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凡被这两人一打岔,这时候都不知道说到哪儿了,只好重新组织了一下思路,续道:“我是这样想的,现在敌我这场战役的焦点已经不在甘州这个方向了,耶律德宗也知道在甘州方向的机会已经完全失去,如果他还有想法,必定会将目光投向西宁州方向,看能不能从西宁州、湟州这条线搬回一局。”
陈叔和李敏一下子都被刘凡这种大范围转移性思维给完全打懵了,两人此前也对后面的战役在脑子里有过推演,只是想的是要不要乘胜追击想办法再消灭耶律德宗主力,从来没想到什么西宁州,那是神骧军的事啊!
刘凡续道:“如果耶律德宗看到甘州城按兵不动,马上悄悄再派出一支人马加强对西宁州的攻击,而大齐在凉州方面目前已基本无兵可派,一旦被契丹人攻破西宁州,则西宁州、湟州、甚至金城府、凉州都将身陷不虞。”
“因此,我认为目前不是打不打沙州的问题,而是如何打好西宁州阻击战才是关键。”
对于这种全局性的战略问题,别说是李敏,连陈叔都感到不可想象,在脑子里思来想去,仍然难以形成一个整体的思路。
陈叔这时候被这种战略问题搅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又听到刘凡一会儿说不能主动攻击沙州、一会儿又说不能在甘州坐以待毙,以免让耶律德宗抓住先机再次派兵加大对西宁州的攻击。这时候竟然有点沉不住气,说道:“小子,你把老头子搞糊涂了,不能主动攻击沙州、也不能在甘州坐等,我听来这有点矛盾啊,到底出不出甘州啊!”
自刘凡说完,李敏一直是一幅沉思状,这时开口道:“刘凡,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们还是要兵出甘州,做出一幅要主动前行以进攻沙州的姿态,但也不能行军太快、太积极。”
说到这,李敏又自言自语道:“但这也讲不通啊,走的再慢迟早还是能走到的,除非还有后招。”
刘凡这时候真是有点佩服李敏这丫头了,果然是将门世家,思路敏捷,连陈叔现在都还是一头雾水,而他仅从自己的前后两段话中竟然已经初窥自己的意图。
自已在另一个世界依靠强大的电子信息技术和对军事知识的狂热,使得脑子里装下了古今中外几乎所有的著名战争实例,才从如此浩瀚的军事历史知识中有了一点想法。
没想道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竟然一下子猜了个正中,心中不仅产生了一种挫败感。
看到两个人还在等自己解答,刘凡赶快收起心中的感慨道,“李将军真是聪慧,你猜的太准了,正是有后手,请两位不要焦急,让我慢慢给你们讲完,之后你们再考虑考虑这方略能不能成事。”
三人一边在河边慢慢踱步,一边听刘凡续道:“自古以来战争虽然千变万化,但有一点始终不变,那就是决战中先机或主动的重要性,如果决战双方有一方占据了主动,则战争的胜机往往会朝着占据主动的一方倾斜。”
“但先机和主动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如果被动方一旦抓住一次机会在局部战场上取得胜利就可能使整个战役的先机倒向自己一方。”
“因而,先机或主动对战争双方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在一次决战中双方都要拼命拿住先机、占据主动,决不能让其轻易失去。”
“就拿这次大齐与契丹的战役来说,刚开始契丹人犯边,从哪个方向进攻,如何进攻,其主动性完全掌握在契丹人一边,大齐只能等契丹人出招后,才能根据其进攻策略部署防御措施,所有做出的应对或措施都是滞后的、被动的。”
“而我们胜利完成甘州防御战正是使战争的主动权倒向了大齐一方,如果现在轻敌冒进则很有可能失去战场主动,但如果按兵不动也会让主动和机会白白流失,因此,我们必须抓住这难得的机会,积小胜为大胜,最终重创契丹主力,并成功将其逐出国门。”
陈叔和李敏听了刘凡的这一番言论,均是一幅皱眉深思状,良久,陈叔才缓缓地说道:“呃,这等说法,倒是未曾听闻,也从未在任何兵书战策中论及,虽然浅显易懂,但似乎确实如此,颇合兵法大道,发人深省,你小子能有此等领悟,就是著书立说也不为过啊。”
李敏轻轻笑道:“我倒是怀疑他年纪轻轻这些想法是从哪儿来的,刘凡你是不是妖怪附身啦!”
这丫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自己穿越时空隧道来到这个异世界,说白了就是借尸还魂,真他娘的和妖怪附身真有异曲同工之妙呢!说着暗暗抹了一把冷汗。
努力镇定了一下心思:“陈叔过奖了,我只是平时喜欢瞎琢磨,你说的好像我的想法比这祁连山还高似的,但我只是觉得就比我自己高一些,真没有陈叔你说的那样夸张。”
李敏一直用一幅探究的眼神盯着刘凡,好像希望用那双大眼睛从刘凡的脑子里挖出东西来,直看的刘凡头皮发麻,浑身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只好盯着李敏道:“李旅帅,别看我长的五大三粗的,但有些人生而知之,况且我自小努力,你听了我的这些言论是不是有点崇拜我啊,是不是感觉我今天特别帅!”
“切,长成这样还自我感觉这么良好,我只是有点奇怪。”李敏不屑道。
陈叔听到刘凡这话说的越来越没边了,只好开口道:“小刘旅长,请慎言、慎言,你继续刚才的话题吧,我们还没说到正题呢!”
刘凡又滤了一下思路道:“所以,为不失去这难得的战场主动,其一,就像刚才李旅帅说得,兵出甘州,做出一幅要坚决夺取沙州的姿态来,缓缓向肃州、沙州方向进发,使耶律德宗不敢擅自向西宁州方向增派援军。”
“其二,因金城军一直在甘州北麓驻防,我和苏叔恰好掌握一条通往西海郡方向的密道,如果骑兵从甘州出发,急行军估计五至六日即可到达西海郡,东西夹击歼灭契丹族南线四万进攻部队,则基本可解今年契丹西路元帅府对大齐的侵犯。”
“噢,小刘旅长的意思是甘州方向只是引诱敌军不敢轻举妄动,而乘其机会,在南线将契丹军四万兵力实施包围并予以歼灭?”
“对,就是这个意思,我刚才说了,现在战争的重心或者说机会已经不在甘州方面,因为我们没办法也没有能力一口吃下耶律德宗的十万多主力部队,只有将目光瞄向西宁州方向,想方设法将西宁州方向的四万契丹部队主力予以全歼,积小胜至大胜,最终奠定此次大齐与契丹战事的全面胜利。”
“另外,如果指挥部感觉这个方案可行,则一定要迅速出兵,取道西海郡的部队我认为无需太多,五个旅两万人马足够,且必须要尽快出发,如条件允许,最好明日出发,二十三日左右即可赶到西海郡,并提前通过飞鸽传书与神骧军取得联系。”
“在契丹军方面,估计耶律德宗也不会明后两日即刻做出战略部署而派兵增援西宁州,他也要考虑契丹军一旦分兵,如甘州方面二十日后全军直取沙州,那说不准就是西路元帅府主力部队的噩梦了。因而,他必须要等到李守义将军到达后我十三万大军的下一步行动,之后才能根据情况决定是否增兵西宁州,这就是我方占据战争主动权的优势所在。”
听到这里,陈叔缓缓说道:“世间可能真有生而知之者,今天让我亲眼见识了小刘旅长的军事才能,我会及时向指挥部及行营上呈你的战争方略,你是我右路军乃至西北行营的福星,消弥这契丹人带来的战争灾祸,你功不可没,异日必定前途可期。”
听完陈叔的一番话,刘凡还没顾上开口,只听一边李敏疑惑道:“刘凡,虽然听起来感觉你刚才这个方案很不错,但我还是有些地方想不通,比如,契丹军斥侯一旦发现我军分兵后,看到甘州方面目前防守部队只有五万左右,兵力薄弱,是否有可能全军压上再攻击甘州?”
刘凡马上接口道:“不会,因为取道西海郡的部队最快明日出发,契丹军斥侯就是明日及时发现,并立即报告给耶律德宗,耶律德宗获知我军轻骑直取西宁州,及时部署主力从肃州出发赶往甘州,最快也是二十日到达甘州,那时李守义将军的十六个旅也已抵达甘州,契丹十万多军队对阵大齐十一万军队,况且又被我方突袭西宁州,如果西宁州方向的四万契丹军被我方前后夹击歼灭,之后袭破契丹四万南路军的大齐两路军队,汇合成轻骑直取兵力薄弱的沙州怎么办,那时候耶律德宗就要考虑这十万大军能否安全回到契丹了。”
“另外,他也不会在得到我军直取西宁州的信息后,再次派兵增援西宁州,因为不管是从肃州还是沙州出发,骑兵最快也要十至十一日方可赶到西海郡,那时西宁州方向的战争我估计早已结束了。”
“那按照你的思路,耶律德宗没有任何办法了,只能坐等契丹四万南路部队被我方前后夹击乃至消灭?”李敏又问道。
“机会当然是有,但不是进攻的机会,而是撤退的机会,如果耶律德宗能够及时侦知我方直取西海郡的信息,如果对方也有我军一样飞鸽传书的信息传送手段,且耶律德宗够敏锐,则应该立即命令契丹南路军四万人马快速撤向沙州,则两路契丹军均可安全无虞地通过沙州回到契丹地。若他还有其他妄想,那就说不得了,今年我们就想办法把西路元帅府主力全留在汉地。”
“那照此判断,如果耶律德宗一旦侦知我方意图,并及时知会契丹南路军,那是否意味着我方直取西海郡有可能扑空?”李敏继续顺着刘凡的思路提出问题。
“完全有这种可能,且落空的可能性很大,我记得草原民族自古以来就驯养一种鹰隼,用于帮助狩猎、传递信息等,故一旦让契丹军侦知我军动向,则极有可能通过鹰隼将信息传递给契丹南路军,那样我们的奇袭行动就可能会提前宣告失败。因此,是否要秘密发兵西海郡,还需指挥部以及行营最终来下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