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好药。
太后亲自给的又岂会错。
女人像疯子一般扑到她的身前,伸出的手却被姽娥挡住。
姽娥嫌恶的打量她残破不堪的模样,轻轻一甩,北敬便被甩出去老远。
——呵,书上的内功果然好用。
“你…你是什么人…你到底是什么人!”看着姽娥妖异的笑,女人感到背脊发凉,一阵恐惧从脚底升腾到头顶。
“妖怪……”她颤抖着指向少女,“你是妖怪!妖怪!”如果不是妖怪,怎么可能魅惑得了皇上,如果不是妖怪怎么可能这么大力气!
仿佛被尖锐的叫声吵得烦了,少女烦躁地冲她一挥手:“闭嘴!”
“你可知道,太后早已下旨,你在宫中的一切都秘而不宣?”
姽娥举着药瓶,一步一步,缓缓走向缩在角落里的女人。
“你可又知道,你的嫔位早已由他人代替?”
“北敬郡主还会做她的敬嫔,而你,却要到千红院做个玉臂千人枕、朱唇万人尝的贱人!”
“现在倒来看看,是我的血液污浊,还是你的身体肮脏?”
姽娥笑得更好看了。
她的双眼锁住女人恐惧的瞳孔,她的脸庞凑近女人的脸庞:
“而代替这一切的,正是我……”
女人惊恐地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不…皇上他不会这么对待我!就算他心里不喜欢我,就算他连一同长大的旧情都不顾…可是她的父亲军权在握,皇上怎么可能……
原本紧抱着用来蔽体的衣物,此时掉落在地上。姽娥残忍地践踏了它们,就好像践踏了她身为郡主、身为敬嫔的所有自尊…
“哟,这么心急么?别急,马上你就再也不需要衣服这种东西了。”姽娥拿着药瓶的手晃了晃,笑意更浓,“放心,你很快就不用痛苦了。喝了它,你会觉得很快乐……”
掐住女人的脖颈,姽娥逼迫她喝下了药瓶中的液体。
看着北敬在地上蜷成一团的模样,姽娥的眼里似乎划过一抹黯然,但很快消失了。
深吸一口气,她的声音平稳而干脆,却带着旁人看不透的清冷:
“来人啊,送敬五子去千红院。”
话罢,少女随手将药瓶扔到地上,走出了宫门。
“姽娥姑娘。”听到人声,姽娥惊愕的回过头,原来是刚才宣读懿旨的老嬷嬷,她竟还没走?姽娥疑惑的看向她。
“姽娥姑娘,您可满意?”老嬷嬷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太后说了,这北敬敢对姽娥姑娘无礼,其罪本当诛。但碍于她的身份……”
“不必多说,姽娥不是斩尽杀绝之人。自然懂得个中缘由。劳烦嬷嬷替姽娥感谢太后恩典。”姽娥冷漠地回应。
“诶!姑娘果然好度量!难怪皇上对您青眼有加!”老嬷嬷脸上的谄媚更浓,浑浊的老眼闪着世俗的光。令姽娥一阵反胃。
本就做的不是什么高尚的事,为什么还要摆出这副邀功的姿态!难道这偌大的皇宫里,人人良心尽丧?!
姽娥用袍袖掩住了嘴角,做出假笑的模样。老嬷嬷不知道这对于从未如此伤害过她人的少女来说,早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姽娥强装镇定,脸色却已经开始泛白。
“转告太后娘娘,姽娥知恩图报!”姽娥冲嬷嬷点点头,去了走向御花园的路。
——哈,太后竟至于如此对自己这么一个宫女谄媚。看来这太后真是怕死皇帝了。
谁让她不是当今皇上的生母呢?姽娥有点无奈。宫里面的肮脏龌龊,就算是身居最高位的太后和皇帝都无可幸免。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这哪里是皇宫!这分明是禽兽弱肉强食的世界啊…!
姽娥的睫毛好像扎到了眼睛,刺得她双眼生疼,流出几滴眼泪。
其实夜里走御花园有些阴森,何况刚刚做过亏心事,这种恐惧感更甚。
她现在总算懂了什么叫做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了。做了亏心事的人,果然顾虑更多、胆量更小。
但这不过是个开始罢了,她要斗的人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这是她生在贵胄家的宿命。其实与天霄相比她早已好过太多,最起码自己的童年充满了亲情和快乐。
嘴角的笑意有些苦涩,妖异的红色火纹额妆失去了光彩。
少女的脚步踱的很慢,而御花园的路却格外长,长的让她心发慌。
突然,一个黑影掠过她的眼睛。
再睁开眼时已经在御花园角落里的石头假山中,四面早就布好了机关,显然她不可能轻易逃脱出去。此时难免就想到怪力鬼神的乱谈,联系刚刚的亏心事,姽娥越发害怕起来。
不会吧?这么快就来报应了?少女有点发傻。
“谁?!”姽娥强装镇定地一声娇喝。
“我。”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动听而熟悉。
一听声音,少女的身子立马僵硬起来:
“墨华?!”
“是我。怎么了?看你刚才的样子不大对劲。”墨华用手轻轻覆上少女的额头,“你看你出了一额头的汗了……”
知道来人是墨华,姽娥的心总算有了些着落。深呼一口气平复刚才的紧张,却嗅到了少年手上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姽娥慌忙掰开他的手:“你身上怎么会有血腥味?!你…你受伤了?!”难怪墨华好端端的会到宫里来,看来他在外头出事了!
“嘘,”墨华苦笑着捂住了她的小嘴,“不要乱闹,这里能被听到的。你以为亭鱼那里的那具男尸是从哪里来的?我若不动手,你怎么能成功?我在这宫里呆了好几天了,就为了找机会见你一面。”
“你动的手?!可是…那男人的身份是?……”
“就是曾在京城中残害美貌少女的那个女鬼,还记得吗?他曾经袭击过你。奈何去求了阳初公子帮他找出了那个人。”
“经调查才知道他就是皇后手下的心腹…还是绿珠姑娘认出了他。”
“奈何说你想要根除亭鱼,所以我就把他交了出去。”
“原来是这样……难为你要为我杀人。”姽娥点了点头,伸出手拥抱住了眼前的少年,虽然只有几个月的工夫,她竟觉得少年的成长惊人的快。曾经跟她在府里不谙世事的时光似乎一去不复返了。
“只是皇后为什么要残害京城中的美貌少女?她虽善妒,却也不至于残害无辜吧?”姽娥有些疑惑。
“原来你并不知道此事,”墨华似乎轻笑了一声,“皇上会在生日的那天出宫巡游,听说是微服私访,被杀的美貌少女皆是贵族女子,姽娥…你可明白了?”
姽娥苦笑着点头。她从不知道母仪天下的堂堂皇后,竟连京城中的美貌女子也要防范,一个后宫尚且忙不过来,她竟还能分神去管京城里的女人?
残害生灵,殃及无辜。这样的人居然坐在一国之母的位置上,真是让人感叹世事无常,人更是可笑之极。
她静下心,在黑夜中感受着墨华,原来还有些孱弱精瘦的身形,如今已经强壮结实。黑暗中凭借着外来的一丝微光,似乎可以看出他眼底的坚定。他现在已经是一个男人,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常需要自己和萧奈何指点的少年了。
这些日子,只怕他也不比自己好过,将军们有的远在塞外,需要他亲自奔波;近在眼前的,脾气又煞是古怪,不知道他在这其间碰了多少钉子…
“墨华…外面的事你都张罗好了吗?”姽娥埋在他的胸前问。
墨华嗅着她的发香一阵满足,蹭蹭她的头发,他恋恋不舍的放开:“都好了,现在就看你了,姽娥。若有所需,我和奈何自然不计生死…对了,还有阳初公子。”
“阳初公子?”姽娥讶然。
“他和绿珠感激你为他们做出的选择,尤其是绿珠……”
“不必说了。”姽娥打断他。
该说什么好?这叫无心插柳柳成荫?还是好心有好报?
“我徐姽娥,从来没有帮助他们的心。我只是为一己之私进宫。”
墨华无奈的摇头,对姽娥的脾气,他早就没辙了。
他怎么可能这样和绿珠、阳初公子说呢?他们愿意加入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转念一想,姽娥之所以抗拒他们,是否也是不愿他们被卷入这混乱的是非恩怨中?毕竟事关朝廷官场,一旦失败,他们两个只怕很难保全……
“对了,”墨华脸色一沉,他突然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你现在在皇上的身边?”
姽娥在黑暗中点点头:“嗯。”
“没什么想说的?”
“没什么想说的。”少女答的坦然。
墨华把她圈进自己的怀抱里,颇为抱怨的低语:“你就这样和另一个男人朝夕相处,竟也不觉得对不起我?!”
“皇上他…是个好人。虽然朝夕相处,却是以礼相待。”姽娥在他的胸前蹭蹭,“而且皇上对我的身份和计划都已经了如指掌。说句实在的,他跟咱们也算同舟共济了。”
“他?”墨华疑惑,“他是皇帝,何必与我们这帮乌合之众一起……”
“皇帝?说的好听罢了。你我都知道,现在权力分散,皇上也只是在这其中起到恐怖平衡的作用。真正的权力还是在那几个与我们敌对的世家大臣上,现在我和皇上已经开始从后宫着手。让义父和父亲,还有萧王爷他们挺住,一旦后宫这几个祸患得以根除,我们也就功德圆满了。”
“尤其这个时候,咱们几家人可千万不可内讧。”
墨华静静听着姽娥的头头是道,一只大手抚上她的头顶,语气有些怅然:
“姽娥,我知道这样对你来说很难……但也请你务必做到。”
如叹息一般的警告在少女的耳畔响起:
——“不要对任何人手下留情。”
“回来了?”虽是疑问的句子,却是陈述的语气,天霄坐在御书房的椅子上自得的笑,“事情都办好了?”
姽娥闷闷地点头。却张不开嘴说话。
“怎么了?”看见姽娥的表情,天霄原本倚在椅背的身形也有点发慌,“吓到了?”
姽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男子,身子渐渐缩成一团。
“天霄,我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天霄,你知道我有多怕吗?”
“她的眼睛里写满了绝望,而我却只能说更加恶毒的语言。”
“她的一生毁了,毁在我的手里!她不过是个跋扈些的郡主罢了……而我却……”
天霄打断了她,他快步走到姽娥的面前,蹲下身直视着少女的眼睛:“姽娥,不要忘了,她是北敬郡主,她的哥哥掌管着一方军队势力。你以为,她的家人为什么不阻拦她纠缠朕?”
“他们一家早就有了反心!”
“朕没有办法,你也同样没有办法!朕这么多年来,做这样的事已经几乎麻木了。姽娥你是好姑娘,但我们现在身不由己,你便不用管世俗的评价。”
“我们过着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此种心境,他人怎能体会?!”
皇帝呼出一口浊气,仿佛已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他像孩子一般,把头赖在姽娥的肩膀上:“姽娥,朕现在…已经把你当做依靠了,你懂吗?”
姽娥低垂的眸子里闪着复杂的光,笑得有点疲惫:
“我骗她,说她的嫔位由我来替代。我说我们要不要假戏真做一把啊。”
天霄笑得动听,低沉的声音恍如琴音低鸣,在她的耳畔响起。
“姽娥开玩笑的本事越来越大了。只是……”
天霄起身,直视着少女的眼眸。
“你就这么确定,我不会当真吗?”
姽娥微微愕然。
半晌笑着推开了天霄陡然忽变的嬉皮笑脸。
“真是的!竟乱开玩笑!”
“好啦,”天霄拉着少女起身,“这么晚了,再不休息明天恐怕起不来床了。回你的小院去吧,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