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法就是像一块匾牌。
这人脸上当然也蒙着青巾,一下来,已着了夏小公公几记,看来不死也没活的指望了!
却听狂吼一声,那身影的步法又快又怪,而且每一次出腿,都完全出乎人意料之外,甚至也不合乎情理之中:因为这种腿法除非是这双脚压根儿没了筋骨,才能做出这样的踢法啊。
但是,就算这双腿可以经过锻炼完全软了骨,也不可能是承载着这样一个“巨大匾牌”的双腿可以应付得过来的。
可是却偏偏发生了。
这“匾牌”身上显然也负伤了几处,冒出了鲜血。
夏小公公的出手仍然又狠又恶又毒,但已有点为这匾牌气势所慑,不大敢再贸然抢攻了。
这“匾牌”还猝然拔出了刀。砧板一样的刀。
硬绷绷的刀。又抽出了腰间的剑。
软剑。软绵绵的剑。
刀如葵扇。剑似棺板。
剑法大开大合。刀法大起大落。
每一刀都不留敌头,每一剑都力以万钧。
这人使来,配合步法,打得如痴如醉。
夏小公公脸陡然惨白,已开始退却,眼神流露惊,叫道:“癫步!疯腿!大牌剑法!大脾刀法!”
然后突然叫了一声:“小心——”
这声是向皇后开叱的。
夏小公公并不想失去皇后这样一个有着经世之才的利用工具。
皇后一怔。她其实很懂武功,她也很会武功。
但是此刻她却不得不微微怔楞。
夏小公公猛以斜身卸力法,如一落絮,让开了一记断头刀,又向皇后娘娘猛喝:
“——地下!”
——地下?!
皇后的凤眼向下去看,总算及时发现,有一道贲土,迅疾翻动,已接近昭贵妃脚下。
她大喝一声,柳眉皆张,五指骈缩,以掌腕直捶下三尺深土里去,娇叱一喝:
“死!”
轰的一声,一人自土里翻身而出,在电光石火间,居然虾米一般地弹跳上来,以头肩臀肘加双手双脚跟皇后交了一百二十三招!
说一百二十三招,自然是夸张的说法。
因为他们的动作,压根就无法看清,隐约间只见光影挪动。
那么,皇后就能看清了吗?
当然不。
皇后娘娘虽然懂武功,也会武功。但却并不能算是个高手,她其实并没有夏小公公的武功高深。
但她为什么能抵挡得过这个“牌匾”的武功呢?
这要问牌匾了。
这人身上每一个部位,都像是兵器、武器、利器,甚至连耳朵、鼻子,也具有极大的杀伤力。
这时机无疑非常重要。
人要成功,最重要的就是懂得把握时机。要把事情做好,也得要把握时机。
但很多人都只在等待时机,却没把握时机。
那就好比人坐在家里苦等,但时机却在门外,他就是不懂得开门去迎接。
时机不会久等。时机会走。
时机溜去不再来——再来的,也不会是同一时机。
得失之间,往往便是这样。
唐门老爷子和秦雪现在把握了时机,救出昭贵妃!
但在另一方面、另一角度譬如夏小公公的太监军团,皇后手下的黑道的人而言,时机也同时等着了、出现了!
时机跟刀和剑一样,往往也是双锋两刃的:对甲来说可能是良机,但对乙而言却是舛机;同时对你是一个先机,但对他却成了失机。
因此,说自己“掌握了时机”是一件很暧昧或荒谬的事,因为你可能同时也给时机“掌握”了:那是时机选择了你,也可能是你得到了这时机之后,反而要面临更大的厄运。
没有人知道“时机”到底真正是向着哪一面,而结果到底会是怎样——如果知道,那么,很多人就不一定会去求那官职、赚那笔大钱、管那一件事、爱上那一个溜溜的女子……
因为没有人知道“结局”是如何。
——也许,还包括了这一场“劫人,劫贵妃”!
秦雪和唐门老爷子,便立即把握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时机,劈开枷锁,劈手夺过皇后手里的小刀,救下了昭贵妃!
绿珠和萧阳初互相对视一眼,同时将手里的暗器掷向了秦雪!
——竟是秦雪?
没错,就是秦雪!
他们为什么要伤害秦雪?
不,应该问,他们真的想要伤害秦雪吗?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秦雪她转了一圈。
就这么溜溜的,在原地转了一圈。
但也就在这一圈的瞬间,衣袂飘飘,衣衫浮动暗香。那真是极美的画面。
极美,也极危险。
因为就在那一转的瞬间,便将原本掷向秦雪的暗器卷起来,而后一股脑扑向了皇后和夏小公公!
此刻皇后和夏小公公才发现,这分明不只是两枚暗器!
这是千千万万个小小的机关!
这不是唐门毒物!而是机关设置!
——徐姽娥!
皇后的一双凤眼斜着挑向了姽娥,但是她此刻却无暇顾及姽娥的具体神态了。
因为那千千万万的小机关已经向她袭来!
还未等她做出举动,她身旁的夏小公公却已经先动了。他拽起了皇后的衣袖,同时往地上扔了一个东西。
那个东西,雷婷曾经用过。
——幻界遁。
这个时候,有一个极其丰神俊朗的男子,从皇后旗下的黑衣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很俊,很好看。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脸上的那一道胎记。然而那胎记却又极其诡异,像是一种咒语一般,那是极其繁复的花纹。
他是霹雳堂的堂主。他很倾慕徐姽娥这位平夷郡主,已经很久了。
那么说,该如何办是好呢?
“在下,叶小天。”他躬身抱拳,只是轻轻一挥手,便退下了身上的黑衣。
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紫长袍。
所以,叶小天说真的,是很有些紧张。毕竟,姽娥是他平生到目前为止,所见的最大的官儿。
皇后虽然是国母,却终究不是官。
但姽娥不同,姽娥本来就是女官,现在更是手握军权的一代女雄。
她的风采,其实叶小天一直很想一见。
不是人人都可以见着这样子的大官,尤其这位大官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奇女子。
不是时时都有这样的高官可见。
是以叶小天非常珍惜。非常重视这个机会。
秦雪淡淡地扫了叶小天一眼,从来没有多余表情的脸蛋上,竟然平白的多了一丝不怀好意的促狭。
她垂下眸子,转过身看向了姽娥:“姽娥姑娘,烟花巷不保,是秦雪的错,请姑娘罚我!”
姽娥没有说话,但是她笑了。
她扶住了想要叩首的秦雪。
“烟花巷的酒窖,可还完好?”她问了句不着边的话。
秦雪怔楞,随即点了点头道:“……是,姑娘有何吩咐?”
“傻丫头,”姽娥轻笑着,点了点秦雪的额头,调笑道,“还不快备一桌上好的酒席?”
秦雪做事的能耐果然不是常人所能及。不出半晌,一桌酒席已经摆好,而烟花巷的一片狼藉,也被秦雪派来的几个下人迅速地打点。
这一切都看得天霄啧啧称奇,但他却不想留在这里。
昭贵妃。因为被救下的昭贵妃已经有些昏沉,他只好打横抱起了贵妃娘娘,走出了这烟花巷。
这一下子,屋里便只剩下了几个人。
墨华、绿珠以及暮烟等人,看了一眼当前的状况,也选择了退出这个场子。
因为“烟花巷”以及“活生香场子”都是姽娥的产业。
自家的事,自然有自家来解决。他们无权置喙。
姽娥的坦然和率直,这更使叶小天轻松不下来。
他一直在想,也在细细的考虑。
他考虑:我该倨傲好呢,还是谦恭些好?我若是凶巴巴的,会不会惹姽娥姑娘讨厌?
我如果服贴贴的,会不会让人瞧不起?……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怎么对待姽娥是好。
却没想到,姽娥一见他,仿佛已瞧出他内心的一切惶惑,第一句就说:
“你太不自然了。”
——的确,他就是不自然。而且简直是太紧张了。
他还没来得及开腔,姽娥又补充了一句:“放轻松!”
是的,目前他最需要的是:放轻松!
——放轻松。
可是,世上有多少人能说放就放?
如果不能放,又如何轻松下来?
就算能放下的,也不一定就能轻松下来:君不见得古今中外,多少英雄豪杰、帝王将相,说放下了,事实上仍牢牢握在手里,心里念念不忘、耿耿于怀。
可不是吗?
放下不只是手里的事,真正的放下,是在心里的。
是以,有的人,摆出来是放下的样子,但心里可曾逍遥过?也有的人,从来看破了,所以虽然还拿着,但心里一早就放下了,反而落得自在。
有些人口口声声说放下,其实是根本就拿不起。
故此,放不放下,不是在口,不是在手,而是在:
心。放手不是放心。无心才能放心。
——如果本就无心,还有什么放不放心的?
拿得起而又放得下的,就算天下豪杰,也没几人能说放就放。
拿得起而放不下,也没什么丢脸,因为世间英雄,多如是也。
最可怜的是明明是拿不起,而又装放得下,或是明明是放不下的,偏说已放下了,自欺欺人,其实除了自己,还欺得了谁?...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