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陆无双终于醒了过来,生完孩子似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用过晚膳后,总算是恢复了一点体力。面色虽惨白,但总比之前好了太多。
菊青将小公主抱过来给她看。那小丫头乖得出奇,连哭都不哭,粉雕玉啄的十分可爱。
“娘娘,你看小公主长得多像你,跟娘娘一样好看。”菊青伸手逗着小公主,乐呵呵地道。
陆无双也笑了,只是笑容中带着凄凉,“将公主抱下去给奶娘带吧,替本宫更衣,我要去见里雪最后一面。”
“娘娘,您身子还未恢复,夜深了,外头风大,您不宜吹风。”菊青一边抱过小公主,一边劝道。
“我的身子无碍,你无须再劝,若不是我执意召里雪进宫,她也不会惨遭毒手!”陆无双眸中带着恨意,泪欲要夺眶而出。
“娘娘,您是说苏小姐的死是有人故意而为?”菊青诧异,明明太医说是暴毙而亡。苏里雪死在太后的宫中,那杀了苏里雪的人就是…………唐太后!她可是苏里雪的亲姨母,怎会如此狠心,菊青终是太单纯,未能理清这其中的玄机。
来到灵堂,陆无双一眼望去,灵棺已经盖上,上铺着一屋薄薄的白纱,系成蝴蝶结的形状,似幻似真,想要展翅飞翔的模样。
那一个颓废的人影,静静地坐在灵棺旁的蒲团上,半跪着,一言不发,抱头棺的一端,似是睡去,但却是睁着眼。
陆无双未曾见礼,只身上前,上了一柱香。
羽墨承见她前来,这才慢慢抬起了头。轻轻说了一句,“你来了?”
“里雪是臣妾的好姐妹,臣妾理应过来送她最后一程。”陆无双眸中尽是悲凉。
苏家的二个妃子,苏嫦曦与苏妍雨都不曾过来拜祭过一次,最后只有陆无双如此有情有意。
“既里雪已死,你也无须再禁足。朕听闻你已生下公主,朕会晋你的位份,你可以放心了。”羽墨承如失线的木偶,说起话来也是弱弱的没有生气。
陆无双转眼,看着羽墨承,“那日陛下禁我的足,是因为里雪?陛下是害怕宫中有人找她的麻烦,所以才禁我的足?”
羽墨承淡淡地道,“你既知道,又何须再问。”
那样冰冷的语气袭来,陆无双只觉浑身被寒冷所刺,身子摇摇欲坠,刚生产完她只休息了几个小时而已,因失血过多现在仍未缓过来,又一时受了这样的打击。
“那陛下是不是为留里雪在宫中,才下旨让她照顾我安胎?”陆无双冷笑开口,唇上失色,脸色惨白,像一只筋疲力尽的飞蛾,寻不到光明,终于摔倒在地。“我腹中的孩子,陛下也曾拿来作过威胁里雪的筹码吧!”
重重一击,苏无双的声音如嘶吼般掷下,使尽了浑身的力气。
“带你家主子回去。”羽墨承抬头看了一眼陆无双,毫无在意地冲着菊青道。
“若是没有里雪,恐怕我腹中的孩子早已被陛下杀害了。你当真如此绝情,呵呵…………”陆无双大笑,发髻间的簪子掉落在地,满头的秀发散开,风袭来,吹乱满头的青丝,显得她是那样的可怜与凄凉。
总以为一日夫妻百日恩,既使不爱,也有一些情意在。她怀的,可是他的亲生骨肉,他竟然丝毫不顾情分,若是没有苏里雪,恐怕连陆无双都不能苟活于世了。
今天的这一切,都是苏里雪换来的。她的孩子,还有别人以为的她所拥有的荣与宠,不过是另一个女子给她的。于陆无双而言,她只是一个受施者,领着别人的恩而已。
羽墨承曾经的心思被陆无双揣测出来,不由得发怒,他是至高无尚的君王,岂容她一个小小的妃子出声指责。
“朕不想再看到你!”
菊青见羽墨承欲要发火,这才扶了陆无双,二人跌跌撞撞地走了出灵堂。那一只从陆无双头上掉下的翡翠簪子,在微弱地灯光下格外耀眼。羽墨承将它拾起,拿在手中,只觉一片冰凉。
如他的心,如她的心。
二日后,苏里雪以郡主的礼制下了葬。宫中,一切看似恢复了平静。自那夜之后,羽墨承便不再难过,将一切痛苦都埋藏在了心底,不再显露人前。
他是君王,他有他的使命,既然再爱一个女人到深处,终究还是江山更为重要。
陆无双从此一病不起,终日汤药不离口。除了身体上的伤,又添一缕心伤。幸好还有孩子作伴,否则她真的支撑不下去了。
唐太后特赐了苏家好一些东西,以宽慰他们失去亲人之痛。老夫人本就在病中,在得知噩耗后更是病情加剧,如今也危在旦夕。苏麟寒一向孝顺,特向羽墨承告了假,回去伺候左右。被京都人传为孝子,四处皆是赞扬之声。
苏里雪终于醒来。只是四周一片黑暗,看不到东西。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她摸索着爬起身,这才恍然醒悟,原来自己没死。唐太后一定是有着更大的阴谋。
只见“吱呀”一声,石室的门被打开。微弱地烛光亮起,苏里雪往光源的方向看去,只见孙嬷嬷在前,带着唐太后慢慢沿着阶梯走了下来。
而后,孙嬷嬷点亮了四角的四盏灯,苏里雪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你醒了?睡了三天,用些饭吧,明日清早,哀家送给清阳王的家人子即将出发了,你可不要迟了去”唐太后幽幽地道,面带妩媚的一笑,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苏里雪艰难地站起身,“家人子?你想要送我去幽州!”
“不错,你太聪明,哀家舍不得杀你。所以便留了你一命,你放心,哀家答应过你的事情定会办到的。只要你好好替哀家办事,哀家一定会护着陆无双的周全,还有唐府一家的平安。”唐太后的声音在这幽闭的石室内回转着。
“太后又怎知里雪一定会愿呢,呵呵,唐家是太后的娘家,若太后能够狠心下手,那里雪也可以全然不顾。我不愿做你的棋子,太后还是另请高明吧。”苏里雪冷哼一声,她可以死,但不愿一生都被人操控。
那样如同傀儡,生不如死。
“如今已经由不得你不愿,苏里雪已经死了,昨日已经下葬,而你现在的身份是哀家亲自挑选送给清阳王的家人子孔沁瞳,安阳人士,四年前入宫伺候于哀家的延喜宫中,年十六,父母双亡,世间没有亲人。”
唐太后目光灼灼,盯着苏里雪丝毫不放。
苏里雪悠悠抬眸,望着唐太后的目光有几分迷蒙,“太后,权利于你,当真如此重要吗?重要到,将身边的亲人全部利用为自己的棋子?”
唐太后不加思索便回,“哀家是一国的太后,不仅仅是为了自身荣辱。若你有机会坐上哀家的位置,你便会明白我的苦衷了。”
“那太后想要我怎么做?”苏里雪垂眸,已放弃挣扎。
命运于此,她也不可违,若她执意拂了唐太后的旨意,恐怕陆无双就更不安全了,还有唐府一家。
唐太后真是好谋略,若无她的假死,羽墨承必定不会同意放她去幽州。而唐太后早已知悉羽墨承、羽墨言二人均心仪于苏里雪,派苏里雪去当细作,是再适合不过了。
“你替哀家监视清阳王的一举一动,必要时,一定要获得他的宠爱与信任。但切记,你只可作戏,不能动心。若是坏了哀家的大计,你能够料想得到后果的。幽州有哀家的人,你一举一动,均在哀家的掌握之中!”
唐太后的话如激荡如汹涌的潮水似要将人吞没,苏里雪微微沉吟,蓦然一笑。
唐太后,你又怎知我不会倒戈相向,你又怎知我会忠心于你。我是你最有利的棋子,终将也会成为你下错的棋子。你一定会后悔今天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