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阴暗之中,梁仕铭竟发现身后几丈外的影壁墙......此刻却是阳光普照。随着一路从前院来到后院,天色竟越发昏沉、阴暗起来,而小和尚却对此异象不闻不问,似是早已了如指掌,依旧拽着陆野子快步前行,陆野子则因挣扎不脱,只得硬着头皮紧随其后。
此时,后院众人依旧围拢一团,只是与方才不同,如今个个都在仰头看天,议论纷纷。从一张张写满未知恐惧的面孔上可以看出,大家也对这忽然异变的天象,心生不安。
见陆野子跟一个和尚疾步而来,众人即退散两旁,将管家让了出来。
小和尚也不停留,拉着陆野子径直来到管家近前。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在小和尚开口之前,陆野子抢说道:“尊管,贫道见事态严重,心生不忍,特请来这位大师,哎呀......”
小和尚狠攥了陆野子一把让他住口,转而向管家一礼道:“阿弥托佛。尊管有礼,小僧莲迟,乃西安府香积寺的和尚,此番专为化解府上危难而来。”
小和尚说完,管家却没有搭理,依旧是一幅失魂般的模样,目光呆滞地看着面前的一僧一道。
“尊管!”陆野子扯开了乌鸦嗓,喊道,“这一位是香积寺的莲迟大师!他是高僧!专为救你家公子而来!”
似被这聒噪的腔调所致,管家猛地一怔,看了看面前小和尚,忽然拜倒在地,哭喊道:“大师啊,救命啊,救命啊!”
为去搀扶管家,小和尚便放开了陆野子的胳膊,陆野子终也松了口气,一边抚着红肿的手腕,一边口中喃喃道:“莲迟......西安府香积......香积寺!?”陆野子大吃一惊,忙问小和尚道,“莲,莲迟大师,你是香积寺的和尚?”
没有理会陆野子,莲迟在安抚好管家后,径直向大和尚的死尸走去。
“阿弥托佛。”来到死尸近前,莲迟左手二指压住眉关,擎着菩提珠的右手两指于死尸上方凭空探查,片刻,淡淡地道,“一只狐狸,一只阴鬼。”
莲迟话音未落,忽然大风骤起!
一股强劲阴风,夹杂着胆寒的丧嚎旋即而至。
与此同时,死尸上的草席随风而动,继而,竟裹挟着死尸,从地上直直立起!
此惊变,直让在场众人毛骨悚然,竟是怎样的大风,居然让一张草席把一个高大死尸从地上抄立而起?
就在众人不敢猜度将要发生何种惊变之时,下一刻,没待发生前,莲迟早已手中结印,口中默念:
“诸佛之母,文殊师利;
言语道断,心形俱灭;
天龙伏蛊,摧却恶?;
......
护法藏,降八部,
杀!”
莲迟所念法咒方毕,但觉四处佛音缭绕,而那串擎于手上的菩提珠,瞬间通体炫动,似条条虬龙一般的荧光,在他右臂之上环绕游走,顷刻之间整条粗壮的手臂已然被直燎双目的炫光裹挟,且光芒逾加炽烈。
下一刻,没待看清,莲迟身形已至,擎有雷霆之势的右掌,已然拍在了裹挟死尸的草席上。
“——卟!”
一声闷响,草席被莲迟推出几丈开外,没待停顿,莲迟黑影一道,紧随即至,右手结印高高抡起,挂着呼呼风响,朝着席中死尸头顶猛击而下。
“——啪!”
一声爆响,草席四散炸开、碎散四处,与此同时,众人头顶乌云竭尽消散,阳光又回人间,但......
死尸却没了踪影。
在场众人哪曾见过此番场景,此时个个屏住呼吸,瞠目结舌呆作一团。片刻停顿,不知是谁带了个头,众人遂向莲迟伏身拜倒,口尊活佛,膜拜不止。
这时梁仕铭也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侧目见陆野子仍是目瞪口呆的样子,猜想他也同自己一样未曾料到,眼前和尚小小年纪居然能有如此神法。
“走,过去看看。”陆野子声音微颤地对梁仕铭说道,当先一步向莲迟走去。
梁仕铭揉了揉泛疼的双眼刚要跟上去,却听此刻莲迟又是一声怒喝:“大胆!本僧到此,还敢嚣张!”
莲迟斥声未绝,即已手结印,口吟咒,右手菩提珠也瞬间离手,电闪一般向院边的一棵树头上影去。
“——啊!”
一声惨叫,一人从树上跌落在地。
莲迟如影随形,现身树下,指尖轻弹坠落身前的菩提珠上,珠身瞬间亮起,珠圈也变大丈余,蓦地落地圈住了地上之人,即刻,莲迟低首默念,引来佛光,从天而降笼罩方圆。此时此间,炽光耀眼,佛音震震,令人胆颤。
地上,珠圈之内,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正接连翻滚,痛吟不止。
“阿弥托佛!”莲迟面沉似水,沉声道,“你这阴鬼,不循六道,罹难乡里,该打入那阿鼻地狱,永不得释,尽受无间!”说罢即要动手。
“你这和尚,好坏不分!”女子趴在地上哭嚎道,“那日民妇去拜祭亡夫,遇那高家公子,谁料他妄读圣贤书,却把我虏走吊于树头凌辱,做尽下滥之事......”妇人说着哭声逾加凄惨,似是受尽世间委屈一般,哭诉道,“他高府势大、欺霸乡里,民妇自知纵然报官也不可昭雪,又不愿以玷污之身苟活世间,于是便悬尽林中......民妇含冤而死,怨气难消,便去那高府寻仇,眼看成事,不想来了大和尚......这才,这才把他一同害了!”妇人越说越恨,猛一抬头,伴着令人战栗的嘶吼声,露出了狰狞扭曲的面孔。
莲迟不为所动,淡淡地道:“你害不了他。”
妇人听罢,哑然无声。
莲迟高声道:“你这阴鬼!若无‘恶灵’相助拘你阴魂,该是早已遁入轮回道,岂能聚成阴鬼,流散至今!?而凭你之能,又怎害得了那佛门中人!”
妇人没及反驳,只觉佛音更盛,紧随莲迟一声呵斥,似是泰山压顶一般,妇人半撑的身子又被压倒在地,抽搐不止,逾显得痛苦万分。
莲迟厌恶地看了妇人一眼,道:“大和尚的尸首之上,我分明探出狐畜咒法。尔等鬼狐污杂,行此下作之事,遇到本僧,应有此报!”
妇人听后猛一颤,挣扎道:“你知那大和尚因何而来?他明是作法,实则暗藏龌龊,他欲抓狐女行那污秽之事,再要窃取真元,却反被魅惑,自取其辱,他死有余辜!什么恶灵相助?什么狐女害人?全是我一人所为,有报应便全冲我来!”妇人说完怒吼一声就要扑来,怎奈被佛光所束,无法得逞。
“阿弥托佛。六道有序,不可妄逾,你与那狐狸皆不可留,待成全了你,便去了却那畜生!”
莲迟说罢左臂一甩,袖中法器现于掌中。此件法器两掌长、手腕粗,首位各有三爪利刃,名作金刚杵,因其乌金所铸,又称三股乌金杵。
莲迟将三股乌金杵横悬身前,紧催咒法,杵身瞬涨五尺,没作停顿,当即抄起三股乌金杵朝地上妇人扎去。
“大师住手!”
觉察身后有人跑来,莲迟不作理会,只把身上僧衣扯下向后一甩。僧衣才一离手,即化为一道气帘,悬于身后丈外半空。
这一声喊叫正是梁仕铭,方才他与陆野子距大树不远处站定,听得妇人惨遇后不禁心生怜悯,且听得高家公子原是人面兽心之辈,不免义愤填膺,由此便高喊一声冲了上去。
此刻陆野子见莲迟祭出禁制,眼见梁仕铭将要撞上,吓得他哀嚎一声也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