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项清春从衙部回来,方进门便得到了小姑娘两个主动而热情的颊吻。
摸了摸被亲的脸,项清春拉着她一起坐到暖炕上,接过小姑娘殷勤倒来的热茶,心情颇好地道:“怎么了?看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温彦平马上收敛表情,摆出一副难过的模样,叹气道:“我怎么可能开心呢?看到曲表妹发生那样憾事,真是为她心疼难过。”说着,便将曲家表妹及韦府的事情告诉他,最后总结道:“表妹之所以会如此,完全是韦二宠妾灭妻造成的!”
项清春没有搭话,端着茶盏慢慢地喝着,直到她用那双生机勃勃的眼睛瞅向自己,项清春方点头道:“韦二确实做得不地道。”
温彦平弯眸又笑起来,趴到他肩头上,不用他促催,自己就一股脑儿地将心里想说的话说了:“当时我就想啊,若是你处于韦二的境地,那什么刘姨娘早就被你收拾了,哪里由得她猖狂,乱嚼舌根挑拨离间人家夫妻感情。刘姨娘用心险恶,不过她再恶也恶不过你……”
听着她喋喋不休地称赞自己的坏,项清春一时间无语之极,感情她对自己还真是有信心,而且他什么时候给她的印象都是坏的一面了?
说实在的,对于韦二的做法,他虽然觉得不妥,但也不觉得他哪里做错了,这个时代的环境就是这样罢了。若是他,娶到不喜欢的妻子,虽不至于像韦二般宠妾灭妻,但也会挑个自己看得顺眼的女人在面前摆着。不过,这些设想都不成立,他已娶得自己最想要的那人,早就视世间规矩如浮云,必然只会将她宠得没法没天,反而不会因为旁的女人给她罪受,若是别的女人敢不敬她,根本不需她出手,他早就灭了对她不敬之人,丝毫没有同情心可言。
所以说,说他坏,温彦平真没冤枉了他。
“今天我啊,对比韦二和曲表妹,我觉得还是你比较好,嫁给你比他好多了。只可怜了表妹那样的美人儿,生生受了这等苦。”她惆怅地说,上看下看狐狸精,长得比韦二美,脑子比韦二聪明,手段比韦二狠,心肠比韦二黑,看来还是挺好的。
项清春听得心花怒放,小姑娘终于发现嫁给他是最好的选择了。
她在他故作冷淡的脸上又亲了两下,以示奖励,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你以后会不会像韦二一样突然对别的女人好,无论我说什么都不信任我,然后将怀孕的我推倒小产么?”
“别胡说!”项清春额角青筋微跳,“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要推也推别的女人,管她们去死,怎么可能推她?
见他好像要发火了,温彦平见好就收,喜滋滋地笑起来,捧着他的脸,在他沾了茶渍的红润的唇上亲了一口,袖口一抖,一柄短剑在手,朝空中比划了两下,又道:“嗯,我也相信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在你敢推我之前,我会先将你和那些小妖精都解决了。”
一剑在手,天下我有,敢欺负她,戳死拖走!
项清春觉得那柄短剑实在是刺眼极了,其实对于她随身携带兵器这等事情,他心里是极度不乐意的。后来知道这柄剑之于她的意义后,绝口不提它。
短剑是温彦平八岁时拜入季夫人门下后,季夫人赠她的宝剑,温彦平后来便一直随身携带着,仿佛这样能给她勇气,让她不会再被丁点风吹草动吓得半夜惊醒。其实,他知道,这剑不离身,证明她心里还是没有安全感,幼年的经历带给她太大的伤痛,无论他们如何呵护,也无法抚平那种刻入骨子里的伤痛恐惧。
刷的一下,她将短剑收回,又凑到他面前给了两个甜蜜蜜的颊吻,娇娇腻腻地说:“你别生气啦,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好,我没想过要对你怎么样的……”
项清春冷笑一声,“我可不敢不对你好,免得落得韦二那等下场?”
温彦平心中一惊,十分纯洁地看着他,一脸诧异地问:“韦二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将茶盏搁放在炕几上,然后拂开她挨着自己肩膀的手,下了炕头,往屋里而去。
温彦平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随他进了内室,见他突然脱去朝服,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忙巴巴地将搁在薰笼上的衣服捧过来给他,然后趁着他换衣服之际,蹭了出去。
项清春换了一身居家的宽松长袍,手肘间挂着一件厚披风,走出外室,见到小姑娘坐在窗前的矮榻上,支着下巴晃着双腿悠然地看着窗外的萧条的冬景,悠然自得的模样,哪有先前害怕他生气的小心?
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
他心里有些恼怒,也不知道恼自己的寻根究底,还是恼她不信任自己。每次他生气,都是自个憋得半死,可她转眼就能抛开,怡然自得,没什么可以让她放在心上。
见到他出来,温彦平一跃而去,像只轻盈的蝴蝶一样,扑到他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美丽的下巴,笑眯眯地说:“你生气啦?是我不对,我以后会改的。”
生气、郁闷、怨恨、邪恶……种种极端黑暗的情绪,最终在她扬起笑脸望过来时,化为了满心的怜受。
他扶住她的腰,冷笑道:“你有什么不对?需要改什么?”
温彦平语塞,她哪里知道自己有什么不对?需要改什么?只是觉得他好像生气了嘛,就哄哄他呗。这是今天她从韦二和刘姨娘两人身上学来的,原来男人偶尔也需要哄的,所以就现学现卖了。只可惜她只哄过女人和弟弟妹妹,没哄过男人,做得不伦不类的。
温彦平努力回想自从他回家后的事情,很快便道:“好吧,韦二那事情是我做得不对,我以后会改的。不过,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连韦家都安插了你的人手?啊——”痛呼一声,她的腰快要被他掐断了啦!
“别将你的脑容量胡乱安在别人身上,我可不像你,智商有待提高!”他冷淡地嘲讽她的智商。
温彦平知道自己没他聪明,而且在她看来,这男人多智近妖了,她一个正常人才不和狐狸精比,物种都不对,有什么好比的?所以完全没生气,反而笑眯眯地点头,道:“那你是怎么发现的啊?告诉我吧,下次我会更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会让任何人发现,也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现在可是贤妻良母呢,连勇川伯夫人都夸赞哦~~”
也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了他的软肋,微寒的神色缓和下来,他俯首用唇瓣在她带笑的眼角蹭了蹭,极喜爱这双明亮如艳阳的眼眸,“韦二受伤了,这事情和韦府有些交情的人都能知道,只是不清楚他是怎么伤着了,似乎大夫吩咐最好要养一年的伤。刚才又听了你说曲表妹的事情,便能推测个十之**了。”
果然是能人!
知晓不是自己不小心暴露,那就没问题了。
看她完全不在意的神情,项清春苦笑,能说什么呢?说她下手太狠?说她嫉恶如仇?说她不顾念亲戚情面?算了吧,没得为一个糟蹋自己妻子的渣男而怪罪心爱的小姑娘,反正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懒得为旁人出头。且小姑娘的信条是,敢有异心,断子绝孙!韦二这伤只是让他安份守已一年,一年后便会好了,不会留下什么病根。
当然,若是一年后,他还是本性不改,对曲家表妹不好,他十分相信小姑娘会继续让他再痛一次。
项清春为她披上厚披风,便牵着她一起去上房陪项父项母用晚膳。
西院的晚膳是必须要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的,所以项父就算哪天和个小妾在床上厮混得腰酸腿软起不了床,拖也要将他拖过来,塞在首席上陪着妻子儿子一起吃晚饭,经过几次狼狈的体验后,项父也乖觉了,晚膳时间绝对不会去鬼混,也必须要匀出可以让自己维持一顿饭的体力。
项父:(╥╯﹏╰╥)木有办法,儿子太凶残了,做老子的只能尽力配合他了!
他们抵达的时候,项父项母正坐在偏厅里说话,话题的内容刚好说到侄婿韦二受伤的事情。
项父是个不管事的,耐着心听完项母的话后,摆摆手道:“明儿你使人送些礼物过去慰问就行了。”
项母脸皮抽搐了下,忍耐住要暴口粗的冲动,期期艾艾地说:“可是……我听韦府的人透露,好像不是那么回事,韦二爷伤到害处,这……外一好不了,香儿以后可怎么办?”
项父听罢,就来了兴致了,正欲要问清楚一些,发现儿子儿媳妇已经到了,这种事不好在小辈面前提,便作罢。
给两老请安后,一家四口移驾花厅吃晚饭,安静无声地渡过了顿饭的时间后,仆人进来撤下盘盏,沏了一壶消食解腻的清茶上来,还有一盘贡桔及几碟子甜点。
项父和项母又说起韦二宠妾灭妻的事情来,温彦平竖起了耳朵。
项母:“你不知道,我到韦家的时候,看到香儿没了个人样,心疼得紧,可偏偏却不见韦二爷陪在香儿身边。不仅没陪着被他推得小产的妻子,这会儿竟然还去陪那姨娘,竟有如此狠心的……”
项父:“确实不该!”心里却极为赞同韦二的行为,那有什么,心爱的小妾定然吓得厉害,作为男人去安慰是应该的。
项母:“韦家简直是欺人太甚,欺我曲家无人了么?当年若不是韦家来求娶,韦二也是恭恭敬敬地拜见,我大哥哪舍得将香儿嫁过去?原本以为是个好的晓得疼妻子,却没想到是个宠妾灭妻的……我作为姑母,也不好管侄女房里的事情,只能生生看看香儿在韦家处境艰难……”
项父:“你说得的。”到底有完没完啊,女人就爱喋喋不休、斤斤计较!
项母:“不过,现在报应来了吧?活该他受了这等罪,而且听说还是被那刘姨娘弄伤的,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下祸根,香儿后半辈子还要有个依靠呢。唉,其实这事儿应该等香儿养好身子怀上个再发生就好了……”
项父:“这……真是太……”太凶残了太凶残了太凶残!比当年儿子对付他的手段还要凶残!
温彦平:失算了,应该等曲表妹再怀个孩子后再将韦二给废了,让他下半辈子见到老婆以外的女人都怕得屁滚尿流才对!
不过为时不晚,她会找着机会的!握拳!
只有项清春是最淡定的,三人的神态收入眼中,估计着若是韦二再不改,小姑娘还会有后招。不禁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家这三只都是活宝,虽然某些时候挺逗的,但不可否认,若没有他,这三只可能将屋顶都掀起来。
他还是辛苦一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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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温彦平陪项母到韦府几次,一边探望小产后养身体的曲芳香,一边打探韦二爷的伤势。
项母之所以清楚韦二的伤,也是曲芳香的奶嬷嬷透露的,他们才略知一二。也因为韦二这伤实在是不光彩,所以韦家瞒得极严实,知情的人都被下了封嘴令了。
韦二受苦,曲芳香反而开始享受起来,心情每天都是艳阳天。
“姑母莫为我担忧,现在这种情况可比以前的好多了,不会再有那些姐妹每天天不亮就跑来请安折腾,也没有人因为丁点的小事儿来我这里哭诉,害我莫名地被二爷骂。二爷这次受伤,太太十分生气,一口气将二爷房里的那些通房小妾都发配到庄子里去了,每天没那些人来吵闹,我也乐得清闲。”
其实韦夫人发落二儿子房里的人,除了因为韦二的伤,还有对儿媳妇的补尝,曲芳香心里清楚,估计等韦二爷伤势好后,又会给他纳新的了。现在发落,不过是怕有不识趣的在韦二身体未好时,勾引他酿出大祸罢了。心里清楚,曲芳香越发的难受,最后索性懒得理会了。
项母听罢心里十分欣慰,又问道:“那个刘姨娘呢?”
这回是嫣云回答的,“刘姨娘被打了四十大板,伤还未好,就被太太叫伢子来带走了,也不知道卖到了什么地方。”说着,掩嘴一笑,显然是极为高兴的。
曲芳香却是有些怔怔的,半晌叹了口气,说道:“虽然刘姨娘可恶,但若不是二爷的放纵,何以会将她宠成如此无法无天,不分轻重?其实更可恶的应该是……”这话有些大逆不道,曲芳香自觉住闭。
果然,项母十分吃惊,不知道侄女怎么会这般想,在她看来,丈夫和韦二之所以如此荒唐,绝对不是他们的错,是那些不安份的女人勾引的,所以她一直以来致力于打击小三,却从未想过在男人身上讨回来。
只有温彦平心有戚戚,等项母去净房更衣时,温彦平蹭到曲芳香身边,同她咬耳朵,“表妹,我觉得你说得对。”见她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温彦平眉眼带笑,那不经意间流露的风彩,宛若活力四射的小太阳,充满了勃勃朝气,“女人原本就太苦了,天生弱势,可若是男人不护着,无论做什么也是错的。”这是一般的情况,若是女人强得可以藐视一切对手,没男人护着也没问题。
曲芳香突然目光有些古怪,第一次正视这位年纪比她还小的小表嫂,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轻声道:“你说得对。”
被美人儿拉手了,那柔软的触感让小姑娘心情舒畅,又继续道:“表妹好好养好身体,以后有空我会来看你的。”顺便来欺负欺负韦二,给你出气~~
曲芳香眉眼带笑,柔声应道:“只要表嫂想来,我这儿随时是欢迎的。”
她是家里的小女儿,但却被教养得极柔顺温婉,不轻易拿恶意揣测旁人,这次小产让她吃了亏,性格大变,才开始变得强硬,但本质的东西却没有变,待人依然是春风细雨,温柔体贴。温彦平有心交好,且还是性情中人,实在是合她的胃口。
嫣云嫣红等丫环见自家姑娘突然眉眼舒展,虽不知两人说了什么,但见她心情转好,也跟着高兴,伺候温彦平更加殷勤了。
两人都相识恨晚,温彦平从此多了一个不用在她面前装模作样的闺蜜好姐妹,而曲芳香同时也知道了原来在外人面前总表现得像个贵女般贤良淑德的表嫂是个彪悍的,两人性情虽然南辕北辙,却奇异地很多见解是一样的。
多了位可以说话可以理解你的见解的闺蜜后,温彦平常在项清春面前时常提起曲家表妹,开始的时候项清春忍了,等发现曲家表妹快要成为小姑娘心中第一人时,顿时警铃大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落单的星星、S君扔的地雷,谢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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