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斌心领神会,道:“知州大人家宴,可马虎不得,陈捕头快回家准备准备,对了,陈捕头现在在哪落脚?”这话却是问的单才。
“龙行客栈。”
刘斌一拍脑门,道:“疏忽了疏忽了,怎么能住客栈呢,我想想,西二街临河的房子还空着,知县大人您看。。。”
柳知县装模作样的想了想,问道:“可是罚没茶叶王的那座?”
“正是。”
“嗯。。。让陈捕头先住进去,回头你把房契拿过去按市价卖给他,那房子破破烂烂的,位置也不好,值不几个钱,若是陈老弟手头不宽裕,就先从公中支点,总不能一个捕头住在客栈,传出去也不好听。”
几百两白银,柳知县若说不肉痛是假的,但想到这小子可能的来头,再少怕也不妥当。
陈九就算再傻也明白这房子价值肯定小不了,正要推脱,柳知县又问道:“去知州大人府上可不能空手,陈老弟可有合适的礼物?”
陈九闻言眉头微皱,对啊,不认不识的第一次去怎么能空手?可自己也确实没什么东西,魏子扬送的珍珠、绸缎是万万拿不出的,又不知陈大人喜欢什么。
见陈九的表情,柳知县哪还不知,也不管他是真没有还是假作态,吩咐刘斌道:“陈大人喜欢些南边的东西,我记得衙库里还有一副吴道子的墨宝?”
所谓南边,就是南蟾部洲,因为归仙人统辖,其下子民多少沾了点仙气,书画大家九成都在南洲。
刘斌应道:“是,我这就去取。”
陈九心里暗想:“这就是权势啊,自己稍稍沾了魏家的边,便有人抢着送房送画,还有升斗小民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见到的五品大员请宴。”他暗下决心,终有一天,自己也会像魏家一样,站在大唐峰顶。
可惜他不了解,魏家离大唐最上层的圈子还有一段距离。
***
岭南知州陈堂建为陈九的事也着实费了一番脑筋。
自己虽然是个知州,却是整个大唐也是排在倒数几位的一州之长,若不是得罪了魏府二太太的亲弟,自己也不会被发配到这里,偏偏这个戴管家正是二太太一系,拿来了大公子魏子扬的亲笔信后转头就走,一句交代没有。
“陈九有功,酌情封赏。”一页纸,八个字。
陈堂建拿着薄薄的一页纸,研究了半天,又与好几位尚在西湾府内任职同仁通了话,隐约知道这事似乎还和北边的那位有关系,这可马虎不得,小心无大错,管他什么来头,既然大公子交待,捧着点总没错。
知州家宅不在州府衙内,而是在城外卧龙山上。据说当年是请了五品的仙官瞧了风水,建成后又请大德高僧诵经三日。
风水且不提,景致是极好的。卧龙山位于龙来县城北二里,山高二百多米,知州宅在半山腰依山而建,逐级上升,共分三进,任何一进皆可俯瞰整个龙来县城。
山上有清泉,传说这叫龙吐水,长饮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一条平整的石子路直通山脚,可容四辆马车并驶。路边遍植梧桐,红花绿草,经年不枯。
陈九一身便装,骑着刘县丞送的中州青马,由山脚缓行而上。
“劳烦通禀,巡检司陈久福前来拜见知州大人。”
不一刻,顾管家快步行出,未语先笑。
“陈捕头来的好快,老爷正在陪客人聊天,小老儿带您进去。”
“噢,那小人先在偏厅候着吧。”
“老爷吩咐了,如果陈捕头来直接过去即可。”说完又凑近低声说道:“就是因为这位昨天才耽搁了,本以为今日会走,结果。。。老爷怕怠慢了您,就在今日把您请来,希望您不会介意。”
这可把陈九听糊涂了,如果陈知州误以为自己是魏家的亲戚,宴请自己也情有可原,可明明有客人在,难道不能等客人走再见自己?差个一两天有什么关系?就算我陈九是魏家的私生子,可你陈堂建也是从魏府出来的堂堂五品大员,一方父母,这么低姿态又是为哪般?
见陈九低头不语,顾管家也没做声,两人过了二进来到会客厅,顾管家示意陈九稍等,他进去通报。
少顷顾管家出来,“老爷让陈捕头进去。”
陈九将手中画轴交给顾管家后走进会客厅,首先见到主位上一人,五十有余,面白无须,一身青色员外服,头扎方巾,正看着自己微笑。
陈九忙下跪施礼,口中说道:“卑职龙来县巡检司副巡检陈久福拜见知州大人,祝大人身体康健、福寿绵长。”
第一次见面,又不是正式场合,陈九特意加了两句祝语。
“好好,小陈大人无须多礼,来我给你引荐,这位是傲来国特使祝同知祝大人。”
“见过祝大人。”陈九这才看坐在客位的人,四十左右岁,眼大无神,两撇八字胡,看着自己的表情明显有些不快。
“嗯。”这位随便发了声就算答过了。
陈知州知道这主是不高兴自己又安排了客人,笑道:“祝大人不是要本官捉拿要犯吗,这位小陈大人可是我们龙来最好的捕头,别看他年轻,手里破过多起大案,妖族大盗鼠来宝您知道吧,就是小陈大人独自抓获,二位可要多亲近。”
又来,连陈九都快相信自己杀过妖族“大盗”鼠来宝了。
听陈知州这么一说,祝同知脸上的不快有所收敛,“哦”了一声说道:“那可要麻烦小陈大人了。”
“祝大人客气。”
“哈哈,来,酒宴已经准备妥当,边喝边聊。”
席间经祝同知介绍,陈九才知道,这位特使还真是来要求岭南州办案的。
原来傲来国三日前发生了一起命案,傲来国国舅爷的小妾被发现死于荒郊野外,全身赤裸,同时国舅府许多金银珍玩失窃,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定不乏私通、私奔、贪财灭口之事,偏事情又传了开来,想遮也遮不住,国主大为震怒,特意请了仙官布下法阵锁拿那人气息,谁知那贼人也是个懂行的,逃进了岭南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掩盖了气息,傲来国主这才派特使来到岭南,要求州府派人缉拿凶手。
陈九听着傲来国有些耳熟,似乎听人说过,在席上怕露底又不好多问。
一席宴陈九也没说过几句话,就听得祝特使大骂贼人胆大包天、抓住要剜眼抽筋云云,对如何搜捕贼人却只字不提,摆明是个酒囊饭袋。
陈知州忙着应付祝同知,也没空向陈九问话,陈九也乐得清闲,说的多露的多。
好不容易待到酒席结束,顾管家送陈九出了大门,陈九才长出了口气,虽然没探听到什么关于魏家的口风,自己也没露底,甚好。
骑马刚下了山,就见单才领着两个捕快站在山脚。
“单大人,您这是??”
“呵呵,老弟啊,哥哥可等你多时了,你那帮兄弟我都安排到新宅了,这不怕你回去找不到人,我来给你带个路。”
“太麻烦哥哥了,让他们传音给我即可。”
“哎,外了不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其实陈九前脚走,单才后脚就跟来了,从酒宴时间的长短就能看出他在知州大人心里的地位,这一等就是三个多时辰,单才不单没着急,反而越等越高兴,恨不得他不出来在里面过夜才好。
边走陈九边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哥哥可去过傲来国?”
“傲来国?哥哥是做梦都想去啊,要是有福气见到那传说中的齐天大圣,蒙他老天尊拔跟毫毛,哥哥我就发达了,哈哈。”
齐天大圣?花果山水帘洞?怪不得听着这么耳熟,原来是孙猴子的道场。
“是啊,谁不想见齐天大圣。对了,傲来国和咱们岭南,交往多吗?”
单才一摆手,道:“多倒谈不上,不过傲来就在东海,离岭南海路不过八百里,又是大唐名义上的属国,来往总是有的,不过你也知道,那猴子连咱们皇帝陛下见到也得叫老祖宗,谁能管了那的事。老弟问这做什么?”
陈九一想这事早晚会知道,就把傲来发生的事学了一遍,最后说道:“知州大人有意把这案子交给小弟,自家知自家事,小弟哪有这么大能耐,还得哥哥做主才是。”
这却是陈九假传圣旨了,陈堂建就那么一提,并未明确,不过任谁也不能拆穿,知州大人总不能指明不让陈九参与,只要案子落到巡检司,单才自会以为这就是给陈九的,只是知州大人没有点明而已。
果然单才听到后一脸的艳羡,道:“老弟可真有福气,一来就接到这么大的案子,你放心,就算不看知州大人,单凭咱哥俩的交情,我也会全力协助你破案。”
单才不接陈九话头,只说协助他破案,摆明了我不会和你争你放心吧。
“对了,这么大的案子,为什么知州大人不让州府有司衙门办理?”陈九也有些纳闷,席间陈知州一句也未提州府办案的事,而祝同知同样没提。
单才哈哈一笑,道:“这却是为兄的不是了,老弟刚来我还未来得及说与你知,州府是有律刑司,只是个监管的部门,跑腿还得我们这帮兄弟,所以知州大人才说交给你嘛。”
“原来如此。”
晚八时,正是龙来热闹的时候。大唐民风开放,女子夜间亦可上街,三五成群的少女相拥嬉笑而过,陈九不由感叹县城就是比镇里好。
“时间尚早,老弟如果不累的话,哥哥请你去喝几杯?听说怡翠楼新来了个清倌儿,还没破过身子,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