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土地数百米的天坑中,凹凸不平且散发着袅袅烧焦气味与烟雾的黑土中,阿瑞尔疲惫的尽量睁大半睁且布满血丝的双眼、拖着自己尽是刀伤切口的身体和身上那满是泥土与灰雾相重叠的破烂圣服,步履蹒跚的走向了倒地不起、双眼微闭的迪科茨。
花费了一些时间,阿瑞尔绕过几块大若小山的来自地底的碎块,步履阑珊的终于来到了倒在凹坑中的迪科茨的面前,嘴唇蠕动几下,阿瑞尔面露欣喜,却没有说话。
缓缓睁开一只还算完好的眼睛,隐约间看到阿瑞尔裤腿的迪科茨费力地再将眼睛睁开了一分,声音不复之前的冷酷与漠然,有的只是疲惫,深深的疲惫“你赢了,卑鄙的教皇…”阿瑞尔兴奋的脸色微微变化,抿起的嘴唇没有再动。
仿佛被人抽尽了全身力气,脸上布满了死气沉沉的灰色,迪科茨仍倔强的略微仰起身体看向沐浴在阳光下的阿瑞尔,虚弱着开口说话了,语气有留恋、有愤怒、有淡然…有解脱“虚伪的,混蛋,你…你,我…我会,看着…你…”迪科茨的声音突兀的停止了,看向蓝色天空的恍惚血色眼睛也渐渐被疲惫的眼帘遮盖,稍显急促的呼吸彻底停止,仰起的身体重重倒下,恬静的面容却好似在沉睡一般。
而阿瑞尔,一脸复杂的低身确定迪科茨真的死去后,也‘啪’地一声瘫坐倒在了地上,暗金色的眼睛有些疲累、有些迷茫,同时还有些疑惑‘当时的情况,我必死无疑。要不是那股突袭迪科茨的能量…是谁,是谁在背后阴了迪科茨?’
微微握紧手心,阿瑞尔的暗金眼眸愈加冷漠‘我这次只是带了麦文格来,不可能是教廷的人帮助我,那么是谁?谁会在那样的冲击下还可以保持正常的能量输出!?还有,我最疑惑的地方,领界……’
从腰间摸索出一把带有倒刺的白银小剑,阿瑞尔拿着剑在自己的臂上轻轻割开,让留存在身体里却彻底枯竭的黑暗能量随血液而流出‘迪科茨当时虽然神智明显已有些不清晰,但关乎他的性命,不可能将最后的杀手锏领界也始终藏着掖着,是领界的启动条件太过苛刻还是那个阴迪科茨的人故意干扰?比迪科茨还强…可恶!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启动第二套方案!’
打定主意的阿瑞尔又在原地铺满鲜血的凹洞中喘息了一会,勉强止住血后才开始起身拿走自己已经黯淡且平常的权杖,一边向前踉跄走去,一边用圣力治疗着他自己那还有些鲜血流出的身体。
然而,他却丝毫没有发现埋藏在地下更深处的那个蜷缩人影……
待阿瑞尔靠着圣力凝成的翅膀完全离开于这片荒芜、离地面至少有百米的死亡洞穴,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用黑暗遮住全部面容的人才从地面缓缓钻了出来,与之一起从地面出来的,是一把通体灰黑、顶部缺了一角的黯淡扶木。
身旁的强烈气意使得此人多少有些不适,出来后剧烈的咳嗽着,眼睛却平静的看向倒地身亡的迪科茨。片刻后,远方悬壁上突然激射出一把残缺不堪、仅剩剑柄留存的石剑!方向赫然就是迪科茨身旁的黑衣人!
无边劲风化为无数刀浪随石剑柄如海浪般蜂拥而至,黑暗中的面孔似乎有些可惜的叹了一口气,被宽大袖子包住的瘦弱手掌向半空中轻轻抬起,手心摊开时,无数风浪在离黑衣人三厘米时陡然停止!就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阻碍了他们的道路一样,然而,它们的面前却无任何东西……
没有理会身旁的刀浪及不停挣扎抖动的石剑柄,黑衣人驼着背来到迪科茨的身边,屈膝将迪科茨的身体翻了个身,然后黑衣人逐渐退离几步,被黑暗包裹的兜帽朝向身旁因风而出现的刀浪,似乎是在沉呤,又似乎是在出神,黑衣人始终没有说话,但如海浪般袭来的风刀浪却渐渐崩溃、渐渐化为细风离开。
一分钟后,此地仅剩一活人、一死人、一剑柄。活人抬起头认真的打量着石剑柄,又咳嗽着,发出了难以分辨、近似于刀刻东西所发出的声音“看来迪科…茨对你很重视额,现在的你也已走到末路…咳咳,告诉我,你想要的结局是什么?”
半空中抖动的石剑柄一阵轻颤后化为碎屑掉落地上,缺手缺眼的蓝色剑灵顶着到处的缺口出现在黑衣人的面前,充满血泪的眼睛静静看向黑衣人,没有任何的动作,就像是一座雕像一样。
黑衣人突然剧烈的咳嗽几声,平淡的朝向平静的蓝色剑灵,兜帽微微向下点头,袖子中形似枯枝的双手从里钻出,轻轻向前挥去,一道白色的框架架住了蓝色剑灵,蓝色剑灵表情活跃起来,充斥着狞然杀意的面庞露出极微小的笑容,缩成一团的蓝色身体变得随风摆动,像一块飘荡的棉絮。
之后,一道暗光闪起,蓝色的剑灵成了一堆闪亮的蓝点随着微风洒在了迪科茨的尸体上,只留下一块白色的晶体落在地面,发出悦耳的叮声。
黑衣人打量着尸体,捡起那块晶体,看了看,发现上面菱角分明、乳白的颜色却透着适宜的温度,放在手心很是暖和。抬头望着还有些区域分明的天空,握紧的手心摩挲着,却突然将其碾碎撒在迪科茨微蓝的背上。
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黑衣人蹲下身凭着两只枯枝在地上挖起泥土放在迪科茨身上,似乎要将其掩埋。
就算泥土已经深入指甲、就算手指已经发疼、就算背部胸膛都剧烈的起伏,黑衣人仍旧重复着枯燥的工作,直到泥土将迪科茨的尸体全部覆盖、他的双手已经布满黑泥后,他才盘坐到地上轻轻舒了一口气,呆呆的望着已经被泥土掩藏起来的迪科茨尸体的位置。
片刻后,黑衣人发出了更加奇怪、更加难以分辨的声音“对不起,迪科…茨,请原谅我吧。我,真的对你没有听我的话感到很伤心,没想到你最后还是回了教廷……”
说话间,布满黑泥的手突然焕然一新,犹如婴儿的肌肤却却即刻又变化为原来干枯的模样“其实,早在你遇到那个女孩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的…我就应该知道的!”
咳嗽着,平静下来的黑衣人垂着脑袋,显得有些无助“轮子已经开始行驶了…而我现在能够做的只能是把轮子引到正确的道路上,希望你在地狱能够安息,未来,不需要你会更好,你阻挡不了这次的浩劫…你真的不能,唯有血,才能使轮子发生偏移,既定的轨迹才会离开……”
突然哇的一声,黑衣人喷出一口鲜血,颤巍巍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随意的轻轻擦拭着血丝仍存的嘴角“呼,所以说啊,早就叫你把那个女孩杀了的,没有她,你不会离开教廷,也就不会再来找你的朋友,你,也就不会死了……”
摇着头,黑衣人伸出手从怀中开始摸索什么“算了,说这么多没用的,我拿了你在最喜欢喝的酒,这就,给你倒上……”从怀中拿出的酒瓶被黑衣人紧握着,里面的酒向下浇在覆盖迪科茨尸体的泥上,发出一些声音。
之后,黑衣人又咳嗽着在原地坐了一会,呆呆的看着已经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土包,黑暗中的面孔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黑衣人起身离开,在转身的一刹那,黑衣人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一人大小的淡蓝色光圈,边缘闪着幽蓝色的光芒,中心却是令人恐惧的黑暗。黑衣人平静的起身、靠立在扶杖上,娴熟的将一脚踏入光圈,黑衣人回头扫了眼仍旧散发着黑烟的土地,突然开口呤唱出了一段类似箫音的长音节。
呤完后,黑衣人顿了顿,回头进入光圈,彻底消失在这天地之间,而一滴水珠在半空中打在了烧黑的泥土上,紧接着,一滴一滴,无数的雨水突然倾盆而下,半空中突然出现的土块以极快的速度锤在百米大的天坑内,直到,此地出现一座千米大小的高山;一道万里长流的河流;一个,一米大小的石碑……
而,在迪科茨和奥雷克斯奋战的这段时间,率先离开的蒂雅四人虽然已经彻底离开了科维霍利瓦的管辖范围,但如今摆着他们眼前的,却是更加残酷的局面。
在一个被两面高山夹住的山谷中,蒂雅安抚着座下已经开始焦躁的天白驹,眼睛却紧张的扫视着周围的千军万马,面色十分不好看‘怎么会?整个科维不可能会这么迅速的聚集这么多士兵的。是幻象还是…其他的国家来趁乱打劫?’
哗哗,稍显拥挤的人群在蒂雅四人都暗下警惕之时,却突然自己主动让出一道道路,一个头着蓝金高盔、红金战铠和白色高靴的胡须大将从士兵群中漫步驾着一头红色宝马走了出来,在他身后,一位头戴白色兽吼帽、身穿蓝色锁甲、脚穿银色马靴的小将军驾着一匹白马紧紧跟住。
留着三尺胡须的将军微微抬起下巴,蓝金高盔中的面容微微显露,豹眼浓眉,倒是个将军的模样“卡尔…这就是你说的故人?快点解决,我们没有那么多功夫在这里瞎闹!霍利瓦还等我们去攻陷!”蒂雅的眼眸逐渐清晰,蒂雅不禁诧异的紧握手中缰绳,道“卡尔!怎么是你!你,你怎么会在这!?”
狭小的丹凤眼微微一眯,卡尔的嘴角挂起一丝笑容,驾驭着白马突出几步,笑道“是蒂雅小姐啊,在阿尔瓦时你们居住的地方被焚烧,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离世了呢。那么,按照现在的局势,蒂雅小姐还是过来吧,我卡尔*克茨不太想对女性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萨法冷哼一声,却又忍不住的大喝道“那么先前阻挡我爷爷的那个人是谁!你大爷!?”
卡尔复杂的微微偏头看了眼将萨法护住的安菲尔,眼睛皱了皱,呵呵笑道“其实我没有回答您这个消息的必要,而且我现在也不想回答您这个问题,如果您愿意,还是来我身边休息一下吧,无论是您,还是您的姐姐,都会被随军医师照顾的很好。请相信我,一切很快就会过去,新的王朝将会到来!”
仿佛察觉到身后将军的面色不悦,卡尔连忙改口“阿尔法的王朝成立已经是事实了,当然,如果您实在不愿意来我这边,那么我不得不万分抱歉了。”微笑的面孔突然冷下,狭长眼睛直直的盯着皱眉的安菲尔。
安菲尔感受着周边人的注视,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紫色的长发捎摆了一下,看向卡尔,皱起的眼眉似乎有些厌恶“万分抱歉,是怎样的抱歉呢?”卡尔看着安菲尔那如柔水一样的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坐在马上笑了几声,然后抬起自己的一只手对向安菲尔“当然,是这样。”
一股清风趁声刮过,神色各异的四人都突然觉得精神和身体都变的十分疲乏,恨不能立即倒头睡去,萨法直接倒在安菲尔的背上,许云更是直接跌落下马、昏睡过去,而安菲尔和蒂雅两人眼皮往上翻了翻,但看那样也离昏睡不远。
卡尔的眼睛眨了眨,反客为主的挥手让一队小兵前去拿网子捕捉蒂雅四人,同时卡尔身边的一个壮汉也走了出来,却被卡尔阻止“奥斯叔,这次就不需要您出手了。”戴在奥斯脸上的墨镜微微泛出光亮,奥斯扫了眼面色更加不悦的胡须将军,沉默着又退了回去。
可就在那一队士兵靠近四人之时,三匹天白驹立马撇开身上的人,啼叫着挥舞马蹄飞开,卷起一阵密布尘土刮向了手持渔网的士兵!
面对这些刮起的尘土,别说士兵,就连卡尔也眯紧了本就狭小的丹凤眼。
一阵尘土飞过,躺在地上昏睡过去的四人却突然消失,只留下一个漆黑大洞出现在这山谷中,卡尔眼睛猛地张开,立马脱身下马跳到漆黑的大洞前仔细观察,观察一会,卡尔立马转身命令,也没有这个心思去照顾那位阿尔法的将军了“奥斯叔,你带领将士接应父亲,同时趁霍利瓦军力疲乏,立即发动奇攻、夺下霍利瓦,然后俘虏迈克*科维,将科维王国变成克茨帝国!K计划……你比我更清楚,遇到父亲你就说我去追踪异端,让他放心,没有问题吧?”
奥斯站在原地思考一会后,无奈摇头,冷酷道“我知道了,不过小心点,别像你爹一样。”卡尔笑了笑,道“不会的。母亲和她都是很好的人。”然后立即纵身跃下,跳入了漆黑的大坑。那位将军冷哼一声,虽然因为地位的问题而无法说什么,但他同样很愤怒,却强行忍了下来。
然而,在山谷两旁的高大山峰上,独眼的格德小心翼翼的在结界中为蒂雅四人想办法解除卡尔带来的睡眠效果,不时还低头看向山谷底处那个漆黑的大洞‘埃美柯他,还没回吗?’
就在他心下盘算之际,突然一个脑袋突破了大地,来到了他的脚下,格德本能的给了这个脑袋两个巴掌,后来又突然的愣住了,格德连忙低头问向只剩一个脑袋的埃美柯“那个人呢?”
埃美柯难受的扭了扭头,抬起头、眯紧眼睛笑呵呵的答道“老大,那个人被我挖的地道引到其他地方去了。”
格德摸了摸埃美柯的脑袋,满脸喜色,后又向躺倒在地的蒂雅努努嘴“干的好,那你刚刚救他们时有听见什么吗?”埃美柯摇头“老大,我当时拿了你给的小型炸弹就是那么一炸,哪会在意那么多?我当时早就跑了。”
格德无奈中又带点烦恼的翘起眉毛,却又突兀拍了一下手掌,对埃美柯道“来,你先出来,之后咱们再说话。”
埃美柯扭了几下身体,水汪汪的看向格德“老大,药效过了,我能量已经用完了…你把我拉出来吧。”嘴角一抽搐,格德拿着随身的虎头刀将埃美柯身边的泥土松了松,之后便不管挣扎的埃美柯,径直来到许云身边,从许云的左腿处拿出了一把匕首仔细端详。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格德的肩上,格德浑身一抖,将手中的匕首反转,快速的刺向来人,来人往后一跳,大惊道“老大,你干嘛!?”格德眼睛睁大的舒出一口气,耸耸肩道“我神经太过紧张了,没什么事。”然后回头再度端详匕首。
埃美柯凑近,疑惑道“老大,你在看什么?”格德看了眼埃美柯,苦笑着答道“看到这匕刃上的黑色十字没?这把匕首是教廷审判司的私有匕首,通常都是那种教廷的高层所有的,当时相遇时没仔细看这把匕首,现在才知道这个小子背后的势力是教廷?”
埃美柯咽下一口唾沫,紧张兮兮地问“那我们怎么办?还去霍利瓦救迈克国王吗?”
格德唯一的眼睛一眯“教廷虽然一向表现的很正派,但我总觉得这次的科维与阿尔法大战的背后有只手在暗中操控,底下这些士兵说不得是哪派的。先看看吧,把这些人控制一下,然后,我们再拯救我们的国家!”“老大,你不是被夺了兵权,现在在逃离吗?”‘砰’“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