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气真是热,大中午地要姐姐陪着我过去游园。”离若带着歉意一笑。
苏里雪取出帕子拭了拭额间的汗,微笑道:“无碍,夏日里风光正好,若不出来赏赏荷花,岂不辜负了。”
初七站在苏里雪的身后,替她轻轻扇动着扇子。
“看这满池盛开的荷花,突让人想到初来幽州的那一年,大雪纷飞,梅花格外的鲜艳。对了姐姐,那年我酿的梅香酒可是还没喝?”离若眼神一亮道。
“是了,因为之前初七也酿了几坛,一下喝不完这么多。你送的那两坛,我起初是命人放在库房中存起来,谁知道这云霞那丫头笨手笨脚的给打破了一坛,后来剩下的那坛初七埋在我院前的丁香树下。你不提,我都快给忘了。”苏里雪这才想起此事来,连同想起了云霞这个人。
自云霞跟在苏里雪身边做事之后,她便不再掌管府中的事务,从一个掌事姑姑变成了二等丫鬟,府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地里笑她。特别是一些知道云霞有飞上枝头上凤凰的心思,更是在身后啐她一口。
而苏里雪也只是安排她在后院打杂,更是不能让她近身。多年来云霞还算安份守已,只是苏里雪对她未曾放松过警惕,一直命秋境秘密监视着。
“梅香酒是越久越香甜,不如这样,今晚我做几个好菜,与姐姐把酒畅谈。”离若来了兴趣,眉间是淡淡的欢喜。
苏里雪想起已许久二人没有谈过心了,趁着这次,不如将话敞开来说,给彼此个痛快,所以点头答应。
对离若之前的种种怀疑,皆被她对离若的内疚与疼惜给掩埋了下去,苏里雪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身边最要好的姐妹有一天竟然要取她的性命…………
夜幕降临,幽蓝幽蓝的天空中点缀着无数的小星星。月色像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卷席而来,将整个王府都笼罩在内。
在丁香树上放置了一张简单的桌子,苏里雪与离若二人此时正在对饮,清风相伴,周围的虫鸣之声也显得格外悠扬动听。
酒罐子是方才才从树下挖起来的,可费了一翻功夫,幸得当时埋在地下的时候,在罐子外面裹了一层布,而在布的四周都洒了一些硫磺,这样蛇虫鼠蚁皆是不敢靠近了。
当盖子被打开,一股清纯的幽香溢出,沁人心扉。离若道:“这酒定会甘醇可口。”她举到鼻子入轻嗅,一副沉醉的模样。
紧接着给自己与苏里雪各倒了一杯。
“确是不错,可比初七酿的梅香酒要香多了,加上在地里埋了这些年,香气更盛。”苏里雪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纯纯的酒香中带着淡淡的梅香,梅香酒这个名字名副其实。
“自是如此,酒是越久越香,越久越纯。记得儿时夏日里,我们一家人也会聚在葡萄架下喝酒赏月,只是那样的时光已经不覆存在了。”离若的思绪仿佛飘得远了些。
苏里雪只当她是思念亲人了,看着她越发消瘦的脸颊,生出一丝疼惜之意。有离若陪伴的这些年,无疑她是快乐的,但此时的心情,却是复杂的。
几口酒下肚,离若的眸上已覆了轻轻的薄雾,眼神朦胧,笑道:“孔姐姐,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你有好的出身,有王爷的宠爱,还有淘淘,身边还有忠于你的婢女,你每一样都比我要强。有时候,真的另我嫉妒得发疯。”
“你不必羡慕我,我们的出生都一样,只是一个没有亲人的宫女,若不是来了幽州,或许…………待年满二十五岁出宫,会更加潇洒快乐才是。”苏里雪只是轻叹一口气,命运捉弄,一切都由不得自己。
酒,倒了一杯又一杯,桌上的菜肴却未动筷。
“姐姐是有福之人,而我,出生低贱,万不敢与姐姐相比。”离若嘴角掀起一抹苦笑。
也许起初接近苏里雪是有目的的,但是经过一阵子的接触,确实付出了真心,而且也有想过,要不惜一切的护住苏里雪的性命…………可是,为何王爷连一眼都不愿意看她,就因为他心中只有苏里雪么?
原以为自己一生不可能有友情与爱情,可是这二者皆让她给遇上了。原以为自己可以认命,甘心做别人的棋子,只企望可以救出姑姑的性命!谁也未曾料到,初见羽墨言的那日,这个男子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走进了她的内心。
那日,他一袭青衫,墨玉一般流畅的长发用雪白的丝带束起,风流自在,优雅贵气。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温润得如沐春风。嘴角微微勾起一丝邪笑,风流无拘。这样完美的他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他高高在上,而她仅是一个低微到尘埃里的女子。
入了王府,成了他的妾。可他的心中从来都只有苏里雪一人,而她,为了保全自己也为了得到羽墨言更多的关注,有意无意的接近苏里雪。然而这个选择无疑是正确的,除了她与卫静以外,乔氏与楚氏二人都相继死去,而她无依不靠,苏里雪则是她最大的保障。
与卫静相比,她要幸运得多,起码还可以偶尔见上羽墨言一面。但虽如此,她面前永远是苏里雪与羽墨言二人恩爱无双的模样,每一次,都深深的刺痛着她的心。
只能委屈求全,压下心中对他的爱意…………况且苏里雪待她如亲妹,渐渐的,只想过好在王府中的日子,也慢慢打消了起初要迫害苏里雪的念头。人心都是肉长的,苏里雪待她的好,她自然看得好,可是正因如此,她更接受不了自己最要好的姐妹,夜夜躺在自己心爱的男人怀里入睡,而她,只能夜夜独守空闺。
每一个灿烂的笑容背后,皆是无尽的沧桑。他不会懂,苏里雪也不会懂…………寂寞的滋味,只能一人慢慢品尝。
可是口口声声说将她当成亲妹苏里雪,何尝想过要扶持她一把,让她也能够得到羽墨言的一丝青睐,苏里雪很自私,一个人霸占着王爷,却一边对她好笼络着她的心。苏里雪真是自私透了!
于是到了今天,她虽有夫人的名份,却无夫人之实,难道她这一世就要寂寞终老吗?她不甘心,心中的恨意越发强烈。昨夜送的那个香囊,不过是用来试探苏里雪的反应罢了,说得多么冠冕堂皇,什么姐妹情,什么互相照顾,皆是假的!而如今她还拥有的,不过是苏里雪施舍给她的罢了。
至于王爷的宠爱与青睐,只要有苏里雪在的一天,她就永远都触摸不到!
“我不敢奢望命运对我的不公,但是…………姐姐,我曾那么真心待你,你何曾想过,要施舍一点点给我?”离若说完这句,眼眸中已含满了泪,模样是那么的无辜。
“离若,你不要这样……”苏里雪看着她流泪满面的模样,心中十分难受。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离若不曾忘怀过羽墨言,只是为了她一直隐忍。而每日都要强颜欢笑,故作轻松,可是这些,她不知道啊,她从来都不知道。离若,你为何不说?
“其实王爷并不是你的良配,早点认清这个事情,会对你好一些。”苏里雪心疼她,但仍是说出了实话。
也许她可以向羽墨言进言,让他宠幸离若,可是,她深知羽墨言待她的真心,羽墨言是不可能会喜欢离若的,否则这几年前,羽墨言也不可能一次都没有踏入过离若的院子半步。即使是宠幸了她,也只是将她视作无物。之前也曾想过离若这一生该如何安置,或者待他日羽墨言大业得成,可以给离若一笔银子,安排她离开,回老家,或者是远走高飞,找一个好男子,共度余生。
可是,苏里雪却未曾想过,这是不是离若所想要的。她更不知,离若对羽墨言的用情至深,对自己的恨意也越发强烈,更没想到,她的心态已经扭曲,自己面前这个用尽心思维护的妹妹,对她抱着怎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