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王府就位于凉州城繁华地段,来来回回的小商小贩将王府门前大道堵的水泄不通,每次王府的轿子要走,都得派护院出门“清理大道”。瞧着周围百姓对长乐王毫无忌惮的样子,杜冉琴绝不认为长乐王会是一个暴虐成性的混账。
长乐王府一丈高的大门两侧贴着告示,要招护院,月俸五十两,这放到长安城也算是肥差,在凉州也定不会是个没吸引力的职位。只是这在王府四周穿梭的壮汉都像是没看见这告示一样,丝毫不为所动,王府大门敞开着,也没见到谁往里走。
房乔和杜冉琴绕过拥堵的人群,跨进王府,见到几个护院,就上前一步问:
“听说现在王府招护院,不知我可否报名?”
几个护院刚饱餐了一顿,正剔着牙缝里头的肉,听见有人问话,懒懒散散抬头瞧了一眼,将房乔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哈哈笑着摇了摇头。
“又来了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啧,别吓着人,好不容易来了个人,连王爷面都没见到就让你给吓跑了,这我怎么交代?!”
“你瞧他那软骨头样,王爷要的是高手,那种……你知道,那种高手。这可是有用的!”
几个护院自行交头接耳热热闹闹吵吵了一通,压根不愿意带房乔去见王爷。
“那我要当厨娘,不知道现在还招不招?”
几个护院又看了看杜冉琴,这回倒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巴巴地上前傻笑着说:
“这个厨娘好。笑得甜,又漂亮!”
“那……这位是我丈夫,我要留下,他也得能留下才行。”
几个人面面相觑,又交头接耳了一阵子,最后还是决定,不管这人靠不靠谱,先带到王爷前头看看再说。
王府后院里头。有一大片空旷的练武场,正北方又有个藤编高座,上头坐了个人,正看着满院子的壮汉舞刀弄枪。
“王爷,报名的人来了!”
一护院大着嗓门大吼了一声,这凳子上蹲坐着的人一下子来了精神,腾空一跃落了地。穿过一群武夫,来到了房乔面前。
“是你!”长乐王见到杜冉琴,有些意外。
这王爷果真是那日在市集上遇到的那少郎。
“王爷,报名护院的就是这小子。”
“就凭你也想来我这儿谋职?这小娘子可以留下,男的轰出去!”
李幼良说罢就动手拽着杜冉琴要离开,只是他人还没走开,手腕就一疼。被人反钳住。
“来人!”
十来个壮汉将两人团团围住,房乔四下一看,笑了。
“王爷这考验倒是挺特别,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房乔一个回身,将攻击避开,飞身掠过一旁的树枝,折了一根,手腕一抖舞出一串剑花,噼里啪啦一阵惨叫,十来个护院捂着手抱头鼠窜。被打了个落花流水。李幼良眼光一亮,抽出腰间佩剑,飞身朝房乔攻去,不过他这还没来及使出来绝活,就身子一僵,动弹不得了。
“王爷,这考验算是过了么?”
“通过!”李幼良大喜。
房乔丢开树枝拍拍手,儒雅站好。浅笑着解开了李幼良的穴道。几个手下见状,便纷纷道恭喜王爷,李幼良仰天大笑了一番,大呵了一声“天助我也!”
看这样子。长乐王这次要找的人似是有大用处。
长安城又添了一桩喜事,左武侯大将军尉迟恭终于娶妻了,取得还是房家的女管事。这婚事可不能错过,这种一个场合就能巴结两家的美事可不多见。不过这婚事办完之后,各家夫人也只得灰溜溜地回了,这左武侯大将军竟是个薄脸皮人儿,压根不舍得让新婚妻子露面,许多人也只是白白跑了一趟。
不过这场合倒是合了独孤虹的心意,送完贺礼,果然在酒席上见到了意料之中的人。虽说她还不确定那消息,不过依照她推测,十有错不了。
“娘,吃这个。”遗直夹了快烧肉添到了杜冉芸碗里。
遗爱和遗直最近很少见到亲娘,今日见着,自然是喜不自胜,遗直一时大意没管住嘴巴,在这场合喊了杜冉芸一声“娘”。不过好在周围嘈杂,没人听见,杜冉擎忙捂住小娃的嘴巴,不让他再多说,而杜冉芸慌忙四下看看,见没人留意才重新喝了几口甜汤压惊。
不过这一幕,却巧巧进入了独孤虹的眼。
独孤虹这下更是万分确定杜冉芸就是房遗爱和房遗直的亲娘!
“杜三娘,我本来是想约你姐姐一同到府里喝杯茶,可谁料她竟不在,我这都提前备好了今春的新茶……这可怪可惜了呢。三娘,要不你来我家里坐坐,可好?”
杜冉芸眼神闪烁,支支吾吾不敢直接答应。独孤虹见她这样子,便弯下腰,附耳在她耳边说道:
“遗爱是萧郎的孩子,这没错吧?”
杜冉芸眼睛一瞪,惊得险些撞翻酒杯。
“明日未时过半,我在家中等你。”
独孤虹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左武侯大将军的婚事,皇上李世民自然也十分重视,先前房乔的补婚他去了,这一次他不来也不合理,等酒宴过半,李世民便同长孙玲瑢一起来了尉迟将军府,随他们一同来得还有窦云华。
长孙玲瑢带着窦云华一道往后院女眷席上走去,正巧碰上了独孤虹。长孙玲瑢脚步一停,将表姐拦住了。
“表姐这是急着去哪儿?”
“自然是来接娘娘。”
“表姐有心了。”
“娘娘谬赞。”
“表姐明日宫里有几个命妇一同来向司制坊讨些刺绣的图样,之后在立政殿设了茶桌,不知表姐肯不肯赏脸?”
“既然那么多人去,我就别凑热闹了,赶巧明日我有些事,不如来日等娘娘得了空闲,我再亲自去拜访。”
这就是了,独孤虹是聪明人,自然明白长孙玲瑢想着私下见她的意思。
第二日未时过半,杜冉芸忐忐忑忑来到了萧家门前,几乎不用通报就被人直接带到了独孤虹的寝房里头。
“三娘坐,这春茶才沏好,你来的刚好。”
“独孤夫人,我……你找我有何事?”
“萧家虽说已经大不如以前,可毕竟是帝王之后,十分讲究,就像这批春茶,得是新春第二茬,配了山泉水煮才行。萧家饮茶尚且如此,对待子孙、内人更是如此。”
“独孤夫人,我不懂……”杜冉芸隐隐约约觉出了独孤虹话里有话,可又不是很确定是不是她所想的那意思,也不敢冒然提问。
“呵呵,三娘,你真比你姐姐差的太多了,你要有杜娘一般聪明,也不会过的这般辛苦。我听说你最近找上了侯君集?那人口碑可不是那么好,虽说看上去一表人才,可他前任妻子是我独孤家的人,我大体知道,他妻子是怎么死得。”
杜冉芸心里犯了嘀咕,聚精会神等着独孤虹说下文。
“最近你出门都有人盯着吧,杜娘也知道这事,算来她也是独孤家的后人。侯君集的前妻是被他狭玩致死,是我独孤家的耻辱。得罪了我独孤家,侯君集才在朝中迟迟无出头之日。你姐姐盯着不许你去那儿,也有她道理。”
杜冉芸听见独孤虹原来是帮着姐姐说话,心有不快,不耐烦地偏头走神了起来。
“我大姐什么都不许我做,自己却做全了。”
独孤虹听她既然这么毫不掩饰透露了对杜冉琴的不满,看她的眼光变深了几许。
“看来你还不算笨,知道给我抛个诱饵。”
杜冉芸耸耸肩,没搭话。
“嫁到萧家,我只要房遗爱这萧家的嫡长子。只要你将房遗爱带入萧家,我退位让贤,立刻离开萧家,让你坐上这一品夫人的名头。怎样,侯君集也不过三品文官,做他的三品夫人,比不上我这一品夫人要来的有地位吧!更何况,以萧家权势,也不会亏待你。”
“我为何信你?”
“我要的东西,萧家给不了。不过是欠下萧家前辈一个人情,不得不把自己锁在这里,可是现在不同,你出现了,我这人情也就没必要再还。”
“那你要的是什么?”
独孤虹眼儿一眯,笑了。
“自由。”
她始终忘不了从学会走路开始,就被逼着做一件件让她心烦的事。独孤家也好,萧家也好让她丝毫喘不过气,如若可以,她也想趁机退身,像独孤家老一辈的那几人一样,隐身于乡野,闲云野鹤,悠闲度过余生。
杜冉芸不可置信地瞅着独孤虹,万分不解释她为何如此。独孤虹见她仍是心有疑虑,便缓缓站起身,补充道:
“我独孤家自从上一届门主意外身亡,至今争斗不断。这一辈门主之争尤为激烈,我若不走,只怕无从脱身。以我嫡长女的位置,如果留下,只怕最后最好不过一死。而害我之人,不是亲兄妹,就是表兄妹,要么就是姑母、姨母。我没心思夺那位置,可不意味着,有兴趣的人会放过我。”
杜冉芸这才彻底明白,毫不客气点头答应了独孤虹的请求。她辛辛苦苦跟在侯君集身边,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也能有女人家的体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