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个身影越走越近,竟越来越清晰。羽墨言就这样伫立在她的身前,温柔道:“怎么这么晚了还在看书,可别把身子给熬坏了。”
说完,便将一旁的披风披在苏里雪的肩上。他像从前一样温柔,似乎一点也没变。似乎两人之间从来没有隔阂。
当真是他来了…………
苏里雪轻笑,真好。
他终于来了,可是她的心,已经碎了,再也缝补不起来。在他一次一次的怀疑,一次次的质问,一次次的伤害中,她彻底死了心。
苏里雪在心中道:我也曾以为我一直会在原地等你,可是我,累了。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卷,起了身。此刻已入夜,不时的吹入阵阵凉风,在昏暗的灯下,她消瘦的背影更显得摇摇欲坠。
羽墨言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苏里雪毫无防备,就这样跌落在他温暖的怀抱。这样的宽大的怀怉既是想念,又是抗拒。
“本王过来找你,你不开心吗?”羽墨言看着她若无其事的表情,心中像被针扎一样痛。
她根本没有那么在乎自己罢了。
苏里雪轻轻勾唇,笑容都是那么的牵强,“开心,自是开心的。后宫中哪个女人不希望能够看到代王,妾身当然也不例外。”
笑容中带着一丝对自己的嘲讽,这个她侍奉多年的男人,却从来没有全心全意地爱过她,珍惜过她,相信过她。
羽墨言眸中带着一丝怒火,他主动来看她,她竟不识相,道:“本王不知,何时王后也学会了说谎。还是王后从来不曾对本王真实过?”
苏里雪不着痕迹轻轻将他推开,笑道:“代王一向认定自己所认定的东西,所以我也不想再作解释。夜深了,代王请回吧。臣妾现在还是戴罪之身,不敢奢望得到代王的恩宠。”
又是下了逐客令,她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推开。
羽墨言的手扼上了她的喉咙,只要轻轻一掐,她就会即刻断气,“你就那么希望本王走吗?”
羽墨言质问道。
苏里雪的脸已经因呼吸不畅而涨得通红,她摇摇头,没有言语。
“本王的耐心是有限的,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若你愿意,你会是我唯一的皇后,若你不愿,那本王也绝不勉强!”
羽墨言松开手,苏里雪这才喘过气来。他留下这句话便拂袖而走。
是啊,他现在是一国之君,是高高在上是陛下,自不会再为了她而降低身份。他的耐心有限,希望她可以乖乖服软,他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忠心于她,听话的女人罢了。
可是这样的女人全天下都是,他还怕找不到女人么?
苏里雪嗤之而笑,原来这么多年来都是她高估了自己。
这么多年,如同南柯一梦,镜中之花,一夜梦醒,只剩沧桑。如今的她,心中只如一池死水,平静无波澜,再无涟漪与期盼。
夜,无眠。
窗外的海棠花叶,四处飘零。夜风无情,只懂摧残。
花栏扶柳,月色光斑浅漏。伫窗前,寂寞春宵叹,孤灯独酌寒。
问晨风冷月,思念伴樽残…………
***
笠日,苏里雪起了个大早,近四更天的时候合了一会眼,才没睡多久便醒了,此时辰露微曦,日头刚刚起来,天还未大亮。
她独立披了外衣便走到了院子中,昨夜轻风带着细雨,海棠花被打落不少。铺了一地的红,一枚枚桃花色的花朵,落于泥中,濯而不染。
记得在苏家时,那个小小的庭院里也是有这样一棵年老的海棠大树,那时候她经常在这下面乘凉或下棋。
还有白铃这匹良驹,也曾在这棵海棠树下安静地呆了一夜。那年他闯入她的闺房,才结下这段缘。这一切的一切如同昨日情景般浮现在眼前。
她看着这些画面,笑容倩兮。
但现实的声音残酷地将她拉回,另她不得不回到真实的世界里。
初七一早去寝宫伺候苏里雪起床,却没找到人,在这海棠树下找到了她。此时天已大亮,太阳东升,照亮世间万物,可她却觉得阳光太过炙眼。
“小姐,天要转凉,先进屋吧。”初七说着便过来搀扶她。
苏里雪静默无语,只安静进了屋,昨夜一夜无眠,又起了太早,这会儿又有些乏了,初七正要伺候她梳洗,才发现她已倚在桌上熟睡。
无奈,初七只好替她披了件厚点的外衣,又将窗关小了,免得着凉。
这一睡便是两个多时辰,醒来时已阳光普照,看来今日会是个好天气。
匆匆梳理,用了早膳,却是没有太大胃口。初七眼看着小姐近日越发消瘦,便想着花心思给她做好吃的,岂料满满的一桌小吃糕点却是不合她的胃口。苏里雪确是没有心情,吃不下。
这时秋境从外面回来,她从送食物那儿的宫女知道了新的消息,脸色有些不好,但怕此时说出来会影响小姐的情绪,就忍着没说。
苏里雪已有察觉,秋境虽是个冷静的人,但有什么心情却是掩盖不住,她问道:“发生何事了?”
秋境对初七对视了一眼,初七摇摇头,秋境回道:“能有什么事,不过是那些个宫女欺人太甚罢了,看着王后被禁足,净送了些干瘪的蔬菜过来,一点也不新鲜,奴婢气不过便与她理论几句,岂料她们理也不理我。奴婢是心中有气。”
苏里雪笑笑,看着这一大桌子吃的,里面全是精致的点心,蔬菜也是上好新鲜的。就算她被禁足,代王也不会让她这楚厢庭沦落到冷宫般的待遇。而秋境一直是个心气大度的人,又岂会与一般宫女计较,更不可能来向她告状的。
她只轻叹了口气,“说实话吧,是不是代王又宠幸了哪位宫女?”
秋境抬眸道,“不是。是……是皇子那边,不知因何事代王命皇子这几日不得外出,静心思过。还说皇子失德,不配为一国储君,令他好好反思,不日将送往绒城封地。”
苏里雪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冷然,她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脑中重复着昨日羽墨言说的话。这三日的时间,若她不低头,羽墨言真要与她恩断义绝吗?
只是她真的累了,一点都不想回头。若下半辈子可以安静地在这小院度过余生,无人打扰,清静自然,自然也是极好的。起码还可以同他生活在同一座宫殿里,看着同一片天,即便不见,也能感受到他的存在,这样便够了吧。
唯一的担心,便是害怕会牵连到淘淘,如今他已成年,与张冰冰的婚事早已定下,只是这几年战争之事给耽搁了。她这个做母亲的,没能为他筹划好人生大事,实在不该。
不说将来是否可以封为太子或继位为皇,若羽墨言当真那么绝情,一气之下将淘淘赶到边远之地,赐他封地为王,日后想要相见可就难了。
羽墨言…………你明知我唯一的软肋就是孩子,却要逼我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