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优雅上吊
苏凉一睁开眼,入目是灰色的床幔,他迷茫的四处张望:“这是哪儿啊?”他记得之前他被一个傻缺吓得掉进水里,然后傻缺在岸上喊就是不下来救他,再然后他就没有知觉了。
“这位姑娘你醒了啊!”同色的门帘被人撩开,一位大娘端着碗水进了来:“觉得咋样,还难受吗?”
姑娘?苏凉一听这称呼急忙往下看,身上已经不见了之前的那身官袍,只穿着一身粗麻的衣裳。她瞬间了悟,呵呵一笑:“多谢大娘救了我。”
“白天救你们两个出来的时候还以为你是男人呢!谁知道给你换衣服的时候发现.......姑娘家的干嘛偷穿着别人的衣裳呦!”大娘嗔怪着递着水过来,苏凉几口喝下去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我.......们?除了我之外还有谁?”
“就在隔壁的屋子里呢!”
在进隔壁屋子之前,苏凉觉得那人十有八、九就是害她掉在水里的那个傻缺,进门一看,嘿!果然就是那个傻缺。虽然当时她视线模糊看不真切,但大致的轮廓还是看得出来的。
杀千刀的,你化成灰老娘都能认得出来。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苏凉站在床边仔细地打量着傻缺,看样子不到三十岁,很是俊美,用一支白玉簪子系住头发,看那簪子成色不错,想来是个家境殷实的。
正皱着眉打量之际,那双紧闭的眼睛动了动缓缓张开,正对上苏凉打量的目光。两人都是一怔,苏凉暗道我刚想抽他两巴掌傻缺居然醒了!傻缺暗想这小哥长得倒是细皮嫩肉,可以和京城柳叶巷中的小倌儿一拼。
片刻苏凉受不住对方那堪比饿狼的目光撤开眼睛,冷笑一声:“怎么害人的反倒也跑到水里了?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吗?”
那人坐起身子:“害人的?谁?站出来!”
苏凉肃着张脸看过去,倒还真的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把贼喊捉贼演出了一个境界。她就看着不说话,那人却是越说越激动:“我原本以为小哥你是生无可恋自尽的,却没想到你是被人害的!是谁!这般丧心病狂!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苏凉嘴角狠狠一抽:“谁告诉你我要自尽了?”
“你站在桥边,双臂撑在桥面上,显然就是一副要投河的模样啊!要不是我路见不平一声吼,你现在八成就成了流水桥中的亡魂了。”
苏凉胸膛剧烈起伏,用尽平生的耐心才没冲上去撕了面前人这张俏脸:“可你知不知道我压根没想跳河,我会掉下去完完全全是被你那一嗓子吓得!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那人点点头,歉意的一笑:“怪我怪我,原来是误会一场。不过咱们也算有缘,交个朋友吧!我就是喜欢和你这样清秀的小哥交朋友。”
苏凉嫌恶一瞥,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还没等有所反应,那人就哥俩好似的搂住了她的肩膀:“我姓林,家中排行老三,看样子你比我小,叫我一声三哥不吃亏啊哈哈哈!”
苏凉甩开他的手站起身:“我家中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告辞!”
这种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身后林三扯着嗓子喊着她,居然也能喊出一个京剧腔,像是吊嗓子一般:“我说小~哥~哎~,怎的不留一个名字~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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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下来,苏凉匆忙和大娘告别往家里去,走了好一会儿面前出现一座简朴的小院落,这便是她在京城中的家了。像她这种品阶的小官员,府邸之中伺候的下人极少。苏凉家中只有看门的王叔,厨房做饭的王婶,以及在她身边伺候的小丫鬟画眉三人。这一家三口是苏凉当年在城外救下来的,甘愿入府为奴报答苏凉。苏凉想着有人守着家中也好,便这般住下了,一住就是三年。
“公子回来了!”王叔见到苏凉眼神一亮:“累坏了吧,快进来,你王婶给你做了好些你爱吃的。”
苏凉扯出笑容随着王叔一道进门,圆桌之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她扫过一眼,心头一暖。
“你们也别忙活了,一起坐下吃饭吧!”
她赤条条一人无牵挂,王叔一家给了她家的温暖,围着桌子一起吃饭的时候这种温暖尤其强烈。
饭桌之上,苏凉提起了自己成为太子太傅一事。王叔等俱都是兴高采烈,说着公子可算是时来运转了。
苏凉把他们的喜悦一一应下来,心头却是忧虑惶恐层层往上涌。吃过饭之后,王婶烧了一大锅的热水给苏凉沐浴。卧房摆着的巨大屏风后面备好了沐浴用的东西,苏凉脱了衣服迈进浴桶之中,被热水一激浑身的疲惫尽数消散。她闭起眼睛享受这一刻的舒适,多亏了画眉过来叫她否则她便能这般舒适的睡过去。
擦干了身子,穿上宽大的睡袍,苏凉打了个哈欠正要往床边走,眼风中瞄见了什么脚步一顿。
“我的官袍落在大娘家了。”
只见挂衣横木之上赫然便是大娘家的那件麻布衣裳,为了躲开那个傻缺林三她跑的太快,竟然把这一茬给忘了。官袍她倒是还有别的,可是新做的牙牌还挂在那件官袍腰带上,重做一次当真麻烦之极。
“那我帮小姐取回来吧!”画眉轻声说道,苏凉叹口气:“你不认识路,还是我走一趟吧!”
“天这么晚了小姐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我去喊爹爹一起........”
“嘘......”苏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王叔年纪大了怎的能让他跑来跑去,我悄悄地从后门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今晚月色倒好,不用提着灯笼也能一路顺利摸回大娘家。提心吊胆的敲门进去,得知林三已经走了苏凉瞬间放心下来。拿回了官袍之后还记得和大娘聊上几句家常,这才返身回去。
从大娘家中出来,拐过一个拐角,迎面飞驰过来一辆马车。云锦布绷的车身,车顶悬着华丽的珍珠流苏,明晃晃一副“我就是有钱来抢我啊”的气质。苏凉暗自吐槽一下,却不想那马车行到她的面前突然停下。
车帘中那张她躲避还来不及的脸赫然放大,林三半挑着眉头看着她哈哈一笑:“小哥,我就说咱们有缘,这不就又见面了!你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按理来说,林三害的她落水,她搭个顺风车倒也不过分。虽然这林三怪了一点,但她是被害者有什么可心虚的,又有什么可躲藏的!
这般想着,苏凉挺直腰身:“咱们萍水相逢,这样不太好吧!要是你.......”实在是想得话,我便委屈一下坐了你的车。
后半句还没等苏凉说出口,林三便恍然大悟的打断:“是我唐突了,既然小哥不愿意那我也不强求了。云塘,咱们回吧!”
车夫应了一声“是。”马车“嗖”地一下飞奔而出,掀起一阵夹杂着黄沙的风,风中凌乱的苏凉吐了口土,浑身化成两个字: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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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溃的苏凉昨晚很晚才睡,早晨又要起大早,卯时三刻便得起身了。今日是她成为太子太傅之后第一日见太子,绝对不能误了时辰。梳洗穿衣用过早饭后,雇佣的马车便到了门口,一路行着,总算是在辰时二刻到了宫门前。下马车独步走了好一会儿,眼前出现恢弘建筑。琉璃瓦,朱红门,上书苍劲大字:东宫。
“给苏太傅请安,奴才是这东宫的掌事太监图海,等着您多时了。”
苏凉点点头:“有劳图公公带路了。”
大梁皇子读书都在易书斋,由统一的老师进行教导。唯有太子是在自己东宫的凝贤堂,由太子太傅单独教学。
随着图海沿着蜿蜒的回廊一路走着,图海向苏凉介绍道:“前边就是凝贤堂了,苏太傅在里面教太子殿下读书,若是累了便可到旁边的偏殿休息。教习的时辰是辰时三刻到午时三刻,过后您便可回府了。”
苏凉点点头,一一记下。
到了凝贤堂门前便听见里面一派叫嚷声,图海神情一滞木着脸走近,苏凉这才发现这凝贤堂门口连个守门的侍卫都没有。图海一把推开了殿门,苏凉便看清了里面精彩绝伦的一幕。
大殿高高的房梁上垂下一条长长的白绸,末端打了个结。一个男人,或者说是少年正站在椅子上,双手抓着白绸就要往脖子上挂。下面的一堆太监宫女侍卫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拦他:“殿下不要啊!”
少年奶白的小脸上满满的都是悲戚,湿漉漉如黑葡萄的大眼睛中包着一包的泪,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他的眼眶红红的,白绸再往脖子前递近一寸:“你们都不要管孤!皇叔说过,生亦何苦,死亦何哀!孤不想再连累下一位太傅,却也不能违抗父皇圣旨。唯有一死,才能阻止这场悲剧!”
那声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动容啊!
可苏凉现在没时间伤心,也没时间动容。看清了优雅上吊少年的容貌,她按了按发疼的额角。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乞巧节她揍过的人竟然就是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