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一张脸黑地比锅底还黑。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9点多钟了,整整过去了三小时,可左前方围成圈组队玩游戏的青年男女,厮杀地正激烈,丝毫没有gar的打算。
谢衍是fk电子竞技俱乐部的成员,也是joker战队的队长。
冬季晋级赛马上就要来临,身为队长的他本该为了在冬季赛上夺得桂冠,窝在俱乐部和队员们一起疯狂操练,但因为得照顾住院的沈七,队员们操练的战场也由俱乐部搬到了这小小的病房一角。
起先他还挺不好意思的,难为他尽心尽力照料卧病在床的自己了,可这人一玩起游戏来就两耳不闻窗外事,把卧病在床的他忽略地彻彻底底。
围成圈的七八个精神小伙握着鼠标,游戏界面闪过一阵又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七彩的光,配合着激烈形象的拟声和精神小伙们时不时飙出的脏话,简直听得沈七脑仁疼。
一开始他还通过各种小动作明里暗里表达自己的不满,比如狠狠地咳嗽几声,再比如哎呦哎呦地叫唤,再比如把台桌边的书本摔得震天响,一系列强有力的明示做下来,谢衍连屁都没放一个,更别说回头看他了。
沈七头顶笼罩了一层乌云。
在这样烦闷的状态里,唯有一点可以欣赏——谢衍打游戏时的模样。
他是侧身对着他的,所以他看到的是他的侧脸,眉宇积攒地很深,瞳孔被游戏界面五彩斑斓的流光染照,时而深邃时而明朗。
他的手生得极好,十指又长又直,清瘦的手背崩起分明的骨线,十分灵活地在黑魆魆的键盘间跳跃,有种位于城墙之上、弹奏一曲长啸以退千军万马的肃杀的冷感。
沈七偷偷摸出垫在屁股下方的手机,找准了角度,放大了界面,“咔擦”一声,一人的镜头被完美保存。
他心满意足地微微勾了勾唇角。
不知是不是被这一幕给影响的,沈七大起胆子,第5次叫他:“衍哥,我想上厕所。”
谢衍还未搭腔,旁边的一队友皱了皱眉调侃:“你确定你只是摔折腿了吗?要不去隔壁男科检查检查前列腺?仨小时上6次厕所,你膀胱得是存了多少积液啊。”
其余几名队友笑出了声,包括谢衍。
沈七:“”
谢衍专注着游戏进程没有看他,笑也只是笑了几秒,可他打着打着意识到不大对劲,那小子怎么不吭声了?怪安静的。
于是抽空瞥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漠然,捧着书本,也不知道有没有在看,但好像是不开心了。
刚才那玩笑话惹到他了?不至于吧,不就上个厕所吗?
他眼皮动了动,想起身无奈游戏进展到最激烈的时刻,只好吩咐旁边已经光荣阵亡的队友:“去,帮他一下。”
那名光荣阵亡的队友名为陆之怀,也是方才调侃他的。
陆之怀不大乐意,不为别的,就为自家队长因为照顾他而浪费了多少操练的时间,所以是怎么看他都看不顺眼,哼哼唧唧的屁股没挪半步。
谢衍眼风掠过他:“还等什么?他撒床上了你给他洗裤子?”
“我”
谢衍仍旧看着他。
陆之怀败阵,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
沈七对眼前这谢衍打发来帮自己忙的男人也没什么好感,不为别的,就为他刚才拿自己开玩笑,还老是一幅心高气傲谁都不服的目中无人的模样。
他要不是这会儿行动不便,准把他揍地满地找牙,在他面前狂妄个什么劲?
其实他不放水,主要是想前五次谢衍那家伙还算有良心,会主动来帮自己,这回虽然换了别人,但好歹得尊重一下自己找的借口。
于是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变变扭扭地去了。
谢衍又趁着松缓的空挡瞄了他一眼,见他绷着一张看谁都像是杀父仇人的臭脸,闷笑出声。
当东方初吐鱼肚白,晨曦的第一抹曙光掀起帘幔的一角,偷偷钻了进来,氤氲了一方天光。
江半略微睁眼,看到的是挂了自己落体画像的石灰色的墙壁。
而后鼻尖萦绕了一股浓郁香水遣散后的尾调,不陌生,还相当熟悉。
最终她坐起身,环视了一圈,有些不敢置信。
虽然她知道这是陈凌也的房间,702的房间,但房间内焕然一新、一尘不染、几净明亮的模样,还是让她十足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了维度。
陈凌也一个邋遢小画家怎么可能会把房间收拾地这么干干净净?!
许是听到了她内心的呼唤,说曹操曹操到——陈凌也顶着一幅便秘的表情进来了。
见对方挂着俩黑眼圈、头发乱成鸡窝、身上只裹了条厨房围裙,形容枯槁,煞气冲天,哪里还有丁点儿翩翩绝世佳公子的风仪?
她惊了惊:“咋了这是?”
“你说呢?”陈凌也幽怨地瞪着她。
江半用力地回想,再用力,徒劳无功,只知道自己是喝断片了,之后发生了啥统统记不起来,于是讪讪一笑:“怎么啦?”
“你吐了我一身。”
“”
江半有点尴尬,顿了顿道:“芝麻小事嘛,谁喝醉了不吐?用得着这么看着我么?搞得好像我出轨了似得。”
芝麻小事?!
她不仅仅是吐了自己一身,回家之后还狂吐,活像个失控的强力水龙头,一阵疯狂扫射,从玄关到客厅,再从客厅到厨房、到卧室好在自己身手敏捷,及时关好了小作坊的门,自己精美的画作才没有毁于一旦。
一整晚,他听到最多的就是——
“呕——”
于是这成为了他有生以来最痛恨的象声词。
吃了火锅之后吐出来的味道堪比化粪池,整个公寓堪比化粪车爆炸了似的。
陈凌也一宿没睡,伺候她洗完澡换了干净的衣裳睡着了之后,扛着扫把撮箕,提着水盆抹布,活像凌晨五点在岗的环卫工人,仔仔细细地将公寓里里外外都给收拾了一遍,一个角落都没放过,狂洒了几瓶香水,才把那噩梦般的味道驱散了。
往事不堪回首,一回首,陈凌也就猛男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