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想坏事，坏事就来了，倪珍看着前面对她笑眯眯的老鸨，神情一阵恍惚，好半天才勉强问道：“娘亲刚刚说了什么，女儿不明白。”
“别傻了春枝，在娘亲这里装傻妳还嫩了点，明不明白妳心里清楚的很。”老鸨摇摇扇子轻轻笑道，又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循循诱导，“春枝啊，我告诉妳，这梁老爷在荆州也算是大户，把他侍候好了，有妳好处，说不定他一高兴啊，就把妳娶进门去，妳也算可以从这里出去了。”
倪珍没想到自己担心的事这么快就来了，她有些无法接受，也不再惧老鸨脸色，掩住口鼻夺门而出，她走的蹒跚不稳，神情期期艾艾，此时外边儿春暖花开，春意盎然，她却仿佛置身冰窑，浑身发冷。
她一路走着，回过神时，已经走到清歌屋外。
里面传出花桃儿的嬉闹声，以及清歌无奈的声音，“妳别闹了，再闹我就不给妳画了。”原来屋里清歌正跪坐在铜镜前帮花桃儿描眉上妆，她盯着花桃儿那带勾的下巴，恶作剧心起，伸出爪子捏住那下巴，弄出屁股形状，笑道“要么我也把这里画画，让妳这屁股下巴更像一些。”
花桃儿大怒，拍开她的手，叫道：“妳这是嫉妒，我这可是万里挑一的美人下巴，哪里是什么屁股下巴。”
两人打打闹闹嘻嘻哈哈了一会，就见倪珍推门进来了，只瞧她一脸伤心欲绝，一看到她眼泪就大颗大颗落下，清歌从未见过倪珍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一怔，手上眉笔不觉往上一撇，硬是毁了刚才画出的眉形，引得花桃儿不满地大叫，“啊！丑死了。”
倪珍哑声哭诉道：“清歌，我不要活了。”
“倪珍，发生什么事了？”清歌忐忑不安地问她。
“鸨……鸨母……呜呜……”
“老鸨子怎么妳啦？”清歌扔掉手中的画笔，急忙站了起来，“她是不是叫妳……”
倪珍难受地点了点头，几乎说不出接下来的话，“她刚派人叫我过去，说是有个梁老爷看上我了，出了一大笔银子买下我的初夜，还叫我准备准备今晚好好侍候那个梁老爷。”说完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闻言，花桃儿擦拭眉梢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侍候个屁！”清歌气得发抖，这事儿虽然心里多少知道要来，但没想到来的这么措手不及，“这可恶的老鸨，我们几个给她挣了那么多钱，都不知道给她回了多少本，她，她在哪？我们现在去找她……”清歌说着就要拉着倪珍往外冲。
“清歌，等……”倪珍却突然畏缩起来，想将手抽回，但清歌拉得很紧，只能被她拉了去。
花桃儿随后也跑了出来，跟在她们身后说道：“妳这样跑过去，妳以为老鸨子就会听妳的吗？根本没用，这里是什么地方，妳到现在还不清楚吗？”
“我才不管。”清歌喊道。
老鸨此时正在厢房里美滋滋的数着梁老爷派人送来的三千两银子，突听门外有人敲门，叫道：“谁呀！没见老娘在忙着吗？”
清歌原本气急之下欲直接撞门而入，但转念一想改为抬手敲门。“娘亲，是我。”
“秋灵？”她微感讶异地挑起眉头，平时能躲她多远就有多远的人，今儿是吹的哪门子的风？“进来吧。”
清歌这才拉着倪珍推门进来，“娘亲。”她甜甜地叫了老鸨一声。
老鸨一看到她身后的倪珍就知道她所为何来了，冷笑道：“这声娘亲真是不敢当啊，如果妳来是为这丫头的事，那还是出去吧。”她的口气很分明地告诉清歌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这时花桃儿和源源也进来了，源源一进来就向老鸨恳求道：“娘亲放过春枝吧，不要让她去接客，我们用现在的方式不是也可以帮您赚到钱吗。”
“哼，笑话！”老鸨冷冷一哼，“妳们几个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也敢跟我讨价还价，要我这次放了她也可以啊，换妳去侍候梁老爷可好？”
“不，我不去。”源源吓得往花桃儿身后躲去。
“我们四个这两年已经给妳赚了不少，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们？”清歌怒道。
“放过妳们？”老鸨听了好笑道：“妳们不要忘了，只要你们的卖身契在我手上一天，妳们就是死都是我这的人，我要妳们怎样，妳们就得怎样。”
“妳……”清歌一下语塞，她的嘴唇开开合合，好半天才又缓缓道：“我们以后可以多出些外场帮您挣钱，请您在这件事上放过倪珍和我们吧。”
“呵，妳们几个给我搞清楚，我这儿可是做皮肉生意的，不是慈善堂。妳们既然进来了，就要知道有这么一天，不要那么天真了，楼里的哪个姑娘不是出去接客，妳们凭什么独善其身？
我现在还没让妳们三个去接客，那是因为想把妳们捧得名气更响一点卖的价钱也更高，妳们该感谢我，其他姑娘哪个有妳们这么幸运！
春枝啊，妳也真是的，妳以为把她们叫来今晚就能不去了？”她说完指着长几上那三千两银子又道：“我可把梁老爷的钱都收了，要是给退回去，我在这地方也不要做生意了，再说，女人嘛，都有这么一天，又不是叫妳去侍候山野匹夫，怎么说梁老爷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妳去侍候他也不委屈妳，乖乖回去打扮打扮，别露着张跟死了爹似的脸。”
“我……”倪珍说不出话来，她从来都不敢反抗老鸨。
她说的根本就是歪理，清歌正想开口反驳她，老鸨却扬起扇子打断她，“我已经够客气的了，都出去吧，不要把我逼急咯。”
四个人面面相觑一番，见已无转圜余地，只好走了出去，再说下去恐怕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清歌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在这里所面临的严峻性，比自己原先想的还要危险。
她看了一眼倪珍，昨晚明明和她说过如果老鸨让她接客一定会想办法阻止，结果现在她却无能无力，真是难受……
“呜……呜呜……”倪珍倒在清歌的床榻上大声痛哭，一旁的源源安抚着她，跟着难过得也落下眼泪。
“真烦。”花桃儿瞪了她们俩人一眼，就知道哭，哭哭哭。
清歌面色微沉，在她身边踱来踱去，花桃儿觉得自己的一双大眼睛看着她都快成斗鸡眼了。
“妳就不能坐下来吗？这样走能解决什么问题？”她受不了地冲她大叫。
清歌走着走着突然灵机一动，她想到了一个法子，只是不知道倪珍愿不愿，毕竟这个法子可能会对皮肤造成一点伤害，不过眼下情况危急，顾不上许多，“倪珍，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但不知道妳愿不愿意试试？”
闻言，倪珍马上止住哭泣，爬起身说道：“妳说吧清歌，现在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啊，妳快说说看，是什么法子？”
清歌走过去轻声问道：“妳还记得五年前妳误吃了一样东西结果脸上，身上起了许多红疹，当时老鸨还以为妳是得了什么传染病呢。”
倪珍愣了一下，“芦荟干？”可是这跟法子有什么关系？
看出她的疑惑，清歌解释道：“这就是法子，只要妳脸上，身上长满了红疹，我看那个梁老爷还怎么提起兴致，保证他以后都不会再来找妳。”
“这个法子还真是可以试试。”花桃儿听了十分赞同。
“可是……”倪珍有些犹豫，这弄不好脸毁了怎么办？
“倪珍，眼下我觉得这个办法最好，这芦荟虽有一定毒性，但还不至于把妳的脸给毁了，就是可能会留下一些痘痕之类的，但只要妳不用手去挠去抓，应该问题不大。”
“可是这样做或许能逃过今晚，那之后呢？”
“没有之后，只要我们收买大夫对老鸨说妳这个疹子间接性发作，还会传染，她肯定暂时不会让妳去抛头露面了。”
见清歌想的周到，倪珍这才放下心来，点头道：“那好，就这么做吧。”
摆设雅致的客房内，茉莉的清香从香炉中徐徐散出，铺陈精美的床榻上，倪正神色紧张地坐在那，她抬手轻轻抚了抚轻纱蒙住的半张脸，心中忐忑不安，为了让自己的脸过敏的快一些，她吃了许多芦荟干，还将芦荟干泡水然后把整张脸都放入那盆中，泡了好一会那红疹果真一块块冒了出来，她虽略感安心，可是看着这红得吓了的疹子心中也不由感到害怕，希望待会那梁老爷见到她现在这副样子能如她所愿般被吓跑，永远不要来找她了。
倪珍的样貌虽然没有花桃儿那么明媚可人，也不如清歌气质清雅，但她的长相看起来颇为贤良，只是那张脸总是带着苦相，老鸨也因此不喜欢她。
房门被推开，听到声音，倪珍收回神，紧张地看向来人。
“呵呵，让小美人儿久等了。”梁老爷轻轻朝她走来，笑得一脸和善，他的穿着打扮也很儒雅，一点不像是来嫖的。
他似乎没她想象的那么不堪，倪珍顿时松了口气。
“怎么戴着这玩意？快让我看看妳的脸。”他很不满意倪珍脸上居然蒙着轻纱，伸手想要掀掉。
倪珍扭头避开，叫道：“倪珍样貌丑陋，不敢污了梁老爷的眼。”
她越是这样说，那梁老爷反而越想把那轻纱拿下，他再伸手过去，倪珍这次不避开了，随他扯下。
“怎，怎么回事？”梁老爷见了她的模样大吃一惊，他记得昨天这女子模样清丽哪里是眼前这副鬼样子。
倪珍见他果然被她的脸吓到了，心里一阵欢喜，她弯下身拾起落入地面的轻纱重新将脸遮住，“吓到您了，我还是遮着吧。”
“莫非老鸨坑我？”梁老爷狐疑地看着倪珍，他可是花了三千俩银子，这老鸨居然敢骗他！还安排了这么一个满脸长麻子的女人给他，真是岂有此理！梁老爷盯着倪珍，越看越肯定自己被老鸨骗了，“这该死的老鸨！看我不找妳算账。”他气得转身离开了房间。
“呵呵……”倪珍捂着嘴，瞧梁老爷那气急败坏的模样乐不可支。
老鸨十分莫名其妙地被梁老爷指着骂了一通，气得跑过来看倪珍究竟在搞什么鬼？
清歌早就算好她来，等她一进来，四个人就开始演戏。倪珍躺在床榻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清歌三个人则围着她流泪不止，老鸨本来气冲冲的杀进来，结果一看这架势也蒙了。
“怎么回事？这楼里还没死人呢，做什么哭成这样？”她骂了一句，上前推开她们三个，见倪珍捂着脸不敢看她，骂道：“臭丫头，还不把手拿开，遮什么？”
倪珍假装听话的拿开遮挡的手，老鸨一看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上午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就成这副鬼样子了？难怪那梁老爷指着说她骗他。
怕是什么传染病，老鸨赶紧往后退去，问道：“妳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娘亲，您有所不知，春枝她这个病是家族遗传，年纪一大就会起这些东西，而且可能还会传染。”清歌趁机说道，还故意吓唬她。
“妳骗谁啊？”老鸨明显不信，“该不会是妳们几个想的什么花招吧？不然怎么这么赶巧！”
“娘亲可是冤枉我们了，春枝脸上的疹子可都是真的，再说谁会故意把脸弄出这样？”清歌为自己叫屈道。
这确实……
老鸨盯着她脸上，脖颈间起的那一块块红疹，确实挺吓人的。
“妳这个赔钱货。”她不满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害得老娘今晚的脸都给妳丢尽了，还得赔上大把的银子。”想到自己没赚到钱还得赔些好处出去，她心疼得真是要吐血。
倪珍被她一骂吓得缩起了身子，就怕老鸨控制不住过来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