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相逢,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激动,更多的是带着伤心色彩的平静。
张春华难得的没有吵闹,只是抱着儿子,不住的抽泣。司马昭不停的安慰着自己的母亲,司马懿则站在一旁,抱着双臂,看着面前的一牵
就这样静静的维持了半个时辰,这种平静才被打破。府中的仆从来请示今日的晚饭,司马懿特意吩咐要准备的丰盛一些。儿子刚到,总得为他接个风。
吃饭的地方并不在房间里,也不在大堂。府中有专门的饭堂,这是从上一座城池上保留下来的习惯。
用来提醒自己,一直身处在战争里,不能忘了手底下的将士,也不能过于沉浸口舌之欲。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谁都没有提起司马师。开心的时候,不该去想那么不开心的事。开心本就是一种很短暂的情绪,不该受到负面的影响。
美酒佳肴,依次端上桌案,侍者在倒好酒水之后,从饭堂中退下。
司马懿举起酒杯,道:“今日重聚,甚是难得,且先饮一杯。”
房梁上的成济咽了咽口水,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饥饿福他在房梁上躲了一夜,总算是等来了司马氏一家。
曹髦准备的快马,比不愿意出差的鬼卒更加快上一些,昨日太阳还未落山的时候,两人就先一步回到了北庭。然后成济便趁着当晚的夜色,潜入了晋城,一路寻到城主府的饭堂里来。
他的目标仍旧是司马昭,没有丝毫的变动。在阎君城动手,还有触犯律令的风险,但在北庭,只要跑的够快,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成济从死下来开始,就在练习两件事情,一件是刺杀,一件是逃跑。曹髦把他训练成了一个杀手,一个绝顶的杀手。
司马昭酒杯放下的一瞬,成济自房梁上倒挂而下,一件贯穿了他的咽喉。
伴随着一声闷哼,司马昭无力向后仰去,沉沉的倒在地上。
“昭儿!”
“昭儿!快来人啊!”
成济还想再补上一剑,却见司马懿已冲了过来,匆忙间回到房梁上。拿剑往头顶上一顿乱捅,便弄出一个大洞来,从大洞爬出,成济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里。
司马懿爬到房顶上时,能看见的只有刚刚升起的月亮,还有初现光芒的繁星。
“成济,我誓不与你干休!”
声音在整座宅院里回荡,在宣示着司马懿的愤怒,这愤怒落在成济的耳中,变的不值一钱。饶情绪本身就不具备任何价值,能够使它产生价值的,是一个人肯为这种情绪付出多少代价。
司马懿自然愿意为自己的愤怒付出一笔价来,但那又有什么用,他总不会杀到洛阳城去,他躲都来不及。弱的实力下,是不能取得足够优势的地位的。这是最简单的道理,但是很多人,即便身死,也还是不懂。
曹髦就在宅院外接应他,带着一匹额外的快马。成济从院墙上翻下来,直直的落在马背上。
“陛下,一剑穿喉,不辱使命。”
“好,快走,咱们马上出城。”
“城门已闭,如何出城?莫如寻隐蔽处躲藏!”
“无妨,我已买通了一个守城门的都尉,他会用吊篮把咱们送下去。呆会儿不要叫我陛下,我和他咱们是被仇家追杀,可别露了馅。”
两人两马,踏破了夜的寂静。百骑千军,从城主府的隐蔽处一涌而出。
司马昭还是很痛,痛的难以言喻。一剑穿喉的味道,和被刺进心脏的时候完全不同,没有那种撕裂般的痛苦,而是像一种针扎一样的刺痛。还带着一种灼热感,使这种刺痛不断升温。
他这算是又死了一次?这样算的话,他死下来的这几日功夫,岂不是已经死过了两回?地府真是个奇妙的地方,能够品尝死亡的滋味。这种滋味是那样的真实,真实的有些虚幻。
张春华在哭,抱着自己的儿子哭。都是权力在做怪,都是欲望在搞鬼。生时得罪了太多人,结了太多仇,生前的仇怨牵连到死后的日子,这日子便难以安生。
她感觉的到那些铁与血的恐怖,也想象得到刀剑刺入到身体中的痛苦。所谓的皇图霸业,就真的那般重要么?为什么汉室的那群皇帝可以放下种种欲望,安安静静的在长安过日子。而自家的丈夫与儿子便不校争不过的事情又何必去争,除了看不到尽头的痛苦,还能得到些什么?什么也没有,都是一场空。
都尉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有空的时候,他总是能给自己找些事情来填补。枯燥的生活需要刺激来调剂,假公肥私就是一件足够刺激的事情。
一个称职的军官,一个贪财的臣子。两者其实从来都没有什么冲突,都尉就把这两种形象都处理的很好。
在面对司马昭的时候,智慧而勤恳。在面对曹髦的时候,便奸诈而狡黠。
“一百地府钱,好聊,给钱办事!”
曹髦点点头,从腰间取下钱袋子,整个抛给都尉。道:“这是三百地府钱,不用找了,不要泄露我们的消息,我们的仇家势力很大。”
都尉把钱袋放在手里颠吝,挺沉的。眼前这个青年,是个有钱的主顾啊。
“好,我深夜放你们出城,也是罪过,你大可以放心。以后若是有需要,可以再来找我。只要价钱足够,什么都好。”
“你这么贪财,怎么不换个去处?晋城的月钱并不高,为何不去长安或者洛阳?”
“哈哈,其他地方都管的太严了,没有这来钱容易。我爱当兵,但不爱管束。在地府也不过百余年的事儿,何必让自己那么累,轻松一些不好么?”
曹髦笑道:“都尉当真是个智者,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如都尉这般。”
“所以啊,世界上还是傻子多,本来大家都可以轻轻松松的在地府过日子,却非要瞎折腾,自己折腾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影响别人,害的大家都不轻松。走吧,我送你们出去。不过嘛……”
“不过什么?难不成要坐地起价?”
都尉连忙摆摆手,道:“我不是那样的人,做生意最重要就是童叟无欺。我只是想吊篮空间有限,只能送人走,不能送马走,你们这两匹马得料理好了。”
“这好!”成济抽出剑来,往两匹马的屁股上分别一扎。马儿嘶鸣一声,往夜色中跑去。
都尉撇撇嘴,道:“真是可惜,你不要可以卖给我啊!两匹骏马,不便夷!”
“卖给你?那只会给你添麻烦。走吧,得快一点,一会仇家追上来了。”
都尉便引着他们到了城头,路上遇见不少守卒,却都对此示若未见。都尉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他的生意在这里已经成了一种很寻常的买卖。
吊篮在城墙上的一角,夹在两只火把中间,有些光亮,但离远了也看不清楚。曹髦和成济就坐到篮子里,由都尉和他的共犯把他们送下城去。
两刻钟之后,司马懿带着人,沿着痕迹追到了城门口。城主的二公子遭遇了行刺,命令都尉加强城门戒严,不要放走一人。
都尉接到命令的时候,有些轻微的颤抖,但还是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波动。
对属下道:“把休息的人手都叫起来,全上城墙看着!不要走了恶徒。”
无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