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尚心中千回百转,瞬间便衡量出得失。
妖蛊可以慢慢谋划,只要江郁龄活着,妖蛊就一直在她身上,并不用担心像以往那样遗失,所以当务之急先将苍琢大人的命保下再说。
“放过他可以。”奚辞缓缓地开口道,语气冰冷。
随着他的落话,乌尚也看到了那随时可以勒断苍琢脖子的盘龙藤松缓了力道,苍琢半边正常的脸原本因为窒息而涨红,随着空气灌入,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咳通了气后,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用嘶哑的声音嘎嘎地道:“奚展王……只要我活着的一天,我依然不会放过你!我们不死不休!”浑浊的双眼闪烁着疯狂和嗜血,还有掩饰不住的疯狂杀意。
因为他的话,原本松懈的盘龙藤又蠢蠢欲动。
乌尚看得心中一急,忙不迭地扑过去用完好的手捂住他的嘴,朝站在盘龙藤上的妖道:“奚展王,你不必理他,我们会好好和他聊的。”
苍琢被捂住嘴后,用那双嗜血的眼睛瞪着面前胆大包天的妖。
乌尚却突然一巴掌狠狠地扇了过去,将他扇懵了。
其他的妖也被她这举动弄懵了。
在场只要知道乌尚的妖,都知道她曾经爱慕过苍琢,后来苍琢和奚辞大战后受伤不知所踪,乌尚为此伤心了好几年,坚持要等苍琢回来,一直没有接受其他的追求者。
这次乌尚的叛变,未尝不是蓄谋已久,甚至为了将墨鳞从湖月谷引出来,不惜牺牲了金侯。可怜金侯还以为自己和乌尚是好朋友,和苍琢是互相利用。
看乌尚先前为苍琢求情的模样,便知她现在依然对苍琢有感情的,就算现在苍琢已经变成了半堕落的妖,依然不改初心。
简直是情比金坚,天地动容。
曾经只要看过乌尚是怎么对苍琢的妖,都觉得没有哪个妖女比乌尚更温柔体贴了,那真是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一样,对苍琢有求必应,简直就像个万能的准女朋友。
然而,现在她说打就打,那狠狠的一巴掌,让苍琢半边完整的脸已经肿成了包子一样,连一向习惯了乌尚对他无怨无悔的苍琢都懵逼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乌尚没理会在场的目光,依然巧笑倩兮地看着奚辞,设法想要转移奚展王的注意力。
可惜这时那盘龙藤已经腾空而起,被盘龙藤捆着的苍琢被抛甩了出去,乌尚顿时大急,想要拦,却被狂扫过来的藤蔓挡住了。
“奚展王!”乌尚急叫道,“如果你杀了他,我什么都不会说!告诉你,只有我才知道关于如何解决江郁龄命寿之相的方法,金侯知道的那些不过是点皮毛,根本没用!”
奚辞眯起紫色的双眸,冷冷地道:“我可以不杀他,但却不能放了他。”
乌尚是聪明的,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不杀苍琢,却也不会放了苍琢,会将苍琢囚禁起来。
只要苍琢在他手里,任凭她再狡诈机变,计谋百出,她也无可奈何。
她不敢拿苍琢的命开玩笑。
不得不说,奚展王这一手,瞬间便捏住了她的命脉,让她不敢再起其他心思。
乌尚顿时无话可说。
妖崇尚自由,如果被一辈子囚禁在一个地方,纵使没有堕落成邪恶的妖物,也会发疯,生不如死。
为了苍琢,她只能听从奚展王的话行事。
“你可以走了。”奚辞说,并没有急着询问。
乌尚捂着断臂,站在那里不说话,此时已是无计可施。她知道奚展王的做法,不过是不相信她罢了。
他听进了她的话,可也不相信她的信口雌黄,会逼得她无法再熬下去,亲自去求他为止。
其他那些追随着苍琢的妖,同样被捆起来。
这时,夜空中一声鹰啸声响起,抬头便见一只身姿矫健的白鹰从月光下飞来,接着便见远处又来了几个身影。
是林氏兄弟。
林达带着下面一串的弟弟过来,他们此时已经不是白天时人类的样子,而是释放妖力,完全变成妖类的模样。长长的头发,兰色的妖纹和兰色的眼睛,轮廓还能看出人类时的五官,可是浑身却像是发生了质的改变,变成了另一种生灵。
他们看起来都有些疲惫的样子,身上的衣服沾了血或灰尘,可见刚才也经历了一场混战。
林达看到断了一臂的乌尚和被盘龙藤捆住的苍琢,并不奇怪,心里认定奚展王一定能对付这些叛徒,倒是墨鳞和江郁龄的出现倒是让他有些吃惊,不过这种吃惊他很快便压下,一板一眼地和奚辞报告今晚的情况。
林达简单地将情况报告完后,他下面那些活泼的弟弟终于像解禁一样,七嘴八舌地开口了,最让林达忍无可忍的是林玖。
林玖见到郁龄那叫一个高兴,直接蹦了过去,“大嫂!大嫂!没想到你也来了,哈哈,今晚可真是热闹的,要是不来可要后悔呢!你是老司机了,对今晚的事情有什么感想?是不是很棒很厉害?你看看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像人类的Cosplay?我初中时,和班里的人一起去参加漫展,就变成这样子,和他们一起去Cosplay,他们还说我这妆化得好呢,还有头发、眼睛、妖纹,浑然天成,都说我戴的美瞳颜色非常漂亮……”
郁龄:“……”
这倒霉孩子,变成妖后好像更跳脱了。
然后倒霉孩子就被他上头的几个兄长拖到一旁联合镇压了,没让他再自来熟地凑过去。
奚辞不管他们,冷冷地对林达道:“这里交给你们。”
林达一脸严肃地道:“您放心。”然后忍了忍,克制地问,“您的伤怎么样?”
奚辞没回答,直接搂着人就走了。
那些藤蔓在他离开时,仿佛如破碎的幻影般,在原地中慢慢地消失,最后那漫山遍野的翠绿色藤蔓消失后,露出了裸.露的山体,在月光下分外苍凉。
原本被藤蔓捆着吊在半空中的苍琢被甩到水蟒身上,然后被水蟒用尾巴捆住。
乌尚顿时息了去解救的心,果然奚展王不会给他们可趁之机,有墨鳞看着,根本没法动手。
水蟒卷着苍琢,对林达嘶嘶地道:【小家伙,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奚展王现在受伤了,只怕这阵子不会太好。后续的事情你们处理吧,不管是人类那边还是魔,你们自己处理就行。】
林达更担心了,严肃地点头:“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水蟒很快便卷着苍琢离开了,那群小妖们也跟着离开。
等他们离开后,林达漠然地看了乌尚一眼,便查看现场,对于现场的山体崩坍的狼藉视若无睹,倒是在检查地上那些妖物的死亡时,突然发现很多妖物是死在诛魔剑中。
这种诛魔剑对于妖魔伤害性非常大,只有人类才会使用,它上面的气息对于妖来说,十分难受,所以妖如果没有达到一定的实力,极少会用这东西,而且作用也没有握在人手里的用处大。
不必说,这些妖物一定是这里唯一的人类所杀的。
林毵也想到这个,清点了下妖物的尸体,倒抽了口气,说道:“大哥,江小姐其实挺厉害的,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简直凶残。”
“真的么?”林玖蹦跶过来,笑得脸上兰色的妖纹都荡漾起来,“我就说大嫂厉害嘛!我决定了,我要和她一起混娱乐圈!一起赚大钱!”
“别闹!”林伍按住他的脑袋,看向正拿着自己的一条断臂准备接回去的乌尚,说道:“乌尚的手是谁砍断的?”
“当然是江小姐了。”林毵回答,“除了那把诛魔剑,谁能将她的手切得这么齐整。”
林达看了一眼乌尚,没有接这话,对几个弟弟道:“行了,林伍你带林玖清理这里,林毵、林柒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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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回到山谷后,郁龄看着倒在藤蔓上闭上眼睛不知生死的妖,手脚都有些发凉。
这一幕,和梦里何其相似。
不同的是,梦里的她只有三岁,是懵懂的孩子,并不明白这代表什么。
而现在她已经清楚地知道,这只妖伤得多重,重到他一回来后,就直接倒在地上,然后从地底冒出密集的藤蔓,将他托起来。
他就躺在藤蔓上,宛若睡着了一样。
月色如水,静静地照亮了整个山谷,也让她看清楚他苍白的脸,白得像透明一样,衬得那唇色仿佛要滴血似的艳,黑色的长发铺散其中,如千丝万缕,牵动着她的心。
郁龄就站在藤蔓前,如同小时候一样看着他。
在梦里,年幼的自己少不更事,因为迷路,见不到家人满心惶惑,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人,只想让他帮自己找回家的路,忍不住想亲近他。最后被他掐住脖子吸血时,害怕得浑身发抖,甚至影响到长大后的她。
而现在,她依然有些害怕,却又能想着,他这样子,是不是要喂他喝点血呢?
想着,她便走上前,攀着那藤蔓爬上去。
这些藤蔓没有像梦里一样拒绝她,或者是将她抽飞,而是非常亲热地伸过来蹭她,帮助她爬上去,来到他身边。
郁龄跪坐在他身边,看了看他的脸,发现因为他的昏迷,那些紫色的脉络已经缩回衣服中了,使得躺在月色下的妖看起来竟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
她摸摸他的脸,冷得像冰块一样。
接着,她将袖子撸起,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在干净的衣服内侧蹭了蹭,然后放到他嘴前。
闻到味道,他应该可以张嘴咬了吧?
过了会儿,发现某只妖没动静,郁龄将手缩回来,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不能指望他主动吸血了,需要找把利器放血才行。
于是她爬下藤蔓,不理会那些藤蔓依依不舍的触须,跑回木屋去找了把水果刀,重新回到山壁前的藤蔓前,在藤蔓的帮助下,爬到奚辞身边,将手举到他嘴前,拿水果刀眼睛眨也不眨地往手腕划去。
“你做什么?”
一只手飞快地挡在她的手腕前,于是水果刀划破了那只漂亮修长的手,在那手背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血珠子瞬间就迸出来了。
他的血是红色的。
妖修炼出人形后,不管他们的本体是什么,算是一种另类的血肉之躯,成为一种生灵。他们拥有人形,连血液都是红色的,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脱胎换骨。
郁龄吓得赶紧将水果刀拿开,就怕水果刀再深一些,将他割伤。
见他睁开眼睛,冷冰冰地看着自己,不知怎么地,竟然没有了害怕的感觉,用非常理直气壮的声音对他说:“放血给你喝!”
“不需要!”他拒绝得非常冷。
郁龄沉默了下,没理他,继续自残。
水果刀瞬间就被打飞了。
他凶狠地瞪着她,一把将她按在藤蔓上,“我不需要!如果你敢流一滴血,我让你下不了床。”
郁龄:“……”
这算毛的威胁!将她打得下不了床么?还是将她用这种藤蔓捆起来?
然后就见这妖男丢下她,就这么拖着一群藤蔓跑了,其中一条小藤还将地上被打飞的水果刀一起卷走了,仿佛生怕她自残一样。
郁龄孤伶伶地被留在山谷里,有种被抛弃了的感觉。
她不死心地朝着奚辞落跑的方向追去,很快发现这只妖已经跑得没了踪影,这山谷很大,要是他真的刻意藏起来,她根本找不着。
发现她真的藏起来了,让她差点气乐了。
不就是喝点血嘛,用得着避她如蛇蝎么?竟然还落跑藏起来。
大小姐不开心。
她都没有觉得放血给他喝害怕呢,他竟然拒绝得这么利索。
她憋着气站了会儿,决定不去找他了,返回了木屋。
恰好这时,就见水蟒带着一群小妖们回来了。
郁龄眼睛一亮,忙跑过去,来到水蟒面前,然后发现自己在这条巨蟒面前,简直脆弱渺小得一拍就飞。
可能是经历了今晚坐在水蟒脑袋上的拉风事件,她现在竟然不怕这条看起来十分可怕的水蟒,问道:“奚辞跑了,你们知道他去了哪里么?我可以去哪里找他?”
【什么?奚展王跑了?去哪里了?】
【奚展王是不是去浪了?】
【浪你个头,奚展王还受着伤呢,怎么可能去浪!】
【就算去浪也不会丢下他老婆去浪!他们只会一起去浪!然后做一些不和谐的事情。】
【什么是不和谐的事情?】
【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么多做什么?去睡觉!】
…………
………………
小妖们叽叽喳喳地说着,可惜听在郁龄耳里,只是一群动物在叫。
水蟒嘶嘶地道:【这我也不知道了,奚展王这次的伤得很重,他应该没力气去浪。】
郁龄:“……”它们到底在说什么?
水蟒见她一脸深沉的模样,反应过来她听不懂它们的话,便晃了晃巨大的蛇头。
于是郁龄明白了,这群妖也不知道。
接着,水蟒将小妖们都赶去休息了,而它也回了湖里。
整个天地间似乎又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郁龄站了会儿,抬头时,发现此时月已西斜,很快就要天亮了。白天时累了一天,晚上又没有睡多久,此时感觉到身体又累又饿,加上奚辞的落跑,让她心里愤怒之极,感觉快要支撑不住了。
于是她爬回木屋,匆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