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大雪,寒风簌簌。
大地如同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白绸,虽然稀稀松松的阳光,已经穿过厚重的云层,照落在大地之上,可处于休眠中的万物,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依旧还在沉睡之中,等待着初春的到来。
冬雪尚未消融,但人类这个特殊而古老的群体,早已经忙碌起来。
大年夜,作为人们古往今来的传统节日,每到这一天,天地之间,就会诞生一股祥瑞之气,这份祥瑞,万物同享无分仙凡,皆在这个喜气洋溢的日子里,享受着那份特殊的喜悦。
南云镇
青烟袅袅,各家各户正在张罗着年夜饭,心急的孩子们,更是早早的换上了新衣裳,准备与小伙伴们彻夜守岁,也期待着自己的压岁钱,能买来,多少个糖葫芦。
此时镇里的街道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大多都是在外忙活完,赶着回去陪家人吃饭的人儿。
一个穿着稍显单薄的少年,提着一个盖着厚布的篮子,在街道上,行色匆匆的穿行而过,带出一阵嘎吱嘎吱的踏雪声。
绕过几条巷子,少年来到了一间破旧的院子外。
院子不大,院墙也只有一米多高,少年一米五的个子,站在外面,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整个院子是口字型,前面是庭院,庭院左边长着一棵枯槁的老树,底下摆着一张摇椅,此时已经落满积雪,显得有些不堪重负......右边有一口老井,井口边上全是白色的雪花,虽然没看见井底,但是想来已经结起了冰面,要打水的话,倒是有些麻烦。
院子里面,是一间居住用的瓦房,左窗右门,很是简陋,而且已经有些年头,看着屋顶上厚厚的雪花,实在让人担心,会不会突然坍塌下去。
院子里的门没有锁,只是轻轻的别着,少年进来后,顺手带上,几步就走到了瓦房檐下。
抖去身上的雪花,对着双手哈了口气,这才咯吱一声,推门而进。
屋里不大,有些昏暗,里面并没有燃点炉火,可是少年一踏入屋中,身体立刻暖和起来,刚才在门外冷得直抖的手脚,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向屋里打量。
对门处,摆着一套木制的桌椅,看起来颇具几分工艺,墙上挂着一幅画,画的是一条奇怪的苍龙,似正在飞天,又像是在落地,少年每每来到这里,都会不自觉的盯着这画看上许久,却每次都看不出个所以然,让人苦恼。
收回心神。
少年向左侧里屋扫去,哪里有一炕床,许是没有炭火烘焙,此时看起来,透着丝丝寒意。
床上摆着一个铜质的小香炉,里面倒是悠悠扬扬的冒着白烟,一只巴掌大的乌龟趴在哪里,一动不动,如在冬眠。旁边还有三个蒲团,其中一个蒲团上,正盘坐着一个手握拂尘的老道。
这老道满头苍色,身形稍显消瘦,一身道袍虽然干净,但已是相当老旧,有些地方甚至还打着补丁,唯有脸色看上去相当红润,倒也不失为仙风道骨。
从进屋以来,少年就是一身随意,仿佛是在自己家中一般,而老道也只是初初看了一眼,便任由他到处走动。
感应到少年在看自己,老道眼都不睁,嘴角挂着笑意说道:“你这小子,今天不在店里陪你那便宜老爹,又跑我这干嘛来啦。”
老道派头十足,说着话后,还不忘一扫拂尘,如同世外高人一般。
“啧啧!”少年暗啧,对于老道这套做派,早已烂熟于心
也不见他回话,只是嘴角轻轻一扯,走到桌旁,将提着的篮子放下,从里面取出一坛粘着泥的酒坛,砰的一下揭开了泥封,顿时溢出满屋子的酒香。
声响不大,但在某人眼里,却像是打开了通往另一片天地的大门。
刚刚还道貌岸然,闭着眼睛装清高的老道,一闻到那股子酒香,立刻睁开眼来,绽放出惊人的异光,一张大嘴,瞬间咧开了花。
“刘老道,我冒着挨训的风险,亲自弄了这些酒菜过来看你,既然你不领情,那我回去就是。”少年说完就开始收拾东西。
“别啊….”
被酒香馋掉魂的刘老道,怎么舍得让人把酒带走,直接一个饿虎扑食,从床上跳了下来,呼喊着一把拉住走到门口的少年。
“小寅啊,你看外面风雪这么大,既然都来了就先坐回吧。”刘老道拉住少年,看着外面稀稀疏疏的雪花,厚着脸皮感慨而道。
暗自鄙视了一眼对方,少年也装模作样的考虑起来。
其实他本就有事来找老道,自然不会这样离开,见装的差不多了,这才勉为其难似的说道:“那…就再坐一会吧。”
“这才对嘛。”见少年不走,老道顿时热情起来,拉着少年走到桌旁。
两人落座后,少年再次皱起眉头。
那老道一直盯着酒坛打转,却完全忘了自己还抓着他的手腕,直至他干咳了好几声,对方才一脸尴尬的,发现了自己的失误。
少年知其秉性,自然不会太过介意。
从篮子里拿出一只烧鸡,跟一些下酒的菜肴,再拿出杯子,给刘老道倒满酒后,这才显摆似地说道:“刘老头,这坛女儿红可是珍藏,我也是趁着掌柜的让我挖启出来,要在大年夜享用的机会,才多弄出来这么一坛。”
老道早就闻出这酒不错了,如今听少年这么说,自然很是开心:“嗯,有十年出头的样子了,倒是跟寅过你这小子差不多年岁了。”
“哟,还真成精了,这你都闻得出来。”
被唤作寅过的少年,也是稍有佩服,如若不是他早就知道这酒的年份,还真不相信这老道能有这等本事。
“这算什么,别说这凡间的美酒,就算是天上的仙酒,老道也能尝出个道道来。”老道吹嘘着,抬起酒杯,一口就喝了下去,神态陶醉不已。
寅过撇了撇嘴,才刚赞对方一句,这家伙又得瑟起来了。
“我说刘老道,你也不怕把牛皮给吹破咯,我好想记得某人,在自家井里装了些井水,也说是仙酒来着,还卖给了镇上的王木匠。”
“哦...你都见着了!”刘老道眯着眼睛笑道,又自顾倒了杯酒。
见寅过不语,且还是一副,你是骗子的神情看着他,老道这才嘿嘿笑道:“你小子这样看我作甚,难道那王木匠买我瓶“仙酒”亏了?”
听老道这么一说,寅过本想反驳。
但是转念一想,一个月前...还半死不活的王木匠,在喝了那瓶仙酒后,居然在隔天就奇迹般的好了,如今更是生猛得能打死几只老虎,他就觉得不可思议,一时倒是不知从何反驳,只能垂头念叨道:“倒也不亏。”
“哈哈哈,他当然不亏了,这王木匠本就顽疾缠身,命不久矣,若非念在与它尚算相识一场,早年还帮我置办了这些家物,老道我才懒得理他死活。”说完又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事情虽是如此,并且也是自己亲眼所见,但寅过的小性子天生多疑,哪里会轻信老道的一面之词。
所以事后,他就偷偷喝了一大桶井水,但是除了肚子涨得难受之外,根本就没有尝出什么来。
面有疑惑!
虽然有心想问清楚,但对老道有所了解的他,知道对方定会拿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之类的话,来糊弄自己,于是也就忍着好奇,没有再去浪费多余的精神,只是在他心里,对于刘老道的鄙视更加深了。
“呵!”刘老道是什么人,见寅过一时不语,一副低头思考的样子,哪会看不出他的小心思。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老道放下酒杯,哈了口酒气说道:“罢了,看在你如此孝敬的份上,今天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正沉思中,听老道这么一说,寅过的神色,顿时活络起来。
“感情自己今天出门,没发现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平时他要想问什么,对方都是推三阻四,今天几杯小酒下肚,居然还主动起来了。
然而,寅过刚要开口,老道却打着酒嗝补了句:“呃,老道有些不胜酒力,怕是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了。”
张着口的寅过,差点没把鼻子气歪,满脑门的黑线,亏他刚才还有些感动。
见刘老道悠哉悠哉的样子,寅过心里连忙问候了对方一百遍,不过他心中疑惑的事情,还真是不少,一时倒是不知道该问什么。
“哎呀呀,老道我…可是有些醉了啊。”见他一副难于取舍的样子,老道还不忘在旁打趣,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想了半天的寅过,这才抬头看着老道,面色一正问道:“我...能否修仙!”
话语刚落,屋子里的气氛,如同凝固了一般。
老道沉默。他拿着酒杯又斟满了一杯酒水,这才似答非答的问道:“给你的功法练了吗?”“已经练了数月。”“那你成了吗?”“分毫未成。”“即使如此,你还想修仙?”“当然!”
两人对话极快,一人话语刚落,另一人立马接上。
仰头将酒水喝下,看着脸庞还有些稚嫩的寅过,老道这才遗憾的摇着头道:“此生,难啊。”
“哟!刘老头,你不是喝高了吧,以前你可是拍着胸脯说,我要能当上个将军什么的,都是祖坟冒青烟的事,这才多大一会功夫,连成仙都好像有机会了,你不会是看在今天这顿酒菜的份上,在这逗我开心的吧。”听完刘老道的回答,寅过顿时撇着嘴,露出你就是个大忽悠的表情。
这倒是让老道有些意外,原本以为这小子会难过一段时间,没想到非但没有如此,对方还拿当初见面的戏言来打趣他,顿时惹得老道哈哈大笑。
“当心别把牙笑掉了。”
埋汰了一阵老道,寅过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毕竟他也清楚,在这世上比自己强上百倍千倍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店家小二,即没背景又没钱财,像修仙这种传说中的东西,又哪里轮得到自己。
暗暗嘲讽了自己一句,见老道吃的不亦说乎,又看了看屋外的天色,叮嘱老道少喝一些后,寅过也就起身赶回店里去了。
残阳西下。
一只孤鸦在老树上发出呱呱之声,让人心里有些落寞。
站在门外,望着慢慢消失在街道,显得有些瘦小的身影,神态沧桑的老道,不由得皱起眉头。
“怎么会这样,就算是头猪,都应该会飞了啊。”想起数月前,自己趁寅过不注意,偷偷喂他吃下去的丹药,居然到现在都一点用也没有,刘老道顿时满脸的不可思议。
快步走到炕上坐下。
老道一把抓起那只乌龟,也不管对方正在熟睡,从怀里摸出三枚古朴的铜钱,一把塞进乌龟嘴里。
乌龟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将铜钱叼住。
深吸口气,老道双手握住乌龟,四指在前,拇指在后,举到右耳旁,有规律的晃动了起来。
呼呼呼
一阵风雷涌动,随着老道晃动乌龟,外界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如同有什么东西压将了下来,传出轰隆隆的雷鸣,震得整个瓦房都在晃动,似他的举动,触碰到了某些禁忌,要降下天罚一般。
“哼!”
如同平地炸雷,刘老道眼中精光一闪,暗哼一声。
那哼声初时很小,但是越来越大,最后居然滚滚荡荡的冲向天际,像是逆天而上的山洪,轰的一下,将一大片乌云冲得四散开来,场面看起来甚是惊人,而外界对此丝毫未觉。
刚才已经晃了两下,还剩最后一下。
只是诡异的天罚还是出现了,随着他最后的动作,老道一缕白发突然断落,那混圆天成的龟壳,也啪的一声,裂出了一道缝隙。
“杀龟啦!”
原本昏昏欲睡的乌龟,顿时吓得龟魂皆冒,呸的一口,吐出铜钱,唆一下怪叫着溜到了炕坑里面,再也不肯出来了。
没有理会那只胆小的乌龟,刘老道看着那三枚破碎的铜钱,眉头一阵紧皱,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他目光远眺天外,似要看穿一切,但最后还是轻叹了起来,唯有一道低不可闻的话语,在房中回响...
“凡体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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