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驿官竟下起了蒙蒙细雨,屋檐下飘散的雨滴,染湿了她的发髻,想不到今日进宫还有妍妃和华太医这个意外的收获,这傅太师把视线都安插在太医院里去了,当真是老谋深算。
跨进屋里,季蛮儿就焚香点起了菩提叶,菩提叶具有安神宁气的作用,这是幼时看母亲也善用这菩提叶点在父亲睡觉的地方,长大后自己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用法…
宫铃曾试着将菩提叶换成过檀香,说是菩提叶在草原上是稀有之物,能其生长就很不易了,结果那一夜睡得甚不安宁。
谁知第二日便又换回了菩提叶,追问后,宫铃支支吾吾的才说是赫兹连夜派人去找来的,这事赫兹记在了心头,此时屋内熏染的也是来中原的第一日赫兹送来的。
闻着淡淡的菩提清香,感受这片刻的安稳:“凡生,命人送来热水,我要擦身。”
屋外不曾离步的凡生道:“是,姑娘。”
这次凡生也没有再问要不要唤丫头来侍候的话,默然的领命行事去了。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丝丝凉气从纸窗上侵袭进来,季蛮儿打湿帕子将其拧开,轻轻的擦拭着被刚才的细雨打湿的脸和颈项,紧接着又换了一套宽松的衣服,收拾好一切,这才把侯在屋外的人唤进来把水端出去。
再次把凡生叫进来的时候他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不言不语看着就是活脱脱的俊朗小子:“你是不是想问这关于蛊毒的事?”
“凡生不敢。”退后一步,保持着几步之隔,低垂着头。
“你姐姐可有跟你说这蛊毒的利害之处,正如你所见,那晚被傅太师的死士刺伤的伤口并非是因为死士刀上无毒…”说到此处,凡生愕然抬起头,直视着季蛮儿。
“姑娘为何不早告诉凡生那刀上有毒,是凡生护主不周,姑娘可还有碍!”
季蛮儿坐在凳子上,不染一丝尘埃的手转动着茶杯:“相反的,那些死士上的刀都是涂抹了剧毒的,只要划伤便会随着血液进入人体,不到两刻便就会一命呜呼哀哉。”
茶杯内已无茶水,凡生看着她把生死讲得如此无畏:“想要我命的人不在少数,幸而,我身上的蛊毒偏喜这世间剧毒,以毒攻毒,最后还是我赢了,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姑娘大可不必跟凡生讲这些,姑娘是凡生的主子,主子的事凡生不敢妄自菲薄猜测……”凡生有意将主子二字说得恳切。
“呵,世上有多少主子最后是死在自己身边人手里的。”季蛮儿狠厉的看着凡生。
凡生大惊,猛然单膝跪地,右手握着刀,几缕散乱的发挡在了脸际:“姐姐曾跟凡生说过让凡生跟在姑娘身边的原由,想必姑娘你也是知道凡生和姐姐的身世背景,凡生的命是姐姐换来的,也是姑娘舍来的,这一生,凡生都不会背离姑娘。”
季蛮儿转而笑着,神色阴晴不定,让人捉摸不透,一双深眸注视着凡生:“若真有那一日,又何谈背离,我定让你尸骨无存!”
“是。”一字的回答,告诉了他的答案。
‘滴嗒,滴嗒……’雨水敲击着瓦檐的声音,他的答案也随之淹没在着一片雨声里。
“起来说话。”季蛮儿让他站起来回话,仿佛众生都将城府在将臣服在她的脚下。奈何现在还不是时候而已,她所需要的是人心和权利。
凡生看着她,她的任何一句话都可以让,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看似娇小温文如玉的女子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信过他。
今夜用蛊毒来试探于他,倘若适才将蛊毒一事询问下去,怕是以后在她心中的地位不复存在。
季蛮儿再次询问道:“今日你在宫中可有找到那张图纸的线索?”
“宫中侍卫防守严密,想要躲过他们的视线不易。”在离开季蛮儿的这中间段,趁其天黑凡生在宫廷内穿梭,仍毫无头绪。
“此事怪不得你,据巴科的探子来报,那地方甚是难进,罢了,我再寻其他的时机。”季蛮儿踱步在纸窗前,凉风袭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紧了紧上衣。
“夜深了,你下去吧。”凡生蓦然点头,临出门前再次看了她一眼,悄然无声的合上门。
傅叶接过娅递过来的帕子,捏在手中继而又狠狠的扔在地上,双目似盯着直打哆嗦的她,恨不得一个耳光将其煽去:“如此粗糙的布巾,你也敢拿过来给大人用,闲活腻了是吧!”
“主子,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主子开恩啊……”娅‘扑通’一声,猛的跪下身子,嘴里喊着开恩二字,木板上竟是额头磕出的血迹。
“今日是大人的高升的日子,见不得血,暂且饶了你的贱命,还不快给我滚!”尚趁其递上来一块帕子,傅叶冲她使了个眼色,又默默退在一侧。
“谢主子开恩,谢主子开恩!”娅连滚带爬的离开他们的视线,泪痕模糊了视线,踩到了裙摆忍着痛走出了屋里。
傅叶言语笑焉转身本想亲自为他擦拭双手,他却道:“本王还没残,自己来就可。”
“皇帝这一招走得够绝的,明面上是封号,既挡住了天下悠悠众生之口,又给傅太师那小人一个提醒,当着文武大臣的面谁敢反驳。”傅叶在一旁言语,这消息得来够快的,没一会功夫便都知晓了。
“如今天下这局面,谁输谁赢尚为定夺。”傅叶接过楼辰擦拭的帕子,让尚将这些东西呈下去。
此时的府邸灯火通明,傅叶好不容易等着楼辰回府邸的马车,以往的每个日日夜夜都同样的期盼过他去她的后院看看,那怕只是踏进那个院子就可以。
纵使这样的简单的想法他楼辰都不曾施舍过给她,如今弄得自己这般杞人忧天的模样,当初他又何必救回这条残命。难道这就是贪恋上他的代价吗……早知今日愿你我都不曾遇见过。
傅叶这一生败就败在了面前这个男人身上,当线报传来今日在盛宴上有一女子为他作词,他且没有拒绝,她就明了了一切:“大人,听说今日盛宴上还有人作词呢,叶儿真想知道这词都做了什么,连大人都喜欢。”
放在茶桌上的一个楠木禅盒,足有一尺多长,上面点缀着细碎的含苞待放的花卉,并未用锁扣合上,这是楼辰自进屋都携带在身边的东西。
手还未碰着那盒子分毫,傅叶悬在空中的玉手不知从何而安,楼辰凄冷道:“这盒子里的东西是你不该碰的。”
“大人这是在和叶儿开玩笑呢,叶儿不碰便是。”傅叶垂在衣下的手紧了紧,幸而还有这红袖遮住她的不安。
楼辰问道:“信可有传到傅太师手中?”
“传到了,叶儿叫尚那丫头传去的,误不了大人的事。”早在昨日傅叶就叫尚假装避开所有人,偷摸将信传到了傅太师手里。
“嗯。”
一席对话的终章,就是楼辰拿着楠木禅盒离去,由着只影撑着油纸伞消失在这夜雨中,徒留傅叶站在原地恭送。
在楼辰背对着她离去的那时,泪水顺着面颊流下,花了妆容,这两年所有的陪伴,最后竟连碰她的东西的资格都没有了吗?,岂不是一个天大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