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好小术,不审道深浅。弃正从邪径,裕速阏不通。犹盲不任杖,聋者听宫商,没水捕雉兔,登山索鱼龙,植麦裕获黍,运规以求方。竭力劳精神,终年无见功。裕知伏食法,事约而不繁。
远山如黛,层层叠回忆;近水含烟,缕缕绕梦魂。
这里已是徽州府治下,黟山之上,因山石黛黑而名,多奇石、怪松、云瀑与仙泉。传言深山之中常住神仙,餐风饮露,与日月同寿,齐天地不老。
此时时序已近立秋,晴空是一碧万顷.晨风吹来,立刻令人神爽,如可飞去。天,也比前更加高远一些,抬首望去,陌上群山连绵,山腰盘旋着一条曲折险峻的石栈道,如缕缕飘带。四周俱是幽深的峡谷,不时升腾起神鬼莫测的氤氲山气。
栈道之上,行走着三人。为首的是个老者,黑发白须,身边跟着一个姑娘,明眸皓齿,怀里抱着一只黑白宠物,二人并肩而行。在他们身后,乃是一个青衫书生,不发一言。
正是元真三人。
这落神丹,既不能够增加修为,也不能够像失魂散一般无色无味,主要还是用来自封经脉的。修道之士,都恨不得自己修为越高越好,谁会闲得无聊把自己经脉封起来呢?是以大陆之上,罕有人会炼制此丹,钱仲正好是其中一个。
落神丹,并非很高阶的丹药,它须得十位药材,其中九味都不是什么稀罕品种,钱仲或买或采,基本都备齐了。只是这中间有一味关键的药引,名为远志。《药王密典》记载,此药叶狭而长,根深而圆,内有绿芯,食之断肠,只生于徽州府黟山深处,采的后须得在一日之内,去芯入药。等闲之人都不认识,更别提处理了,因此各大药店都没有备货。
钱仲本欲自己去寻药,一去一回,加上寻药、炼制,没有半个月下不来。
而元真必须要经常封穴,否则鬼气侵体,必会引来天罚。刚开始是五日一封,到后来每日里都要封一次。钱老头也不禁咋舌,心中感叹这小子连灵力被封住了修为还进境如此之快。正好小孙女也吵着要出去见见世面,没法子,只得带了二人同行。
初时,钱仲取出一个碧玉药杵,带着二人飞行。一到徽州府内,却悄悄按落药杵,只是步行。三人风餐露宿,紧赶慢行,这一日便来在黟山脚下。
这黟山景色秀美无双,海内闻名,端的是名不虚传。
忆凝一路之上像是只放飞的小鸟,说不出的欢喜。钱仲心中暗暗惭愧,自己只顾着躲避仇家,却忘了孙女这个年纪正是天性活泼的时候。
这般想着,钱仲便有些要补偿孙女。
他遥遥一指远处的山峰,道:“孙女,你看那座山峰像什么?”
忆凝看了一会儿说道:“呀,那好像是朵莲花!”
钱仲捋捋胡须,笑吟吟道:“不错,正是莲花,所以又唤作莲花峰。相传上古之时,轩辕大帝为炼仙丹,寻遍四海,才找到这里。他在莲花峰上开了一口井,取水炼药,一直过了九九八十一万年方才炼成。”
元真默默跟在身后,心道:“这老头,编故事也不用心,哪里有人炼丹需要炼几十万年的!”
忆凝显然心思没有那么深,只顾赞叹。
忆凝听的开心,钱仲说的更是神采飞扬,远至上古,近到年前,传说野史,诗词歌赋张开便来。元真没料到这老头看起来不起眼,内里却是如此的博学广智。
忽然,忆凝一指,前方众峰之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峰,问道:“爷爷,那个叫什么名字?”
元真顺着看过去,只见那山峰甚是瘦小,都是岩石构成,只是从山顶往半山腰有一丛碧绿的不知名的矮树,远远看去,倒似个长发披肩的女子。
钱仲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那个叫做玄女峰。”
“爷爷,那它为什么叫玄女峰啊?”
钱仲解释道:“相传轩辕大帝有个最是宠爱的小女儿叫做玄女,玄女当时年幼,大帝舍不得丢下她,就带到了黟山。哪曾想,在他炼丹的时候,玄女公主日日与山下一名农家孩子玩耍,竟是产生了感情。但仙人寿以万年计,凡人不过匆匆百年,如何能够长相厮守呢?玄女一心要与情郎白头到老,竟是瞒着大帝,偷偷将《素问经》和《轩辕药典》传与情郎。大帝一怒之下,便灭杀了这男子,玄女公主伤情之极,化为山峰,日日守在心爱男子墓前。”
钱仲说着说着,只见孙女忽地停下脚步,拉住元真的胳膊,问道:“贾哥哥,你说这是真的吗?”顿时胡子都气飞了。
元真诹了个名字,叫做“贾方”,所以忆凝喊他叫做贾哥哥。
元真一时愣住,道:“大约是真的吧。”
忆凝双目带泪道:“玄女姐姐可真痴情!贾哥哥,要是你心爱的姑娘死了,我是说如果,你会一直守着她的墓吗?”
元真脑海中闪过纳兰依云绝情的眼神,道:“大约,大约是不会吧。”
小姑娘一听元真这样说,气呼呼的一甩手,道:“要是我,我也会化作大山的!”然后便不再说话,任凭钱老头怎么逗,也不开口了。
半天功夫,三人沿着弯弯折折的石栈道,在黟山群峰中如穿花蝴蝶般,最终来到一处山谷。
山谷中清泉叮咚。
钱仲对这个山谷似乎十分的了解,左转右转,便来到一个石壁旁。
只见石壁下是一片绿油油的草丛,红色的果实,狭长有如锯齿的叶子。
钱仲面露喜色,道:“果然是在这里!”
忆凝这会儿气性已过,好奇心又上来了,她看着爷爷在草丛中挑了一颗最大的,然后挖出一个硕大的块状根。她问道:“爷爷,这个就是远志吗?”
“嗯,就是远志。这个药草一吃下去,体内灵力便不能流转。远志远志,目光要长远。”钱仲便处理药材便意有所指的说道,“好了,明日里便能开始炼药了。这药很好练,可不需要几十万年,只需五日变成。”
转眼间,五日变过。
钱老头不亏医道圣手,炼药更是手到拿来。只一炉便练出了三颗落神丹,每一枚都生出丹纹。
元真若有所思。
钱老头嘿嘿一笑,骂道:“臭小子,看什么看,还不快吃了!一粒可封住气穴三年,三颗可保你九年无恙。九年之后,你的第二神识一弱,我便能助你抹掉它了。”钱仲知道要想将元真的神识“饿死”,每个几十年根本不可能,是以决定先削弱他的神识,在自己出手灭杀,这才是最保险的方法。
元真服下落神丹,感觉与之前被钱仲封穴大不相同,之前虽只是灵力不通畅,但是好歹会漏一些过来,并没有感觉修为怎么样;不像服了丹药之后,整个气穴紧闭,登时便如凡人一般。好在钱仲说此药并不影响炼体,这让元真安心了不少。
钱仲收拾一番,便欲带着二人返回,哪知鬼灵精怪的小孙女吵着非要去拜祭一下玄女峰。钱仲本不想在这个地方多留,但一来耐不住小孙女的软磨硬泡,二来这玄女峰俱是岩石,不生药材,离着“那个地方”很远,那里的人从来不到玄女峰来,也就遂了忆凝的心愿。
一路无话。
三人拐弯抹角,抹角拐弯,就来在了玄女峰下。
这玄女峰已经接近黟山群峰的边缘,不似其他山峰那般冷清,周围竟是很多人烟。
忆凝好奇的左看右看,问道:“爷爷,这里怎么有这么多人啊!”
“傻闺女,这附近是有很多村子的,传说这些村子就是玄女情郎生活的村子的后裔。而且这山上还有一座玄女庙,每月逢七便有庙会,少男少女们都愿意来这里求个好姻缘。”钱仲道。
忆凝惊喜道:“呀,可巧了,今天正是初七!那不是有庙会逛啦!”
果然越走人越多,各种小买卖家也密密麻麻挤在路边招揽顾客。
钱老头生来好茶,这黟山盛产香茶,老头见路边有茶楼,钻进去就不出来了。
忆凝瞅着爷爷一杯一杯的换着茶喝,大感无聊,强拉着元真去庙里拜了玄女娘娘,求了只姻缘签,便藏在了怀中,谁也不给看。
庙门左边,有一个地方密密麻麻围住了人,不时听见里面有人叫好。忆凝拉着元真挤了进去,一瞧,原来是一个卖狗皮膏药的,一老一少,老头胡子拉碴,坐在地上吧嗒吧嗒的抽旱烟,小子在耍着把式。
只见那小子将一把朴刀耍的是水泼不进,周围人纷纷叫好。
忆凝瞧着热闹,不住的拍手。忽然她“啊”的惊叫一声!
原来,这少年是个人来疯,耍的兴起,也不知是手上汗多还是怎么的,一个失手,朴刀腾空飞起,又掉了下来,正好就扎在了他的腿上!
少年抱着腿哇哇叫喊,周围的人也是“哗”的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