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天际微光,已经早起的人们穿棱在大小街头。
谢灵沁并没有回将军府,而是去了太子府邸。
宇文曜同她一样,一夜未睡。
“我想去看看许怡然,你要去吗?”
谢灵沁倚在门口轻声询问。
昨日里,许怡然到底是救了她,而他内力尽失不说,也伤得不轻,她理当去看看,也不好说,她太没了良心。
可是,她想叫上宇文曜。
谁知,她话刚落,宇文曜不仅欣然应允,还叫听风和听雨两人上前。
而两人的手上提了好多……慰问品么?
“你的救命恩人,我理当感谢。”
宇文曜道,一句话,又妥妥的宣示了主权。
那微微上挑的凤眸,告诉她,他还在吃醋。
呃……
这醋,吃得也是没边儿了。
黄山书院后面一处搭建简陋却雅致的房舍里。
一夜过去,许怡然面色好了许多,但眉宇间隐透的一分苍白代表他此次受损极大。
绿妩站在许怡然的身后,看到谢灵沁到来时,面上好像还有着暖意,可是,在看到谢灵沁身后紧随而至的太子时,面色又冷若冰霜,眉骨都可见锋厉。
许怡然看着踏进来的两个人,面上浮起淡笑,并不愉悦。
“昨日你救了沁儿,今日特地登门感谢,我想,许公子会笑纳的。”
宇文曜说话间,已经命身后的听风和听雨将一应补品等放在了小院里。
这语气倒是客气,可是那一幅睥睨而开的架势……
许怡然也不甘示弱,唇间掠过笑意,“不过一件小事,何需要谢,再者,我救的是小沁,与太子可没什么关系。”
“沁儿是我心爱的女子,我自当要代她道谢。”
“难得能与小沁单独相处,纵然为她暂时失了内力,可于我而言,好也是甘之如饴。”
许怡然微笑。
宇文曜眸光轻眯,也不见怒色,而是轻轻的执起谢灵沁的手,“嗯,幸好沁儿如今在我身边,好好的。”
这……
明明白白的宣示主权。
许怡然扯了扯嘴角,没接上话,可清润的目光落在谢灵沁与宇文曜交握的手上,须臾,眸光微移,看着谢灵沁,“小沁,不管如何,我希望你能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
话?
什么话……
昨夜,在那地穴里,他说了好多。
许怡然话不多说,转而看着绿妩,“扶我进去。”
“是。”
简陋的院门关上。
谢灵沁感受着这山间的清香,却更清楚的感受到许怡然某一瞬间的落寞。
心,莫名有些不落忍。
昨夜,她与宇文曜那般亲近,都没有激发出身体里那种轻盈气息的感觉,可是,这会儿,看着许怡然,那种感觉,好像又出现了,叫她想上前,想走向许怡然。
谢灵沁拼命压下,然后摇了摇宇文曜的衣袖,微微眨眼,“行了,你的目的达到了,我们走吧。”
“好。”
男子黑衣高华,女子清美卓绝。
山间日光下,如此相衬无双。
“公子,你有没有后悔,如果你早一点出手,或许……”
“不后悔。”
屋内,许怡然打断绿妩的话,“她若不成长,就算我早一些出现,结果还是一样,或许,反而更糟。”
“……公子说得是。”
……
二人一路下了山。
“许怡然和你说了什么?”
宇文曜终还是忍不住,轻声问。
谢灵沁侧眸看着他,有些好笑,“他说了好多,我也不太记得,总之,就是叫我不要亲近你的意思。”
“他在挑拨,不要上当。”
宇文曜这声音几乎是咬出来的,又转头看向身后那院舍的方向,“早知如此,不该送他那么些东西,喂好了,又得和我抢媳妇。”
看着宇文曜这恨恨的模样,谢灵沁实在忍俊不禁。
二人一路进入闹市,暗中一道消息传来。
据说,五公主的尸体不见了。
皇上下令严噤谈此事。
所以,五公主到底是被皇上刺死了,还是自己逃了,谁也说不清楚。
谢灵沁对此并不多言。
时间一晃两日过去。
依然没有紫河的消息,可说是杳无踪迹。
紫河就像是真的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谢灵沁仰望群山,唯愿紫河安好常在,虽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而不知不觉的,都城中,百姓对太子的呼声还是无端的高了起来,曾经提到太子好像都情绪复杂,讳莫如深,如今,一提到他尽绵是赞美之词。
就像是空前爆发一般,赞美之词,又并非空穴来风,每一句夸奖好像都引出事例。
就连都城中的文学大儒也对太子是赞不绝口。
对此,深座龙椅上的皇上怕是真的寝食难安了。
谢灵沁也在这时,恍然明白,他是太子啊,他有这左右舆论的本事,以前,是他不稀罕,不在意,而今呢,为了她,他必须要那皇上之位。
而经过那日李倾玉亲手“杀了”五公主一事手,倒是一直消停下来,暂是没有出门,也没有寻过谢灵沁的麻烦。
不过,关于寻理蛊源找出杀害李俊儒真凶之事,圣姑倒是没有放弃,期间还来找过谢灵沁,不过,到底是顾忌太子,也没有讨到什么好。
一晃又是五日过去。
因为皇上要为谢灵沁赐婚这事,虽未言明,却都心知,这是要比武招亲了,陆陆续续有各方来客进了都城。
都城活络起来,男男女女们都衣锦华丽,面色含喜。
倒也是应该的,因为,今日,西夏世子,南齐公主与南齐二皇子将要进城。
还有,次日,蛮夷主君之子,椎达木王子也将携其未婚妻抵达。
都说西夏世子样貌出彩,南齐公主美貌无双,八皇子也是俊美不凡,早早的,城门口中就围了男男女女少少,老老少少,都想要一睹其风彩。
而此时,城门口,正中央,主管这次接待事宜的余轻逸带着一队人马立在那里,倒是一幅百无聊奈之态。
西夏世子,轩辕独,他自然熟悉的,对他家沁姐还有几分心思呢,当然,这都不是问题,重要的是,这个南齐公主呢,对他,有心思啊。
这是要命的节奏。
“世子,公主一会子到了若是见得你这幅表情,肯定会认为你是最近吃差了,会强形要给你补一补的。”
身后,鸳鸯也高坐马上,眼观鼻,鼻观心,哪里像是在担心主子,分明就有些幸灾乐祸。
余轻逸撇她一眼,“叛徒。”
鸳鸯轻扬眉宇,“世子,属下本来就是公主派来的。”
余轻逸……
算你狠!
二人正说着,一旁,高居马上的王仁义也打马过来一些,“世子看起来,心绪不高。”
“这么无聊的事,本世子心绪能高?”余轻上下打量一眼王仁义,眼里轻视鄙薄毫不掩饰,“皇伯伯让你跟着我来,其实也是重用你,要不,我先溜,这事儿,交给你。”
“这……”
王仁义心里当然是乐见其成,这般好的立功机会,没了行事不见章法的逸世子,他可说是独占鳌头的露面了,当下正琢磨着用词,想要委婉的同意,却冷不丁胳膊一痛,抬眸望去。
正是余轻逸身后的女护卫,鸳鸯正紧盯着他。
“王侍郎,我家世子只是玩笑,别当真。”
王仁义被一个下属教训挤兑了,这心里自然不好受,当即看向余轻逸,却见逸世子呵呵干笑两声,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
“听说,南齐公主英姿飒爽,才貌双绝,这……”
“和你没关系。”
王仁义自不想得罪余轻逸,刚想出话来起拉近二人距离,却被余轻逸含着笑,却毫不客气的打断。
王仁义缩了缩眼皮,讪讪一笑,退后一些,不作声了。
而此时,长街上,一处茶坊的二楼雅间。
谢灵沁下正倚在那雕花窗户处,素手执茶,面色温淡,“我倒是好奇得很呢,这个南齐公主该是何等人物,能治住余轻逸,我都看到他的手在抖了。”
“呵!”
一旁,那古木雕花桌案边,茶香缭绕,淡香盈袖。
宇文曜轻声一笑之际,起身向谢灵沁走来,“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她是余轻逸的克星。”
“我记得一月多之前,就是那次,余轻逸为了出京,假意受伤的那次,皇上去看他时,可说过,要给他赐婚的,你说……”
宇文曜轻声摇头,“不说儿女情长,就说南齐地理极好,南皇行事温和,不急不躁,不温不愠,与各国关系都颇好,我想,对于这样的人,皇上只会想着拉拢。”
“所以说,皇上此次极有可能会下旨赐婚余轻逸与南齐公主?”
“当是如此。”
“嘿嘿嘿。”谢灵沁突然好笑起来,“我倒是蛮想看到余轻逸与南齐公主的相处模式。”
“沁儿……”
宇文曜突然长声一唤。
谢灵沁看着了,笑意一顿,“怎么了。”
“你提到别的男人名子太多了,我会吃醋的。”
谢灵沁微怔,随即禁不住扑哧一笑,“太子殿下,我有没有和人你说过,我挺喜欢看你吃醋的。”
“没有。”
“那我现在……”谢灵沁一把抱住宇文曜,抬手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宇文曜的胸膛,“你说,什么时候,宇文安才能心甘情愿的交出解药。”
“他太拗,不会心甘情愿。”宇文曜轻轻点住谢灵沁的鼻尖儿,“我只能对他用强。”
“我不阻止。”谢灵沁笑,“听说,因为玉镯弄碎的事,皇后也责备了他。”
“他该。”
“是挺该。”
谢灵沁轻轻一笑,忽而,便听到外面,人声鼎沸。
谢灵沁的目光跃向窗外,看着城门口中处。
是西夏世子到了。
轩辕独。
人人都道说,他是西夏太子的人,去不知,他暗中竟与北荣太子,宇文曜交好。
若不是那一次,轩辕独与太子暗中联合,借由宇文贤的手将西夏太子弄走,谢灵沁都不能将这两人想到一处去。
“这次西夏竟叫轩辕独作代表前来,莫不是也想求娶我?”
谢灵沁点着眉眼,看着宇文曜,颇有些疑惑,暗说,以宇文曜这醋性……
“不是。”
宇文曜玉颜暖色,凤眸轻勾,“本该是西夏太子前来,不过,他见过你,对你的眼神太不纯粹,所以……”
“所以你就下了黑手,拦了人家的路?”谢灵沁一语中的。
宇文曜点头,颔首,“吾妻聪慧。”
“去,脸皮厚你这样,也是没谁了。”谢灵沁偏头,明明与轩辕独暗中勾结下暗手,还在这里摆出一幅置身事外的无辜样,这也是,没谁了。
谢灵沁想着想着,又笑了,看向城门口,顺便为那鬼魅般的西夏太子默个哀。
城门口中此时是一阵喧哗声。
虽然隔得远,谢灵沁还是远远的看看见,余轻逸脊背都僵住了。
再观前方。
一骑高马,一身红衣,烈焰红唇,轮廓分明,气质强烈。
“南齐公主,南凤凰,果然不愧是女中豪杰,英姿飒爽,难怪,能制住余轻逸。”谢灵沁莞尔,笑意还未弥漫开,只觉城门口,那马上,一道目光直向她的方向看来。
目光的主人,正是南凤凰。
“这南凤凰好生厉害,竟然知道我在此处。”
“据说,南凤凰自小便天赋异禀,五官极其通达。”
宇文曜轻声解释。
谢灵沁深以为然,倒也不惧不怕,反而对着南凤凰的方向,微微笑示意。
南凤凰眸光微动,也暗暗对她打了个招呼,这才回转身,看向身后,“皇兄,已经到了,逸世子亲自来接,你要下车吗。”
“不必烦扰逸世子了,我先去住处吧。”
余轻逸闻言,当即庆幸的拱手,“那,我这就引着公主与二皇子去行宫。”
“不必,我们想住锦华楼。”南凤凰摆手拒绝,看着余轻逸,那极浓的双眼剪瞳里,分明有暧昧的火花在闪耀。
余轻逸一听这话,求之不得,又装模作样的看向南齐二皇子。
“客随主便,我听逸世子的。”
“那好,我这就叫我身边这位王侍郎……”
“余轻逸,我们的关系,好歹也不算陌生吧,你不能亲自送我去?”南凤凰下巴一抬,那马缰在手里是缠了又缠。
“怎么会,我送你们,我送你们,那王侍郎,你就送西夏世子?”
“一切都听世子的。”
王仁义当然不会违逆余轻逸。
于是乎,随着人群中此起彼伏的一轮声,队伍分开两处走。
“方才那个南齐二皇子竟然都没有下车撵。”
而此时,茶楼里,谢灵沁眉心微蹙,“公主骑马,皇子却一个人坐马车,这个南齐,倒是有些意思。”
“走吧,我想,余轻逸等着我们去解救他。”
谢灵沁点点头,“我也想去会会这位南齐公主。”
宇文曜与谢灵沁刚到锦华楼,才走进去,就见着大堂里,余轻逸与南凤凰正大打出手。
而锦华楼内外所有人隔得远远的。
先前那位南齐二皇子此时戴着兜帽,一身素净白袍,袖子上纹着银纹,就站在那里看着二人打,丝毫不打算阻止的模样。
倒是一旁的鸳鸯面上微几分急色,似想劝,又心知劝不住。
“噼里啪啦……”
“砰里砰啷……”
锦华楼这下子,被毁了一半了吧。
掌柜的心疼得脸都青了,小二们个个目瞪口呆不敢上前。
“他们是怎么打起来的?”
终于,谢灵沁好奇的出了声。
她一出声,方才站在一旁的南齐二皇子便向她看来,只一瞬,又移开。
一旁鸳鸯当即上前对着谢灵沁解释。
“回灵沁小姐,是公主上楼梯时不小心踩到了逸世子的脚,然后,逸世子又踩了公主的脚,所以就……”
谢灵沁听着,星眸微怔。
这是……
存心想打架吧。
“行吧,我看他们打得不错,我们走吧。”
谢灵沁拉拉宇文曜的衣袖,这事儿不适合掺合。
“这不是将军府大小姐。”
人群中,一道极为粗狂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
谢灵沁脚步一顿,顺着声音来源,看向来人。
只见大厅一角,一个人正看着她这边。
此人身形高大,皮肤黝黑,五官司粗狂,一看就不是北荣人士。
“在下黑布水,来自蛮夷,是椎达木王子的下属。”
来人却已经走了过来,自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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