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卿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个,哪里有不愿的?
她不禁想到了万康同他说的话,说他母亲随心所欲,只愿将自己一手银针之术传于看得上眼的人,如今看来,这脾性倒是相合,在这种场合也没说要给舒夫子些面子,直接表明了自己颇为不赞同刘霄所行之医。
骆卿坚信,将一技做到极致的人总有些脾性的。
她大喜,面上恰到好处的笑容破裂,显出了鲜活的她。
“蒙万夫人不弃,若万夫人愿意教,如卿自是万分愿意去学的。”
骆卿本就生得好看,眉眼间更是带着丝媚色,这一笑,如蜻蜓朝池水中轻轻一点,勾得在场诸多风流才子不禁心生点点涟漪。
成景见得骆卿这一笑,面上笑容也是轻松了几分,可这笑过之后又是满腔酸楚,她这样的笑容从来不属于自己。
在自己面前她总是保留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好像在告诉自己,这样就好,若是自己胆敢再上前一步,那蹁跹的蝴蝶就要飞走了。
骆卿可不管成景心思如何,只期盼地看着万夫人,一心想着自己离治愈哥哥的双眼又近一步了。
万夫人严肃的面容敛去,竟是笑了:“刘霄那小儿看上的女娃,学医的天赋定然不错,若是骆夫人舍得,以后每隔三日就将你送来我万宅跟着我学学那银针之术吧。”
骆卿霎时了然,这是万康同万夫人说了。
她暗暗捺下心头激荡,回身去瞧宋玉静,宋玉静笑道:“得亏万夫人看得上我这上不得台面的女娃,我自是巴不得将人送上的。小五啊,还不去给师父敬茶。”
“别。”万夫人却是伸手阻了,“我可是不乱收徒弟的。”
这话就分外尴尬了。
万夫人又道:“我性子向来直,我不收徒的,而且这女娃同刘霄还学过医术,我只是觉着她很是喜爱医术,抽空点拨她一二罢了。”
骆卿面上笑容不变,只要能学这银针之术,认不认师父她倒是不觉着有什么的。
“既然万夫人不愿受如卿这盏茶那便再受如卿一礼吧。”
话罢,她便又福身做了一礼。
骆卿这是不想出风头却是不小心又出了一把风头。
舒以歌自是为骆卿欢喜的,只是骆如烟和长荣郡主却是不高兴了。
骆如烟是见不得同为庶女,骆卿却能招人眼,还被淑华郡主亲自点了出来。
长荣郡主自是不在乎这些个风头的,她只是在忖度万夫人的心思,万家一门个个医术精湛,莫不是万夫人生了将骆卿配给万大哥的心思?
她可是一万个不许的!
思及此,她不禁有些激动,心跳得是愈发快了,一边儿的丫鬟见了,忙给她拍抚胸口,被她给一把挥开了,自己握拳悄悄忍着。
她又怨怪了起来,就是因着这副身子,常年吃药,让她不能肆意地接近万大哥!
骆卿浑然不知长荣郡主的心思,还给万康递了个感谢的神色,偏落在长荣郡主眼中就是眉目传情。
不行,万大哥是我的!
她脸上带上了些狠意。
骆卿心中是万分雀跃,可是这里有许多人,她不敢将情绪外露太过,只好借由自己旁的由头出得花园来走走。
一出了侯府的花园,到得旁边的小园子里,她脸上的笑容都飞扬了起来,一双清澈眼中有细碎星光闪着。
“红梅,万夫人肯教我银针之术了。”
她那清脆声音都往上卷着,让人听得心情也好了起来。
成景紧随其后而来,这一幕幕一句句自是都入了耳,在红梅还不及回应骆卿时先开了口:“骆五妹妹这般高兴啊?”
一听得这戏谑的声音骆卿就笑不出来了。
她拾掇好脸上的颜色,转身同成景行了一礼:“小侯爷。”
成景见得骆卿这般模样,唇角的笑意也收敛了几分,偏还故作不在意地说起了两人的约定。
“不是说好私下里唤我成景的吗?”
这话不说还好,骆卿就当都过去了,偏成景还要提及,她脸上神色是更冷了几分。
“小侯爷就莫要拿骆卿打趣了,骆卿也不是小侯爷的什么骆五妹妹,小侯爷还是依着礼数,唤我骆五姑娘吧。”
骆卿不过是想寻片刻安定,这安定被人扰了去也没心思再多留了,又施施然行了一礼,道:“骆卿告辞了。”
成景脸上的笑容是彻底挂不住了,他伸手拉住要从自己身边错肩而过的骆卿,低声问道:“你真的……这般不愿与我多说一句吗?”
骆卿轻轻将手给抽了出来:“还望小侯爷自重。”
话罢,她就打算踏步离开,但成景不想放过这得来不易的相处时机。
“是,我骗你是我不对,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这话说出来还是太难了,于他小侯爷的身份,和多年的处事风格而言,委实太难了,话到嘴边他又改了口。
“我同我母亲说了,要娶你。”
骆卿大惊,猛地回头看向成景,她算是明白淑华郡主为何会特特提及她,原是因着成景。
她心头火起,也是不管不顾了。
“小侯爷是作弄我还没作弄够吗?还是小侯爷觉着你想娶谁便娶谁?骗我也就罢了,如今还想娶我作何?是还没戏耍够吗?”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成景是万万没想到骆卿会这般想他,这也是他头一次看到骆卿如此生气,“我只是想娶你罢了,是真心诚意地想娶你。”
这句话他说得十足诚心,丢掉了可笑的自尊。
可骆卿尚在气头上,哪里又听得进去?反还戏谑一笑。
“我不过一介庶女,小侯爷身份尊贵,我是配不上的。还有,什么真心诚意地娶我?娶我做妾?我令愿做一农夫唯一的妻,也不愿做高门大户的妾!”
成景听得这话反倒高兴了起来:“我就是要娶你做正妻啊,堂堂正正,八抬大轿地将你娶进门。”
骆卿摇头失笑:“小侯爷还真是不知愁呢。”
不说旁的,要成景真的要娶她做正妻,那淑华郡主怕是第一个不答应了。
他们出身高贵,骆府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小门小户,何况她还只是个庶女,她从不曾做这种梦,她从来只想嫁给她的哥哥,不过她的哥哥误打误撞恰好是亲王罢了。
她觉着高攀不起,可还是想要靠近她的哥哥,吃再多的苦,只要能陪在她的哥哥身边她都是甘愿的,她都觉着这世间是甜的。
再说下去也无过多意思,她转身欲走,可成景不愿。
“你为何不愿?你心中是不是有人了?是怡亲王是吗?”
骆卿记得言淮说过,现今他们还不能过多的扯上干系。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成景,一字一顿道:“小侯爷,怡亲王于我有恩,莫要拿他玩笑。我不愿,不是因为他人,只是因为你之于我并无什么深情厚谊,要知晓,这世上并没那般多两情相悦。”
此话,句句诛心。
成景只觉自己整颗心都被人掏了出来,他只剩空荡荡一副躯壳。
一旁的全平看不下去了,张嘴便要解释:“骆五姑娘,其实我家小侯爷并不是有意要骗你,只是……”
骆卿疑惑地看向全平,而成景这时候已厉声止了他的话头:“全平!”
“小侯爷!”全平蹙着眉,很是着急,“何苦再……”
骆卿不知他们有何打算,她也不打算多问,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而方才跟着成景出来,打算找时机同成景独处的骆如烟将一切尽收眼底,见骆卿朝着她们这边行来,她慌忙带着她的贴身丫鬟采菊离开了。
全平很是不解:“小侯爷,您看吧,骆五姑娘都走了,您方才为何不让小的帮您解释?”
成景摇了摇头,,苦笑道:“给你主子留点体面吧。你也瞧见了,她是一点也不喜欢我的。”
他身上的意气风发顷刻间消失殆尽,像是丧家之犬,颓丧地坐到了一边儿的石头上。
全平自小跟在成景身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禁不住便为他担忧起来,是绞尽脑汁地劝说了起来。
“小侯爷,您……您怎么在骆五姑娘身上犯糊涂呢?骆五姑娘只是生气罢了,觉着您骗了她,那就解释清楚啊,何况感情也是可以培养的嘛,就像小侯爷您以前总能轻易打动旁的女子般,您尽心去打动骆五姑娘便是了,她只是比一般女子更难打动些。”
成景坐在石头上良久没有言语,全平只好又转而劝道:“我们小侯爷英俊潇洒、才华斐然,何必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这遍京城那般多的姑娘,不知有多少比骆五姑娘更好的,都巴巴儿地想嫁给小侯爷呢。”
这时候,成景却突然‘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吓了全平好大一跳。
偏他还自言自语道:“也对,我心悦的女子,总有些与众不同的。世间既没有那么多两情相悦,那便再加把劲儿,总能滴水穿石的。”
说着,他就径自往外去了。
全平一愣,慌忙跟上,心头却是直直摇头,自家主子这是彻底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