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蓉萱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忍不住会心一笑,低着头小口地喝起茶来。
吴妈在一旁道,“他们两个都过去了,小姐不如也去老夫人那里坐坐,正好可以陪老夫人说说话。”
“我就不去了。”白蓉萱摇了摇头,“你别看荛哥哥整天都笑嘻嘻的,其实他脸皮比谁都薄,要是我也在场,他就不好意思深问了。这是他的终身大事,娶什么样的媳妇过什么样的日子,他肯定会非常关心紧张的,不问得明白清楚怕是连饭也吃不下去了。”
吴妈一想也对,不再多劝,而是看着自家小姐沉静秀美的侧脸出神。白蓉萱把茶杯放下,抬头望着窗外乌云密闭的阴沉天色。过了好一会儿吴妈才感叹着说道,“这时间也太快了,恍惚的功夫就十几年了。等荛哥也定了亲,下头就该轮到小姐您了。”
白蓉萱听着微微一愣。
她吗?
前世自己年纪轻轻便客死他乡,宛如风中柳絮一般无依无靠,这一世重新来过,她又会有怎样的人生呢?
她缓缓低下头,没有开口。
吴妈以为她是害羞,继续说道,“您就放心吧,老夫人和黄夫人肯定会为您寻摸一门好姻缘的,也不知道谁家的少年公子这么有福气,能娶到像您这样的娇妻,只怕睡觉都要笑醒呢。”
白蓉萱被她说得很是不好意思,尴尬地咳了两声,“怎么能是我先?哥哥年纪比我还大呢,要定亲也是他先来。”
没想到吴妈听了脸色微微一变,有些踌躇地低下头去。
白蓉萱顿时反应过来,哥哥是白家三房的继承人,他的婚事不可能由唐家来做主,肯定要由白家来主持。可如今白家的当家人是二房,白蓉萱前世和他们打过不少交道,一想到他们那副如狼似虎的嘴脸就替哥哥担心。
哥哥的婚事要是落在他们的手里,肯定不会有好结果。
可这件事兹事体大,她也不敢随便出主意,但心里却暗暗下定了决心,她一定要拼尽全力保护哥哥,不会让他吃一点儿亏的。
吴妈留在这里又说了会儿话,因为心中惦记着唐氏,便起身告辞了。没想到她前脚刚走,后脚就下雨了磅礴大雨。
小圆披着油纸快步跑了回来,帮白蓉萱关好窗门,又自己把铺盖卷整理好铺在了白蓉萱的床边。白蓉萱见她鞋子都湿了,忙找来帕子帮她擦干,还让她到床上来睡。小圆摇了摇头,十分坚定地说道,“萱小姐是主子,我是奴婢,可不能乱了规矩。哪家有奴婢整日跑到小姐床上睡觉的道理?”
过去她可不是讲究这些人的。
白蓉萱猜到应该是谁跟她说了些什么,就故意托着腮问道,“这话是谁对你说的呀?”
“是春桃姐姐啦。”小圆没什么心机,有问必答,“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有道理的话就应该听,所以我也要做个懂规矩的小丫鬟。”
白蓉萱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是最近雨水大,地面上很潮湿,被子染了潮气会黏在身上,你睡起来会很不舒服的。”
没想到小圆态度还挺坚决,一边摇头一边道,“没关系的,我把油纸铺在下面,潮气就上不来了。”
窗外狂风骤雨,雨珠噼里啪啦地落在地面上,伴随着一阵阵雷声和突然乍现的闪电,看得人心慌不已。白蓉萱趁机道,“可是我最怕打雷声了,听着就觉得害怕,一个人在床上睡不着呀!你上来陪陪我,我就不怕了。”
小圆一听,立刻认真地眨巴着眼睛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一脸为难地答应了下来,“那就这一次哦,回头不下雨的时候我还是要睡在地上的。”还故意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不然春桃姐姐又该说我不懂规矩了。”
白蓉萱每次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都觉得特别放松,心情也会出奇地好。她总算明白黄氏为什么把她安排到自己的房间里来了给自己解闷了。她听着点了点头,“行,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小圆笑了笑,迈着小腿噔噔噔地跑上了床,还坚持要睡在外头,“这样一来萱小姐晚上要是口渴的话,我就能起来给您倒水啦,我看翠屏姐姐就是这么做的。”
白蓉萱摸了摸她的头,“好吧,那就这么定了。”
风雨声渐大,白蓉萱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这么大的风,不会出什么事情吧?没过多久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阿顺和严管事在冒雨四处巡查,还特意叮嘱白蓉萱不要出门,隔壁院子里一棵百年古树给雷劈倒了。
白蓉萱答应下来,还提醒他们也要留神小心。
等严管事和阿顺走后,白蓉萱吹熄了灯,和小圆躺在床上说话。没一会儿小圆便睡着了,白蓉萱一个人睁着眼睛在黑暗里听着外面的风雨声出神。
她一会儿想到哥哥,一会儿想到母亲,一会儿又想到了白玲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才昏昏沉沉地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外面还下着大雨,小圆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见白蓉萱已经坐起来了。她也连忙跳到地上自己穿起了衣服,要去打水给白蓉萱洗漱。白蓉萱见外面大雨倾盆,便说道,“这么大的雨也不用出门,先不忙着洗漱了。”
“那怎么能行呢?”小圆迷迷糊糊的,纽扣也系错了,可即便这样还是穿好衣服,把昨天扑在被褥下面的油纸找出来,准备披着去打水。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出门,吴妈已经撑着伞过来了。她不但打来了洗漱的水,还把早饭也一并送了过来。
小圆脸红的躲在一旁,连抬头的勇气也没有了。
吴妈对白蓉萱道,“这一晚的大雨实在太吓人了,隔壁家院子里那棵大榕树被雷劈倒了,压塌了三间厢房,听说里头还有睡觉的下人呢。今天一大早老爷和荛少爷就过去帮忙了,这邻里邻居的住着,能不伸把手吗?”
树倒之事白蓉萱昨晚就在阿顺那里听说了,只是没想到还压坏了房子。她立刻担心地问道,“房子里的下人怎么样?没出人命吧?”
“那应该是没有,不过听说有两个受伤挺严重的。”吴妈叹了口气,“黄夫人怕出事,让家里的人都在屋子里别出门,小姐今天就在屋子里玩吧。天色暗,也别绣花看书了,眼睛受不了的。”
白蓉萱满口答应了,又问起母亲的情况。
吴妈道,“这雷声像战鼓一样,夫人昨晚上一夜没怎么睡,到天亮时雷声好容易小点儿了,她才勉强眯了一会儿。您不用担心,等一会儿吃过了早饭再让她补觉。有我在那头伺候着呢,您就放心吧,照顾好自己就是了。”
白蓉萱点了点头,吴妈这才急匆匆地离开了。
没想到这场大雨一直下了三天,几乎到了不能出户的地步。西湖湖水水位大涨,杭州周边也传来了水患之声。一时间不少流民涌进杭州城,人市上人满为患,到处都是自卖为奴的乡下人。作为杭州最大的商会,三江商会着手安排起赈灾一事,也直到这时才曝出江家早已人去楼空,江家人已经在几天前连夜搬迁去了上海,家里的宅子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一户姓孙的人家。
消息传至唐家的时候,唐崧舟一脸莫名其妙,向带来消息的唐学荛问道,“你这是听谁说的?江家是杭州的坐地户,祖上几辈人都生活在这里,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呢?不会是别人胡言乱语传的瞎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