊"干杯!"最后吐了一地,一哄而散。
如此而已。
不就这码子事吗?
那地方我熟悉。
台上那圈围栏本来是行将枯朽的防腐木做的,但98年被我们打架弄散了架,之后换成了不锈钢的。又后来不知被哪来的草莽英雄砸了个稀烂,再后来也就是如今的样子,换了直径6公分的钢管,刷上了一层厚厚的翡翠绿。
我把自行车停到娱乐城后面的自行车保管站,直奔目的地,那一圈翡翠栏杆围着的平台一一观月台。
台上早坐满了一群花技招展的俊男靓女。
王慧娜穿了一身紫罗兰齐腿连衣裙,肩上披了一件雪白雕皮披肩。雍容贵气。不时扭头四处张望,见我到来,一脸惊喜、诧异。
也许,她的印象里,我应该是西装革履赴约才对,怎么会这身装束呢?
当然,咱哥们这身装束也差不到哪里去。
随性、豁达、洒脱。
这是我想留给别人的第一印象。
见我到来,王慧娜赶紧起身相迎,一上来就够了手臂来帮我捋衬衫领子,凑了嘴唇在我耳边低语了一句:"你真是帅呆了!"
旁边一群女人起哄声骤起:
"娜娜!你真肉麻!"
"娜娜,你就宠着吧你!"
"咦约喂!瞧我的鸡皮疙瘩!"
……
凡是女人泛滥的场合,男人们通常不得不寡言缄默。
你只要说错一句,或弄出点什么对女人大不敬的动静,一群女人合力攻击,一人一罐盐汽水,淹都淹死你。
也不知是哪位小子多事,冷不丁冒出了一句:”后来的发酒三杯!"
整人的事情,跟着起哄的最多。
不就是喝酒吗?喝吧。
3杯32毫升的烈酒豪爽下肚,激起了一部分人的豪情。
男人们这个时候,也跟着具备豪饮。为惟其如此,才能发泄他们对女权专政的愤懑。
于是,认识的,称兄道弟。
不认识的,或毛遂自荐,或经他人引荐,一翻恭维,几翻相互吹捧。不认识的,不也就认识了吗?认识了不就称兄道弟了?
这群男女,有王慧娜的同学、朋友、闺蜜、死党。
有恭喜我吃到天鹅肉的,有拜托我"照顾好我们家娜娜"的,有吱吱唔唔不知所云的。
我只当听小孩儿瞎起哄,反正只要见到敬酒,我就喝。
不吃敬酒吃罚酒,那不是我的风格。
有人问我:"清泉兄在哪里上的大学?"
我回答:"在孔子的一亩三分地。"
有人不解。
我说:”我《大学》没念好,但《中庸》倒是颇有研究。有机会一起切磋下中庸之道吧。"
有人听出了玄机,知道我没上个大学,于是就有那么几个,想变着戏法让我当众出丑的。
——心怀鬼胎,洋溢着一脸琢磨不透的坏笑,对我说:"清泉兄,中庸者,守中庸之道也。不念大学,直接研究中庸,如何守中庸之道呢?"
小样!跟我谈《大学》、论《中庸》?!
我说:"未必。《大学》虽然没有念好,但只需明白一个道理一一`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行事尽量遵行事物运行的规律,尽量分清‘本末’、‘终始’、‘先后’,少犯`本乱而末治`、`厚者薄治、薄者厚治`的错误;遵行此道,用以修身也好,齐家也罢,或弄几个小钱喝点寡酒,或偶尔附庸风雅,研究一下中庸之道,谈谈经论论道也未尝不可。一一某兄以为如何?"……
这小子不跟我论《中庸》了。口里回应着"是是是,是这个道理。"端着酒杯,王顾左右而言他去了。
大学毕业的怎么了?大学里出来的不尽是人才,大学出来的也有混蛋。不是吗?
你一言我一语的闲扯蛋,你一杯我一杯的敬酒、回敬,早有几位不胜酒力的已经开始不断往卫生间跑路了。
其实,我也不胜酒力,只是死撑住,勉强挺着。40多度的洋酒,喝到嘴里没多大感觉,可当肚子里积攒到一定的量了,你就知道了什么叫迷糊了。
王慧娜对我的表现比较满意,脸上洋溢着关切,时不时问一句:"撑得住吗?"我说:"没问题。"
可是,脑袋里有问题。
就像有人故意抬了一面战鼓,追着你狂擂。
上眼皮似乎渐渐变得庸肿沉重,舌头渐渐变得肥大、麻木不听使唤。
说话变得吃力了。
我尽量只笑不说话,因为我知道,这个时候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再具有实际的意义。
我想起身道别,但我感觉有些晚了。
这个时候只要我一站起,就会偏来倒去。
我很清醒,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稳稳的爬在桌子上,小睡一阵,坐等脑袋里的这一阵阵不适有所缓解才能有其它的动作。
于是我摆手谢绝任何人的敬酒,爬在桌子上,捂住头脸,正欲睡去。
王慧娜在我背心处摩挲着,嘴里好像是说:"清泉,坚持一下,别睡着了,我弄不动你……"我强撑着说:"别……动……我……睡……一会……就好……"
后来我感觉有两个女人架着我,一个是王慧娜,一个是谁?不知道。
我被架上一辆出租。
王慧娜就坐我旁边,我顺势倒在她的肩头,沉沉睡去。
后来的这段记忆,竟然成了一片空白。
但醒来之前的那段记忆却甚是记忆深刻。
我梦见我四处找寻我的恋人丽丽,找啊找啊,最后来到了举目一片苍茫的荒漠。
我口渴难耐,四处寻找水源,找啊找啊,就是找不到。
我感觉好累好疲惫,跌跌撞撞在荒漠之上漫无目的的前行,感觉自己将被活活渴死在这一片苍茫的荒野里。
死,只是早迟而已的事情。
既然要死,就死吧……
突然感觉左臂被人用肩膀架起,我下意识的扭头看去。
呵!这不正是我rì思夜想苦苦寻觅的丽丽吗?
我一阵百感交集:狂喜、心酸、委屈、爰怜……
我不想死了。我要活下去。
于是我问丽丽:"丽丽,有水吗?我好渴……"
丽丽停了下来,可怜巴巴的着我,问:"老公,你确定你要水吗?"
我莫名其妙,丽丽什么意思?
我说:"我好久没喝上水了……"
丽丽突然变得诡异,狞笑着看我,说:"你心里想的是水,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突然两眼变得狰狞,瞬间变成了一条凶恶残忍的响尾蛇,缠绕着我的手臂,龇了两颗恐怖森森的毒牙,即将向我迎头痛击……
我赶紧甩手!
"呀!……哎哟!"
竟是一场恶梦。我突然惊醒。
手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怎么啦?做梦了?"一个温柔、关切的女人的声音。
紧接着,有床头灯亮了起来。
床头灯?女人?
——我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