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们不认识送礼的人。
对方衣着华贵,一出手就打赏了门房上的小厮一人五两银锞子。
小厮们见钱眼开,瞧着对方形容体面,衣裳绸缎料子堪比贵胄,出手豪阔,再加上他送礼的这个箱子,用金箔包角,贵重无比,送给老太爷应该没事。
故而,这群小厮帮忙把箱子抬了进来,却不知道到底是谁送的。
甘家从上到下的傲慢,可见一斑。
贵人送礼的时候,还有药农跪在甘府大门口,求甘老太爷见他们一面,给他们一口饭吃。
甘家如此压价,肥了药贩子和药铺,却苦了土里刨食的药农。
他们是再喝药农的血。
衣着华贵的管事送完礼,瞧见了这些人,很是怜悯:“回去吧,求他们没用的。
再过几日,会有贵人去嘉州,你们的药材只要品质优等,不会烂在地里,也不会让你们颗粒无收的。”
老农只当他是安慰,苦笑着道谢:“贵人吉言。”
贵人转身走了,消失无踪。
当甘家老太爷打开箱子的时候,隐约嗅到了血腥味。
他尚未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一条大腿落在他眼前。
大腿是齐根切下的,伤口的血已经被洗得差不多了,可以看得出那一茬茬断骨,与毫不规则的切口。
是被活生生剁下来的。
“这!”
一旁的三爷,脸色骤变,差点吐出来。
老太爷一口气背了过去,睁大了眼睛:“来人,去……去问……”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
然而憋得脸通红,眼睛越睁越大,眼珠子快要从眼眶里跳出来,是一副愤怒到了极致的狰狞模样。
三爷怕他气得发卒中,急忙捶打他后背:“父亲、父亲……”老太爷被他捶打得狠了,猛的呛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后,他吐出大口脓痰,终于能缓上劲。
这一天,甘家兵荒马乱。
他们一边派人去甘骏佑的姨妈家,询问甘骏佑的下落;一边去京兆府报案,要求京兆府去找人,同时他们去了庄王府。
甘家老太爷为首,带着家丁三十几人,去了庄王府闹腾。
“……只要成阳侯能放了我孙儿,断腿不用她接。”
甘老太爷面目凶狠,“要不然,甘家跟她不死不休。”
薛池立在丹墀上,静静看着这些人。
“你们是打算冲进我的王府?”
薛池冷冷问,“怎么,在甘家人眼里,我这个王爷如此不值钱?”
“王爷莫要见怪,我们只想救出自己的孩子。”
老太爷道,“失礼之处,老夫拿命陪给王爷。”
薛池冷笑了下。
这个时候,另有人马从远处而来,个个身穿甲胄,居然是王府亲兵——当然不是庄王府的,而是靖王府。
“何人在我弟弟府前闹事,全部给我打断腿,送到大理寺去!”
靖王翻身下马,一派纨绔,霸道又凶狠。
他带了八十人过来。
干老太爷心里咯噔了下。
庄王爷好欺负,但这位靖王却是难对付。
甘家没把握赢过他,况且他还占理,又带了很多人。
“老夫不跟你们一般见识,老夫要去御前告状。”
甘老太爷见状,转身带着家丁就要走。
“谁能走得脱?”
萧靖承大声道。
靖王是最跋扈的王爷,他府上亲兵,也个个强悍至极。
甘家带人围攻了庄王府,靖王府的人就动手,把他们全部打了一遍。
虽然两边人马的功夫都不咋地,但靖王府人多,就占了极大的优势。
打完了,靖王还把这些人全部送到了大理寺,让大理寺的人处理。
这件事闹得极大,朝臣与皇帝也听说了。
聚众斗殴,不管在哪个年代,都是当权者不能容忍的。
甘家的朝臣们自然要保老太爷,五皇子也要替岳家说话;支持五皇子的人,至少不会落井下石。
靖王和庄王又一步不让。
“我孙儿的腿被人给砍了下来。
他近来不曾与人结仇,唯有砍下过成阳侯作坊里的人。
定是成阳侯报复……”甘老太爷在大殿上打悲情牌,伤痛欲绝。
“你孙儿人在哪里,怎么确定就是他的腿?”
有朝臣反问他。
“有人瞧见成阳侯派人砍他的腿吗?
无凭无据,甘氏诬陷成阳侯,应该受罚吧?”
“您孙儿素来嚣张跋扈,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怎么说得出‘近来与人无仇’的话?
派人去查查,近来甘骏佑行事,让人想要杀了他的都不止一两件。”
甘家一向跋扈,也的确没把成阳侯和庄王放在眼里。
所以一出事,甘家没有任何证据,上门想要救出甘骏佑,太过于急切与傲慢。
当然,要不是靖王搀和进来,庄王是不敢打他们一顿的,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现在,甘家的家丁全部被关在大理寺,个个鼻青脸肿;甘老太爷在大殿上,也说不出正当理由,颜面扫地。
皇帝大怒:“诬告成阳侯,此乃一桩罪;带人围了庄王府,意图逼迫,此乃二桩罪。
你眼里还有王法,还有朕吗?”
“陛下……”“来人,将他关到大理寺的大牢里,此事着大理寺卿办理,给朕审理清楚!”
“父皇息怒,甘老太爷也不过是担心孙儿,忧思过重。
靖王不顾青红皂白,带人就殴打甘氏,那又不是靖王府。”
五皇子极力求情。
最终,在五皇子与甘氏朝臣的哀求之下,皇帝同意不关押老头子,只是让甘老太爷自省。
甘家吃了大亏,仍是没找到甘骏佑,老爷子和甘骏佑的父母心急如焚。
五皇子妃也非常担忧。
这个时候,她想要上门去给薛湄磕头,求薛湄出气之后,给她弟弟一条活路。
然而,五皇子觉得此事不妥,可能会激怒薛湄。
薛湄却放出话:“我不曾绑架甘骏佑,也不曾砍下他的腿。
谁认为是我作恶,可以去告我。
但没有真凭实据,恕我无礼,我可是会发脾气的。”
找不到人,就没有证据人在她手里。
五皇子给甘家指了一条路:“派人依照他的行动范围,找到目击之人,然后找到他的下落。
没有骏佑的下落,说什么都是空。”
他脑子很清楚。
没有甘骏佑,甘家任何的指控、愤怒,都没有对象。
薛湄是不会承认的。
然而,甘家的灾难还没有结束。
过了一日,又有一个大箱子摆在甘家门口,是连夜抬过来的,箱子上落了一层露水。
甘家所有人都肝颤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